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是當年的孽債?我否定顓臾一世,但太羲時代的債,總歸要背。”
勾陳天宮中,傳出一聲幽幽嘆息。
然后神力從內宮升起,暫緩神庭下墜之勢。
“公子!”菡萏花容失色。
任鴻出手阻止神庭墜落,完結天崩浩劫。那么他本體那面呢?
雷君化身望著外界,輕輕一勾,將雷澤神劍從本體處召回。
他曾經想過,那個隱藏在勾陳神庭的雷神,會為天皇犧牲自己。也想過那個人心中有過糾結,有過掙扎。最終在道義和天皇壓迫下,選擇了那一邊。
所以,他專門讓紀清媛等候在萬神圖前,盡最后一份力勸說那人。
畢竟,百年相處,縱然自己沒有情感波動,可到底也有一份作為神主上司的責任。
然而,竟是為了風氏人族這份大義嗎?
“自我修行以來,一心撲在仙道。哪怕建立勾陳神庭,亦多治仙道不公,對凡人事鮮少過問,更沒有追溯過風氏一脈的處境。”
在任鴻認知中,兩脈人族合流,再無彼此之分。風氏有東方家、云氏等等遺族,是天門嫡系。但更多族人已經和神農家不分彼此,俱是女媧后人。
他卻沒想到,風氏一族的嫡系竟然會被神農一脈打壓。正因此,才僅僅剩下東方家和云氏。而其他風氏嫡系早就被神農家滅絕,只能一次次轉世逃命。
任鴻目光落在陳厲天身上,法眼回溯其三世前生,看到一位神將放火燒毀一座宅院,并將那戶宅院滿門五十五口男女老少統統屠殺。而那些人中的一個老者,正是江白彥的某一世。
“前世仇人在前,他竟能隱忍百年,甚至放下這份仇怨,也是難為他了。”
勾陳化身靜靜看著外界。
江白彥神魂俱滅,大風、雨師以及云母站在旁邊,對他道滅之地深深鞠躬。
他們加入天門,可不僅僅是為了天皇,而是為了他們的族人。風氏一族想要振興,絕對不能依靠神農家的施舍。
而他們之所以來此逼宮的目的,任鴻也明白。
因為,此界風氏人族以我為首!
天皇閣前三位閣主,頭兩個都是轉世之身,并非土著。而任鴻攜伏羲神性降生華胥山,就如同太昊帝紀的伏羲神,是這個世界的風氏首領。
當然,在任鴻眼中這不過是一個過氣的首領位置,不足為道。在神農天下,風氏注定走向滅亡。所以,他當年才有刺殺農皇的心思,妄圖扭轉天命。
后來察覺農皇便是初代后,主動提出兩脈合流的方案。
任鴻相信,哪怕自己不在,農皇也會做好這件事。
可是,現在的結果告訴他。農皇似乎辜負了他的期待。
宮門開啟,大風三人看到勾陳雷君化身走出。雷澤神針在他手中,真正化作一口三尺青峰抱在懷中。
然后,他從大風身邊走過,取走神劍大鴻。
“你們認為,我當年的決定錯了。但是,即便是現在,我也不為當年阻攔火劫而后悔。”
手一招,雨師身上攜帶的炎烏劍也隨之飛出,落在雷君懷中。
象征先天神風的大鴻神劍。
象征伏羲神雷的雷澤神劍。
象征天下劫火的炎烏神劍。
三劍分別象征風火雷三道本源,雷君念誦咒法將三劍同時祭起。
赤色、黃色以及藍色劍光斬向萬重劫云,定住劫云中的一切風火雷劫。
然后,雷君握住炎烏劍,輕輕一抖,炎烏劍化作滾滾怒焰充斥神庭。繼而灼燒九天,將原本散開的元氣怒潮重新煉化為天宇。
“易天定命。”
大鴻神劍輕輕低鳴,一陣清風隨著雷君手掌拂過九天,暴亂交錯的九天法則隨之平息。
最后是雷澤神劍,任鴻劍插地面,將勾陳神庭固定在九天第一重,暫時停留在九天與人間的清空。
做完這一切,雷君身體突然崩潰。這尊來自眾生,來自雷霆的勾陳化身,在這一刻重歸天地。
蓮花山,五蓮仙府。
勾陳化身崩潰,任鴻構建的封天陣法破去九天投影。浩蕩天皇神力跨界而來,直接滲透先天道軀。
“哈哈…哈哈…吾兒,為父就猜到,以你的性格,縱然失去情感,也絕對不會放任勾陳神庭崩天。”
正因為失去情感,所以在任鴻眼中,天命和責任才是最重要的。甚至,勾陳雷君主持天下公義的責任,猶在他自己的安危之上。
封天大陣崩潰,騰蛇化身再度墜落九地深處,清濁之氣的保護徹底消失。
天皇神力席卷識海,最后一座不受掌控的紫極宮落入掌中,化作華麗玄妙的耀魄天皇宮。
“還差一點,加快速度。在他反擊之前掌控肉身,然后就可以真正降臨。”
至此,任鴻識海徹底改造為天皇境。唯有原紫極宮下的那處封印之地,尚保留原樣。
被封印的天皇境中。
任鴻的意識朦朦朧朧,和祭壇上的顓臾對話。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出手。”
“換成你,你難道不會?”
