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的世界中,‘死亡’這個詞的重量遠超人類社會。
周離早就知道妖身上有一個叫‘標記’的東西,妖誰殺害后,這個印記會跟隨著行兇者。而槐序還告訴他,在妖的世界,有個地方有著所有標記的投影,所以盡管妖的社會體系很分散,但如果有妖死亡的話,大妖們也會第一時間知道。
有妖死了,這是一件大事 這是個相對和平的年代。
咔的一聲,門開了。
客廳光線黯淡且變幻不定,伴隨著節奏輕快的背景音樂,有個溫柔的女聲在述說 “沙丁魚被拆散成了脆弱的團狀小群,海豚的盛宴開始了…”
“然而,它們并不能獨享這頓美餐…”
“南非千鳥虎視眈眈好一會兒了,它們要看準時機下手。”
“嘿!這只蠢貓還在看動畫片!”槐序打開了客廳的燈,馬上就聽見了團子大人的聲音,不斷要他把燈關掉,于是他又悻悻的關掉了燈。
“不開燈看電視對眼睛不好。”槐序想出了一個緩解尷尬的說辭。
“哼!”
客廳里只傳來一道清細的哼聲。
一人一妖走過去,見團子趴在沙發中央,毛毯被她睡成亂糟糟的一團,而她正直直的盯著電視,雙眼隨著電視的光線變化而閃爍不定。
槐序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拿起遙控板:“這個不好看,我給你換個打仗的。”
“不準!”
槐序又悻悻的把遙控板放下,一邊嘟囔著這有什么好看的一邊嘆著氣看向電視。
“海豚科里最大的動物也出現了,它是虎鯨。”
“它們聚集成家族群活動,非常依賴于集體合作,它們可不是吃沙丁魚來的,而是…為了海豚。”
“虎鯨潛入海中準備給海豚一個出其不意…”
“海豚僥幸逃脫…”
團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槐序也已經看得入了神,一大一小兩只妖怪的心已然被海豚的命運牢牢牽動著。
咣的一下。
一罐雪碧放在了槐序面前。
槐序扭頭看了眼,這才想起自己和周離還沒說完的話,她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又看了眼電視,問道:“要是你遇上一只人類和妖怪在打架,你幫誰?”
“嗯?”客廳里光線很暗,槐序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的表情,周離恍然間覺得她并不是在問自己。
“必須要幫一方嗎?”周離問。
“你要是不插手的話很可能有一方就會死掉。”
“誰對誰錯呢?”
“enmmm…”槐序又轉頭看著電視,“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這讓你感到苦惱嗎?”周離反問。
“…對。”
槐序一眨不眨的看著電視,一只手無意識的去捉團子的尾巴,但團子的尾巴老是逃掉,她覺得客廳里光線很暗,也許周離看不見自己:“我做過人,一小段時間,然后我做了不知道幾百年的妖怪了,雖然大部分妖怪也都不喜歡我,和我合不來…”
“嗯。”周離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幾百年’是槐序的習慣用詞,代表他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可能指代幾千年,也可能指代沒吃雪糕的最近幾天。
“以前人和妖是打過仗的,你沒有經歷過,你從生下來就一直在一個盛世里,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有多亂。”槐序繼續說道,“不僅人和妖殘殺,還有許許多多你想象不到的殘忍事情。現在到了一個新的時代,人類已經改朝換代很多年了,恐怕已經忘掉了那些殘酷的戰爭與戰爭換來的和平協議,妖王又不知道在哪。有一個總想毀滅人類的大妖在覬覦紅染的位置,想掌控權力,現在還多了一個正在給他借口的沙雕天師,如果以后…當然我不是怕,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覺得可能性不高。”
“為什么?”
“古時候的帝王與朝堂太愚蠢,而且對于現在的我們,戰爭太奢侈了。”周離盡量安慰她,“你也別想那么多,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不是要做一只逍遙又自在的老妖怪嗎?”
“小妖怪。”槐序糾正。
“好。”
“我已經改掉了。”
“是嗎?改成了什么?”
“不給你講!”
“我自己看!”
槐序看見周離摸出手機,光照在他臉上,而他扯了一下嘴角,夸道:“這個也挺好嘛,‘事已至此,先吃飯吧’,心態不錯,不錯…”
表面上是夸。
槐序覺得他就是在嘲諷自己。
這個人其實壞極了。
她稍微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捏住了團子的尾巴,團子也沒有再將之抽回去。
“呼…”
槐序吐出一口氣:“我要打游戲了!”
然后她就霸占了周離的電腦。
這次打的不是lol了,是一個畫面做得很精美的射擊游戲,周離做她旁邊看了一會兒,她喜歡玩一個用狙擊槍的女角色和一個射箭的男角色,仗著自己有著超人類的反應能力打得對家不敢出門。
當然她也有死的時候,比如 “上勾拳!”
“毀天滅地!”
“我…”
槐序想要砸鍵盤,但又不敢,最終只能咬著牙一個勁的往嘴里吸涼氣,而團子還在旁邊抱怨她吵到團子大人看動物世界了。
周離笑,去洗澡了。
春明的夜里非常涼爽,適合站在陽臺上吹吹風或者出去壓馬路,周離洗完澡只穿了一條寬松的短褲和一件體恤,踩著一雙從家里帶來的人字拖,或許這時候應該看看書他前幾天一時興起在網上買了幾本書,可只翻了幾頁就不想看了。
“嗯…”
周離覺得自己應該再買架躺椅,或者買一套茶幾,擺在臥室的陽臺上做裝飾,他記得家里另一套大些的房子、老周和姜姨的臥室就是這么干的。
他幻想著自己坐在陽臺上看書的畫面,覺得一定很美好,這讓他下了決定。
客廳里還不斷傳來動物世界和游戲的聲音。
周離發現這附近好空曠。
不僅沒什么高樓大廈,連路也很少,只有寥寥幾條公路在黑夜中發著光,地面上的大部分區域好像都是空著的或者工廠,徹底隱沒在黑暗中。
現在快十一點了,車流人流都很少。
忽然,他眼前一花。
下方街道上有一陣風在竄動,沿途將落葉和灰塵紛紛刮起,引得路人側目。
而在半空中,路燈照不到的黑暗之處,他看見有一道白影掠過,細下看去,那竟是一只紙做的鳥,正在追逐著那一陣風。
周離愣了下,馬上轉身走到了客廳。
只聽筆記本里傳來楠哥的聲音:“這個沙雕源氏夠了,在我面前蹦來蹦去,一直‘我需要治療’、‘我需要治療’,還問我,他就在我面前我怎么不給他治療,老子玩的是安娜又不是天使,他這么蹦來蹦去,我要能對得準他,我為什么不去打狙?”
槐序雙手早已離開鍵盤,一邊玩著短刀,一邊耐心的聽她說完,然后說:“楠哥,周離的團子暈倒了,我先掛一下機。”
楠哥連連說好,表示團子身體為重。
團子則扭頭直直的盯著她。
槐序背過身看向周離,聲音瞬間沉了下來:“就是前幾天犯事的那個,不會有錯…真是膽子大!我先下去了!”
說完她嘭的一下消失了。
周離也立馬出門,坐電梯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