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殿猶如菜市場,妖王們紛紛出言責罵風后。
任鴻暗嘆:這些年當帝君,我怎么覺得自己越來越累了?
他每次下界,原是打算逃避天庭宮務,在人間休息一下。可到了人間,都要先處置人間妖族的紛爭。這幾次下來,紀清媛根本不樂意來。有這功夫,她還不如在昆侖仙山調教紀瑄和李昀。
任鴻暗忖:制度,這都是天庭制度不完善。導致人間妖王不信任天庭,只仰仗我這尊帝君。回頭必須把天庭徹底統合起來,不能每次我一下來,萬妖馬上聞風而動,過來找我各種做主。鬧得師妹這些年,都不肯跟我一起散心度假了。
“夠了!”任鴻敲擊如意,呵斥群妖。
“這里是朕的帝宮,不是你等放浪的地方!”
大羅天威一掃而過,諸妖王心中凜然,一個個正襟危坐,裝出好學生的模樣。
任鴻轉頭對風后說:“夔牛已被朕點化,化作天庭神將,你要取其皮骨?”
他吩咐侍女去領人,很快有一位身披銀甲的神將走過來。
夔神跪在任鴻面前行禮:“陛下圣安。”
“起來吧。你瞧瞧這位,他說要用你的皮骨制作神器,你可愿意?”
風后一聽,神色惶恐,正要解釋,但夔神將目光望來,然后道:“一切全憑陛下安排。”
“聽聽,我家忠仆也。”任鴻笑道:“風后,你也聽到了,他聽從本帝安排。既如此,那你就下手吧,將他殺了,取其皮骨制作神器。”
風后忙道:“是小子孟浪,未曾了解實情。既然夔牛閣下已經成神,小子萬萬不能取其皮骨。”
“別啊。赤縣神州的人王法旨,本帝也是怕的。萬一你現在不動手,回頭軒轅帝得道,尋本帝晦氣怎么辦?”
聽任鴻陰陽怪氣的話,風后連連賠罪。
他又不傻,要是自己真敢當場殺夔牛神將,別說把東西帶回去,怕是自己連帝宮都走不出。
風后道:“帝君,小子不敢對帝君愛將動手。但九州戰事關乎神州興衰,還請帝君指點。”
對風后的上道,任鴻很滿意。
他刻意讓人把夔牛帶來,一是憐憫夔牛命運,二是為敲打風后,或者說確立自己勾陳帝君的威嚴。
朕給你的,你才能要。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風后老老實實向自己請教,這才是正理。
勾陳對侍女打眼色,侍女從后殿取來一面夔鼓。
“朕點化夔牛時,他曾褪下一層獸皮。混合天界玄精靈木,打造這面罡雷夔鼓,專克地煞邪祟。你帶回去吧。”
原來夔鼓已經做好了?
風后稍稍安心,拜謝帝君后接過夔鼓。
接著,風后問及有關九州戰事。
“帝君,那九黎一方多有神靈相助,不知和天界有何干系?”
“那些神靈隸屬后土宮,受巫教降靈之術召喚,符合天界規矩。”
天界四帝宮神職重合者眾多。
如紫微宮有北斗星君司掌死亡,后土宮中則是后土娘娘管理生死薄。后土宮內有風伯雨師之神,紫微宮亦有操控天氣的神靈,而勾陳一系乃至神霄府,同樣有雷神。
四大帝宮象征四御本相,雖然彼此串聯,象征天地星雷。但屬下神靈重合眾多,可以說每一個帝宮的神靈搬出來,就可以維持天庭法則運轉。
誰占據主導,誰占據上風,端看這次逐鹿之戰。
按照三清內定的結局,這一場應該是玉清仙家輔佐軒轅大破巫教。所以是勾陳宮和神霄府占據天庭主導權。上清一脈雖然司掌紫微宮,但真正崛起要在第三次神仙殺劫,商周之時。
任鴻好言道:“你且放心去吧。三宮諸神在人間逗留多年,荒殆天宮神職。朕自會派遣兵將前去責罰。”
“多謝帝君恩典。”
風后手捧夔鼓,亦步亦趨離開。
待他離開鳳麟洲,任鴻伸了個懶腰,對萬妖道:“回頭朕在帝宮門口設立華表,爾等若有奏事,可寫成奏章投入華表。朕在天界自然可以閱讀,不必爾等屢屢跑來此地告狀。”
將萬妖遣散,任鴻留下齊瑤。
“難為你這次專門將風后帶進來。稍后去逐鹿,可要同行?”