“一樣。”顓臾輕聲道:“我也沒想到,風氏一脈的處境竟然如此糟糕。”
“不過…現在更麻煩的,是外頭那家伙。”
任鴻雙手一攤:“我是沒轍了。怕是只能圖謀轉世,再尋機會。不過下一世,恐怕跟風氏更糾纏不清。”
他目光落在眼前的祭壇上:“說來也是我自大,若是提前修復這座九靈封天祭壇,或許還能留下一道底牌吧。”
“你僅僅認為自己少了一道牌?”顓臾:“還是說,你故意遺忘那張圖,仍不肯承認顓臾一世。”
任鴻默然。
他知道,顓臾指的是小樓飛仙圖。
“即便你再否認,再逃避。最終雙子劫數也要面對,而現在已經不是你承不承認的問題。”
顓臾目光從深海的那道魔影身上離開,抬頭看向外界。
“你抓住機會,拉著老爹意識投入浮黎道胎。雖然成功率不大,但值得一搏。”
任鴻皺著眉頭:“你要給我制造機會?”
就憑一道殘念?還是說,你希望融合?
“不是我,而是遺留在外的各種善緣。因緣際會間,太羲一世,我的一世,還有你自己的一世,三世因緣都會回報到你身上。不論你承認與否,焦頊這份情,你總要認。”
顓臾一步跨出祭壇,從天皇境出現在識海中。
原本留在天皇宮(紫極宮)中的那道元神皮囊忽然鼓脹起來。顓臾掌控破損的元神迎向識海之中的那道人影。
“老爹,千年一別,還是讓我再來挑戰一下!”
“顓臾。”
人影握著浮黎道胎,正打算利用天地之力磨滅道胎中的元靈。突然看到顓臾重生。
他目光落在宮殿之下的那座廢墟。
“原來如此,到現在,你倆還沒融合?”
天皇本以為,任鴻為了證道,會將自身元神提升到最圓滿狀態,和顓臾的殘念結合。他萬萬想不到,顓臾殘念至今還存在于紫極宮下。而與自己較量的任鴻,仍不是最圓滿的狀態。
天皇道影在光輝中扭曲,面孔露出冷笑:“不過當年你全盛期都不如為父,現在一縷殘念,甚至連半身都丟了。現在的你,連劍都拿不起來吧?”
顓臾輕笑:“誰說我沒劍?”
“老爹,我可不是未來那個失去情感的‘我’。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可以創造奇跡。劍來——”
任鴻走上祭壇,他看到人身龍尾的顓臾對天伸手,然后一道靈光從外界破入識海…仔細看,那是一卷仙圖。
“還要謝謝老爹。要不是你打破‘未來的我’制造的封印,這種種援手也不可能趕來幫忙。”
天地雞子破去,九天十地封天陣消失。在天皇借力的同時,顓臾也可以把外界的力量拉過來幫忙。
“小樓飛仙圖?”
天皇看到這卷仙圖從玉傳觀飛來,略略琢磨,譏笑道:“怎么,劍魂沒了,就打算用焦定海遺留的劍意?”
“天皇陛下,千年之前,未能與天皇交手,護持友人證道。是某一生之憾。”仙圖中,伴隨著太清仙氣,一尊藏青長袍的仙人緩緩走出。
當日制作小樓飛仙圖,焦頊徹底將自己的天仙法力注入在其中。換言之,這就是一尊真真正正的天仙!
而歷經千年,天仙劍意受太清大道滋潤,有一種九天之外,天外飛仙之感。
天外仙音響動,天皇對識海空間的掌控突然弱了幾分。
天皇眼神越加冰冷:“昔年一螻蟻,只是跟我兒有所糾葛,竟走到這一步…吾兒,你可真是給為父制造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焦頊是什么,一枚棋子罷了。可就是顓臾的努力,愣生生讓一枚棋子得到飛仙。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焦頊走到顓臾身邊,看著顓臾幻滅不定的殘念,沉聲道:“這一戰,我陪你。”
“好。”顓臾點頭,旋即焦頊化作仙光注入他體內。而那一縷精純無比的劍意,也在他手中形成一口仙劍。
天皇感受顓臾的氣勢一步步上升,從一道殘靈跨入真人,然后是道君,最后是天仙層次。
人身龍尾的元神手持仙劍,赫赫神光照亮靈臺,從眉心射出,重新開始掌控肉身。
顓臾朗聲道:“父親大人。我不是劍魂,不通劍術。只能借好友之力斬出一道天外超拔之劍。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