“可是我下午才給姜姨說了,我晚上要回去的。”周離猶豫著說。
“這還不簡單?”老妖怪隨便用手背擦了下嘴上的油,轉頭看外邊,夕陽尚余一抹殘光,“等下我變成你的模樣回家洗睡,再回來不就行了?”
“好主意。”楠哥繼續看周離。
“那…好吧。”
“嗯。”
楠哥又抿了口酒。
三人邊吃邊聊。
一晃眼的功夫,槐序變成了周離的模樣,楠哥瞄了一眼,發現真的周離手腕上戴著一條細細的金色的手鏈,娘兮兮的,假的則沒有,她便沒吭聲,繼續吃喝。
楠哥爸爸的廚藝果然不是蓋的,直吃得槐序滿嘴流油,周離也滿足不已。
據說臘肉則出自楠哥爸爸的師父她四爺爺之手。
據楠哥說她四爺爺年輕時去石場打石頭傷了身子,外傷,于是一輩子沒結婚。但她四爺爺當年是幾兄弟中混得最好的,她家的店就傳自她四爺爺。老人家現在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好,一般來說是不會輕易掌灶了,不過每年他都會做足臘肉,送往各家。
這些臘肉都是他一手操辦的,不容旁人插手,口味要比尋常人家做的好很多。
也因此楠哥家從來不做臘肉。
說著說著,說到了她爸爸身上。
楠哥夾起一大塊燒白,卻并不急著將之送進嘴里,就那么抬著筷子,望向周離:“你別看我老爸現在混得不咋樣,就開一小面館,當年他可是他一群兄弟姐妹中腦瓜子最靈活的。”
周離呆呆的望著楠哥筷子。
不知是油是汁往楠哥碗中滴落,將晶瑩剔透的白米飯染上了色彩,泛著五彩油光。
蒸得耙軟的五花肉稱得上入口即化,可相應的,也不好夾,周離生怕楠哥再不吃,這一塊肉就會在她筷子上斷成兩半。
終于,楠哥將肉送進了嘴里,嚼吧嚼吧咽下,順便在椅子上盤起了腿。
“我跟你講啊…”
她又端起酒抿了一口,接著嘮:“當時那個年代的條件可不比現在,現在館子滿地都是,當時能在縣中心有家面館已經很了不得了,加上館子開得大,我四爺爺走出去,人家都喊李老板的。”
“等到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沒有接班人,就和大家伙兒商量著,在我爸那代人里邊挑。”
“要挑個最聰明的。”
“把你爸挑走了。”周離出聲。
“對對對…”楠哥小雞啄米般,從臉上依然看不出酒意,可語氣已有些含糊了,“挑啊挑,就把最聰明的我爸挑走了…也多虧了我爸,我大伯、二伯、四叔當年讀書才有學費,嗝,不過他們幾個也是很攢勁的,不然也混不到現在這樣。”
于是又聊到了她大伯、二伯和四叔…
然后是她的兄弟姐妹們…
一頓飯吃下來,周離對楠哥家的每一個人都有了一定的印象。
要說起來,楠哥家上一代真是人才輩出大伯是國家級重點中學的校長,二伯是雁城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商,她爸生了她,四叔當年托關系進了部隊,現在職位也不小。
不過下一代就不行了。
就目前為止,楠哥居然是最高學歷。此外她的堂哥堂姐中,竟然只有一個讀完了高中。她是當之無愧的老李家的希望。
不過楠哥表示她們家這一代平均水平還是非常高的,畢竟出了個她。
十來個人加上馬云,平均下來也還是百億富翁,同理可得,她的堂兄堂姐們再沙雕,也依然有個天命繼子拉高平均值。
槐序則提出了一個猜測:可能是老李家把其余人都獻祭了,才得到了她。
楠哥把酒瓶倒過來,見再也倒不出酒了,搖晃了下瓶子,嘿的笑了聲,隨手將之一扔,瓶子就穩穩落進了垃圾桶中。
“三分…”
楠哥搖晃著頭爬起來,小聲嘀咕著:“洗澡去了。”
“不對,是洗碗!”楠哥一拍腦門,但她即便醉了反應依舊很快,拱著手對周離和槐序說,“我用的九宮格,見笑了見笑了…”
“我來洗。”
周離連忙跟上去。
洗了碗后,他們又打了幾局游戲,到了晚上九點,槐序便代替周離回家去了。
一時家中只剩楠哥和周離。
“啊”
楠哥酒已醒了些了,她一邊搖頭晃腦活動脖頸,一邊盯著屏幕,卻遲遲沒開始匹配:“哎呀這局拿個什么好呢?沒有槐序光靠我怕是帶不動你啊…”
周離沒吭聲。
楠哥打游戲可飄,她的目的通常不是贏,是快樂,因此別說超神了,在今天的游戲中,大部分時候還沒他的人頭拿得多,死得倒多。
“你猜我下局能不能超神?”楠哥忽然轉頭看向他。
“好了不用說了!”楠哥已經從周離的表情中收到答案了,“那我們打個賭怎么樣?就賭我下局能不能超神?”
周離震驚了,他竟然有和天命繼子對賭的一天!
“你說賭。”楠哥提醒。
“賭。”
周離老實照做。
只是他又問了句:“請問你選的是你下局不會超神嗎?”