“自然。”齊瑤:“師尊說我在逐鹿之戰中亦有機緣,讓我尋玄女師姐照顧。”
齊瑤的機緣,任鴻自然清楚。
這次神仙殺劫后,天庭秩序確立,齊瑤有資格代表西王母在天宮打造瑤池,管理蟠桃園。甚至,任鴻隱約感覺到自己二人的氣運牽扯。
他暗道:西王母將齊瑤推出來,雖然是為她打算,但必然牽扯到我,這段時間務必小心。
“鴻哥。”
齊瑤猶猶豫豫問:“老師們已經安排妥當,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天地間的一切都有定數,都由那些道君古神們排布。就連風后求取夔鼓,乃至逐鹿之戰的勝利者,早就已經訂好。
這樣的天數,真的可以嗎?
“瑤妹,你要知道。縱然老師們確立天數,也只能把持大勢。他們無法干涉人心,無法讓我們的意志隨他們操控。”
任鴻低聲一笑:“按照老師們的計劃,我的未來光鮮亮麗,是一條堂皇大道。但是啊——”
我是不會按照老師的安排去走的。
更不會認命,承認媧皇當年留下的那根簽。
求不得?
不好意思,我偏要強求。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我們天皇閣主拿不到的東西。
風后回歸九州,玄女催動夔鼓。一面夔鼓幻化九九八十一面神鼓掛在天邊,震散戰場上的煞氣,并提升軒轅一方士氣。
很快,軒轅一方大破九黎,進入決戰。
任鴻和齊瑤跨虎乘鸞,便是在決戰之日趕來。
二人落在云空,看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煞氣從下方涌向天空。而在他們不遠處,一片烏云凝聚的天宇站著上萬位巫神。
任鴻腰間佩劍震動,幾欲脫鞘而走。
“到底是人間殺劫,氣運所在。”齊瑤:“鴻哥你的天劍若能吸收七次殺劫烙印,怕就能展現劫運之道,演化天地重劫。”
不錯,若是凈世天劍孕養一萬年,可以催動天地重劫之力對抗大羅仙以下的仙神,甚至大羅仙家也要受傷重創。
而若能更進一步祭煉十二重天地重劫,就可以擬化量劫之力,針對大羅乃至教主。
至于更上一層的無量劫,任鴻不認為自己能煉制那等規格的劫器。
“來日方長,先應對眼前。”
撥開濃云,看到下面鏖戰的雙方。
這個時代的士兵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是修行煉體之術,一個個媲美修士的存在。他們結陣廝殺,還有各路仙家和神靈混跡在戰場上。
應龍化作人身,和帝女魃催動水火殺向一群祝融巫師。
齊瑤神色微變:“女妭身上火元氣息分屬地煞毒火,怎么像是董朱傳授的?”
“不是像,就是。是玄女代董朱傳授火術,這軒轅之女傳承的,是炎谷仙法。論起來,跟祝融一家還是同門。”
但現在,祝融一系的巫師被帝女魃大肆殺伐,冥冥中積累孽障,更惹惱祝融大神。
任鴻垂目一掃,窺見帝女魃的未來。
不久的將來,她會被困人間,落入封印之中。
咚咚咚——
遠處戰鼓響徹大地,一頭頭夔牛虛影從神鼓冒出,攜帶雷霆沖向彼方的九黎群雄。
九黎魔皇乃后土挑選的巫教之主,他祭煉八十一魔神化身,每一尊魔神化身都有媲美三天真人的實力。目前他正跟帝軒轅交手,不相伯仲。
隨著夔牛出擊,魔煞之氣散開,帝軒轅漸漸占據上風。他身后運轉北斗星圖,有煌煌帝相驅使巫教、仙道秘法,鎮壓魔皇的一尊尊化身。
“該我們出手了。”看到遠方巫教神靈們蠢蠢欲動。任鴻輕拍虎頭,御風而去。
任鴻落入戰場,出手捉拿風伯雨師二人。
風伯雨師俱是后土神靈,看到勾陳帝君親臨,先是大驚,然后不假思索,直接催動風袋、雨印想要捉拿帝君。
“風神袋也就算了,這雨神璽也敢拿來對我?”任鴻不屑一笑,屈指將雨印收入袖袍,然后揮劍斬破風袋。一縷劍光順著狂風在風伯、雨師脖頸一繞,將二人頭顱斬落。
只是這二人修煉秘術,腦袋掉而不死。兩位神靈抓住自己驚恐的腦袋,連忙往后跑。
“師父,師父救命!”
齊瑤乘青鳥而來,想要去前面阻攔。忽然海浪聲響起,一重重驚濤駭浪從西方涌來,將風伯雨師救走。
“三代,手下留情。”
夙沙氏不得不親自趕來,對任鴻行禮。
瞧見任鴻披甲跨虎,夙沙氏愣了愣。他認知中的任鴻,一直以來都是穿道袍仙衣,這種鎧甲戰神姿態幾乎沒見過。
任鴻目光一沉:“怎么,你要下場?”
夙沙氏暗道不妙,趕緊道:“他二人得道日淺,不知咱們之間的淵源,三代勿怪。”
“便是看在他們道法的份上,才留了一命。”任鴻隨手將雨師璽扔給夙沙氏,淡淡道:“速速讓彼等歸于天界。”
任鴻寒光掃過逐鹿對面云空的諸神。
“你等下凡數十載,鬧了這么久,該回去了。”
后土一系的神靈看到勾陳帝君,一個個縮在云端不敢露面。
最后,神靈們推推搡搡,將東岳帝君請出來。
金虹氏黑著臉,走到夙沙氏跟前。
齊瑤忍不住笑了:“金虹,你也是天皇閣的前輩,怎么也好意思摻和進來對付小風后?”
“娘娘法旨,不得不來。”金虹氏苦著臉,他和夙沙氏也不想下場。但這次巫教傾巢而出,就連后土娘娘都親臨逐鹿。
任鴻抬頭望天空云端看了看,一重金碧輝煌的后土宮立在云端,后土娘娘正端坐神宮,俯視大地。
而在后土宮上方,懸著一支玉如意,其意圖十分明顯。
若后土敢插手欺負玉清門人,天尊直接打死巫教所有生靈。
正因為老師護短,我這些師兄們才敢肆無忌憚動手啊。
任鴻目光轉了一圈。他看到黃龍大仙所化的巨龍,看到廣成子的九大化身,也看到赤精子催動的生死神光…
“兩位教主不會真正動手。這場巫教之爭,頂多是你們的巫祖被逐出中原,從而擒拿九黎魔皇。”
任鴻撫摸虎毛,輕聲道:“你倆既然要下場,不如跟我斗一場,回頭方便給娘娘交代。”
夙沙氏和金虹氏松了口氣。
他們生怕任鴻反悔:“請三代賜教。”
他倆一驅使諸海,一操控群山,聯合施展先天靈寶山海經。
齊瑤見狀,手中翻出一面白云渺渺的聚仙旗:“鴻哥,我來幫你。”
“不必,山海界而已。”任鴻隨手一抓,從天空把勾陳宮拿來,在手中捏成一個寶珠砸過去。
帝宮化作先天靈寶六合珠,攜帶五行六合之力、先天勾陳帝威,伴隨一聲聲龍吟虎嘯撞向山海經。
嘭——
山海經當場破碎,六合珠化作五道劍光刺傷兩位閣主。
金虹氏看到自己衣襟上的傷痕,暗道:幸好三代下手留情,沒有受傷。
“啊——”突然,他聽到身邊夙沙氏的慘叫。
只見夙沙氏抱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手臂,做出一副劇痛無比的樣子。
“不好,我受了內傷,沒辦法戰斗了。”
說完,夙沙氏化作水光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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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竟然不等我!