“對不起。”
“…”楠哥剛捏緊的拳頭又松開了,“我賭我能超神,你賭不能。”
“那我也賭能。”周離深諳緊抱天命繼子大腿的道理,“你賭什么我就賭什么。”
“誒?”楠哥愣了,“那咱們怎么分輸 贏?”
“等槐序回來讓他輸。”周離毫不猶豫。
“不!行!”
如上文所說,之前楠哥打得差,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戰績,快樂就完事了。所以一局游戲下來楠哥通常是非常快樂的。可如果她想贏,想超神、想五殺,周離認為她是能做到的。
那么問題就來了,他為什么要和天命繼子打這種賭?
“好的,可是賭什么呢?”周離問。
“這個…”
楠哥一下犯起了難。
她先歪著腦袋想,歪著歪著,整個上半身也歪了過去,頭發都垂了下來。可想啊想,想了半天她也沒想出什么有意思的。
“想不出來。”
“那就算了。”
“不!我想到了!”楠哥說,“誰輸了,誰在未來的一天就要無條件聽對方的話,怎么樣?”
“有點重了。”周離開始打退堂鼓。
“不重啊,哪里重了。”
“你會讓我抱著電線桿大喊奇奇怪怪的話。”周離思考著,“或者讓我趴地上學狗叫。”
“怎么會!”楠哥想也沒想就道,“我是那種人嗎?”
“好了別說了。”楠哥很心痛,“在你眼中大哥的形象竟然這么不堪!那好,我們約法三章,不能搞一些帶侮辱性質的,不能違反亂紀,不能引發輸家嚴重抵觸,可以了吧?”
“也不能讓我穿女裝。”
“誒!這倒是個…好吧不能就不能。”楠哥失望的同意了。
“那你要是贏了,你會做什么?”
“不會做什么。”楠哥天真無邪,“就是讓你給我帶帶早飯啊,叫幾聲大哥啊,或者中午去個比較貴的地方吃飯讓你出錢。”
“就這些么?”
“就這些。”
“真的?”
“你好磨嘰…”
“哦。”聽起來都是些用錢能解決的問題,但周離還是有些不情愿,“我贏不了你的…”
“怎么這么說呢?”楠哥很親切的拍著周離肩膀,接著便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動了,像是領導洗腦下屬,“你贏面很大的,你聽我給你說啊。首先,我之前一直很坑吧,超鬼還差不多。其次這是無限亂斗,英雄隨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英雄池很淺的…”
“隨機,就是靠運氣的意思嗎?”周離真誠的表達自己的疑惑。
“誒你這個人…”
楠哥深吸了一口涼氣,抓著周離肩膀的手忽然用力,原形畢露:“我建議你最好賭。”
“要是我贏了,得兩天。”這是周離的打算。
“落實!”
楠哥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當即開始匹配。
只見她緊盯著屏幕,口中開始念叨著老鼠老鼠老鼠…讓邊上的周離很是無語。
很快,英雄隨機出來了 “哦吼,你想要什么?”
一只大老鼠出現在屏幕中央。
楠哥熟練的點了天賦,用了叢刃,已在心里決定好了,這把什么都不干,就狗人頭,專門挑那些能殺掉的人殺,殺完就隱身跑,讓這小看她的小子…誒好像也沒有小看她?
周離面無表情。
接下來的一把對局中,他心思費盡,各種賣楠哥,坑楠哥,導致隊友在他頭頂狂發問號,楠哥也在他身旁笑得嘴都合不攏。
到最后他甚至想過去按關機鍵,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相比起賭約,命更重要。
楠哥還是超神了。
周離很無奈。
偏偏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他嘆氣的功夫,楠哥已經起身去找了一張硬紙殼回來。用刀裁得四四方方,大概和身份證或名片差不多大小,又拿了筆,趴著在上邊涂涂寫寫。
周離懵逼之余湊過去看了看。
頂頭三個大字加粗加黑 聽話卡。
下方小字用于說明:李楠將本卡交于周離時,可使周離聽話一天。
簽字:李楠 簽字:
楠哥將紙片和筆塞到周離手中。
周離睜大了眼睛。
“這??”
“有點粗糙是吧?”楠哥點點頭,“是有點粗糙,要不我下次再做?保管做得精美,真的,我從小動手能力都特別強,要是你不相信我,我還可以在淘寶上給你定做一沓。”
“不,有點突然。”
周離愕然的看著這張卡:“這卡…難道賭約不是即時生效的嗎?”
“當然不啦!”
楠哥理所當然的說:“現在我都喝醉了,而且放假咱們又不長期在一起,明天你一跑,我上哪指使你做事去?當然要等開學啦!”
周離:…
在他的預想中的確是這樣的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已經很晚了,加上楠哥又喝醉了,他完全可以把楠哥哄睡著,這一睡一天就過去了至少三分之一,而明天他要回家的吧?疫情期間也不能老是出門的吧?他的手機這么長時間沒充電關機了也不是多離譜的事吧?
美滋滋!
于是周離打算再掙扎一下:“應該是即時生效的。”
“沒有啊,沒這么說,我們說的原話是在未來的一天,又不是從現在開始的一天,是指未來的某一天。”楠哥說著往天上一指,“不信你可以往上面翻。”
“做人要講道理。”楠哥說。
“還要講誠信。”楠哥又說。
“人無信則不立。”楠哥還說。
周離含恨在卡片上簽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