金虹氏心中暗罵四代沒義氣。
看到任鴻笑瞇瞇的目光,金虹氏深吸一口氣,咬破舌尖逼出一口血。
“噗…三代不愧是我輩閣主們的最強者。領教了。”他踉踉蹌蹌,向東岳逃走。
論演技,五代更勝一籌。
這倆活寶。
任鴻啞然失笑。然后,余光瞥向巫神陣營的一個角落。
在金虹氏撂下那句話時,一位隱藏的巫神露出不爽之色。
“他怎么就是天皇閣主的最強者?他才修行幾年?我可是正經的人族圣皇。”
“二代既然也來了,何妨也湊個熱鬧?”突然,他耳畔響起任鴻的聲音。抬頭一看,任鴻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巫神們的陣地。
那群巫神看到勾陳帝君殺入陣地,一個個圍著任鴻、齊瑤,卻不敢真正動手。
“呵呵,免了。”到底昊英氏有底氣,作為老牌人皇縱然受后土脅迫,但后土娘娘也不會逼他真正跟仙道交戰。他這次來的,僅僅是一個化身。
“我這次出來,只是化作人皇劫數,助軒轅成道罷了。”
打過招呼,扔下自己的巫神令,昊英氏散去化身回歸火云洞。
任鴻收下巫神令,看向遠方:“諸位,這次便是逐鹿之戰的終劫。大家想出手的,何妨直接動手?再不動手,朕就要開天維之門攆人了。”
下方,廣成子看到任鴻殺入巫神陣營,擔憂他吃虧,招呼十二金仙同時來到任鴻身邊。
噹——
巫神陣營,烏云散去,露出十一位坐在神座上的大神。
共工面目兇橫,惡狠狠盯著任鴻和十二金仙。
祝融面色平靜,坐在位置上觀察。
弇茲笑瞇瞇的,哪怕自己另一個化身玄女在下面陪軒轅生死搏殺,她也半點不著急。還有心情跟任鴻打招呼。
至于天吳,他坐立不安,仿佛椅子上面長釘子似得。
此外還有冷面玄冥、好奇寶寶帝江,以及任鴻的老對頭奢比尸(血海老祖化身)。
當然,在這些巫祖中任鴻最在意的,或者說他親臨戰場的目的,就是最邊上那位老者——燭九陰。
“后土諸神受巫教降靈之術下界。如今人間殺伐劫滿,合該重歸天界。諸位巫祖亦是天界大神,也當歸去。”
“那要是我們不走呢!”
“那么當年媧皇如何鎮壓您,晚輩只能有樣學樣,再把您鎮壓幾百年了。”
“大膽!”
共工大怒,手中神兵攜萬重巨浪砸向任鴻。
“師弟小心!”廣成子祭起番天印,將神鉤打退。
心中,廣成子很是無奈。
自己這次下山,不僅要照顧昔年好友,如今人皇軒轅寶寶。更要照顧天上的勾陳帝君,另一個熊皇帝。
一個人跑到巫神陣營,真以為我們十二金仙能對抗上萬巫神?更別說,這里頭還有一些頂級好手。不,共工和祝融都是接近教主層次,甚至曾經當過教主的人啊。
“伏羲帝子,自然膽大。”任鴻手一招,將鉞皇渾天戟拿在手中:“這樣吧,看在你們這些巫神大前輩的份上。我讓讓步,你們十一個巫祖聯手吧。當然,只是你們十一個,娘娘就別下場了。我打不過您…”
末了,任鴻不忘對后土宮方向求饒。
咯咯笑聲在天空回蕩,后土:“小勾陳,你吃了什么神獸的肝膽,竟然敢讓十一位巫祖聯手?”
十一個巫祖聯手,已經能媲美教主級別了吧?更別提,里頭還有教主化身。
突然,一陣狂風撲面而來。
任鴻下意識揮劍,只聽青風中不斷傳來慘叫。
“輸了,輸了,我敗了!”
天吳到底偏向任鴻,粗劣懟了一招就跑。
后土:“…”
共工:“…”
祝融:“…”
一群巫祖盯著青鋒,只見那風跑到昆侖山不出來了。
“哦,現在是十位了。”任鴻轉動渾天戟:“如果你們不動手,可能待會又要少幾位——”
冰冷至極的寒氣以及浩瀚磅礴的水浪同時張開道域,共工玄冥兩位巫祖悍然出手。
緊接著,任鴻周圍時空封鎖,腳下冒出烈火,天空出現金刀青木神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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