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閣的生死法度和驪山派的“七目暝蛇”不同。
三代太羲師法自然,演天地萬象。此時天皇道法只有長生,沒有死亡。四代進一步發揚,走出神魂不滅的道路。五代時期,金虹氏研究神道,立群山道統,演化九重煉獄,定義生死陰陽法度。通幽之術,便由此而來。六代借驪山秘法,參悟先天造化,又轉回造化長生的路子上。
而七代總結幾位前人的成果,將先天生死大道推演到極致。他當年傳下八百生死玄術,每一門玄術都是一道不死秘法。而七代最赫赫有名的,就是他的“生死幻天法身”。
這門法身模糊生死概念,哪怕將七代無數次毀滅,這門法身也能讓七代不斷復原。
天空,九龍神火熊熊燃燒。任鴻手托一盞琉璃罩,輕松把七代煉殺。
但下一刻,灰飛煙滅的七代真身重新在火焰中顯現,并且不受九龍神火灼燒,輕巧走出琉璃罩,揮刀劈向任鴻。
“三代,我的真身游離生死之外。每殺我一次,我就能多一種抗性。縱然你的神性比我高,也休想殺死我。”
任鴻面色不改,催動萬寶如意神禁,將自己手掌中的一擊“番天印”,凝成五龍環繞的金印。
嘭——
番天金印正中腦門,七代腦袋直接爆炸。
然而下一刻,七代再度復原。
“陰陽境、琉璃瓶、七禽扇…”任鴻手中不斷變化各種靈寶,每打死七代一次,他都會馬上復原。而且不再受上一種死法克制。
七代閣主抹掉自身生死概念,僅僅這一手段,便讓天下道君為之側目。
此刻,九州各地的戰斗已接近尾聲。道君們空出手來,關注咸池的天皇閣主們內斗。
“不生不滅,此乃大羅本質。這幾位土著不愧是本界天驕。道君之身,不,當年純陽巔峰的七代就能參悟一絲大羅奧秘嗎?”
想到這,不少道君心生嫉妒。
哪怕他們巔峰時期,也只能望大羅道果而不可及。但沙天樓主修行至今才多少年,竟然已經抹掉自己的生死概念,煉成一道大羅幻身?
先天刀光冷厲寒涼。凍徹魂魄的白光似慢實快斬向任鴻魂魄。但靠近任鴻身邊,白光無聲無息間消失。
那一刻,七代和一眾道君隱約窺見任鴻身邊的五色光環。
那是一條不見收尾,仿佛和本方天地契合的五色壁壘。
天環?
七代驀然想起,當年顓臾最擅長的手段。
太極宗主摸了摸后腦勺,仿佛舊傷發作了。當年顓臾仗著這一手段,坑了多少仙人。
“以靈音引動天地,形成一層天地壁壘?”七代略作沉思,雙手刀劍同出。二者震動天地法則,震顫疊加千萬重。
“雙龍掣——”
七代利用刀劍振動,與天環同頻,輕巧破去靈音天環。
“竟然可以這樣?”太極宗主一怔。可轉念一想,他又默默搖頭。
七代能做到,他未必能做到。因為要讓自己的力量和顓臾天環同頻,必須知道對方演奏的曲目與節奏。恐怕,唯有天皇閣主們才能這么輕巧的破掉天環。
但很快,太極宗主看到七代刀劍上冒出的詭異黑火。
那種火焰一出現,便吞噬時空。刀劍所過之處,時空虛無,只留下一片純粹的漆黑。
“九大真火中的寂滅火。”
太極宗主聽到身邊一位同伴開口,扭頭望去。那位道君忌諱道:“此人不愧是魔道巨擘,竟然演化這等滅世魔焰。諸位道兄,咱們要不要趁機幫一幫任鴻道友,將他鎮壓?”
“一個殺不死的道君,出手又有何用?”
是啊,只要七代的不死身破不去。封印鎮壓談何容易。
毀天滅地的魔焰撲面而來,任鴻輕輕一嘆:“你對死亡的理解,就是萬物寂滅?難怪幾位天皇閣主,唯獨你一人跨入魔道。”
他伸出手,再度演化清微天。
而這一次,任鴻演化的清微天更加完美。
滾滾青嵐自袖袍涌動,在任鴻身后開辟一重獨立于世外的仙家圣境。
浩大、恢弘、祥和、神圣、清凈…一切仙家種種美好統統顯化于此。
仙天內生長著無數顆碧玉妝成的神木,那些神樹簇簇成林,綻放五色瓊花,締結不死神藥。
瓊樓玉宇間,一條條甘泉秀水,如龍蛇盤繞,映出道道虹橋。
當然,最讓人在意的,是中央那座古樸神秘的道宮。上書“玉虛”二字,整座道宮被一道先天始青祖炁包裹。這道祖炁玄之又玄,如仙道源頭,萬氣之祖,潺潺流淌在整座清微天。
這里的一磚一瓦,一石一木,統統都是始青祖炁所化。
“這就是三清宗傳說中的清微天?”七代以法眼望去,頓時被仙光刺傷,連忙退后閃避。
不僅是他,其他妄圖正視那方仙境的人,都被其不可思議的神能震懾。
空靈縹緲的清微靈音從那片時空逸散,僅僅一縷余波,便把天空殘留的魔氣凈化。
七代催動的寂滅魔火燒到任鴻面前,落在那方清微天腳下。就如同一張美輪美奐畫卷上的一粒微塵。甚至這粒微塵都不能真正落在畫上,只能游離之外。
“玉清境,清微天。”
昆侖山上,回蕩此起彼伏的嘆息。
青玄、玉柱、妙玉等人愣愣出神。
那是真正的清微境投影,他們當年的修道之地。雖然道宮緊閉,但青玄大道君能感知到,自家老師就坐在那座道宮內。
換言之,此刻任鴻在玉虛上人的庇護下。縱然天皇想要動手,也要顧及玉虛上人的態度。
任鴻笑吟吟站在清微天下:“七代,你的先天生死法度很強。但既有生死之道,便可封神。清微天內,便有生死帝君。”
他伸手一指,清微天無數道炁浮動,一尊尊帝君、仙人出現在任鴻身邊。遠處,還有一道道先天靈寶虛影,演化洞真、清微、廣成、妙玉、黃龍等諸多宮殿。
“萬寶如意神禁?”
昆侖道君們看得分明。
任鴻分明把萬寶如意神禁融入清微天,也就是“五炁玄都神通”,借五炁玄都演化先天,然后用萬寶如意神禁構造清微天核心。
“啊,我明白了!”黃龍一拍腦袋,指著青玄道:“師兄,清微珠!”
青玄恍然大悟。
是啊,這所謂的投影清微天,可不就是自己當年手中把玩的清微珠嗎?
他的清微珠,也是在寶珠中映射整個清微圣境。換言之,師弟這是虛擬清微珠,然后模仿清微境?
當一眾帝君、仙人出現在任鴻身邊,他伸手指向其中一人。
“帝君,請了。”
那位帝君背后有一處“幽冥宮”,他頭頂陰陽寶鏡,赫然是先天生死陰陽大道的投影。
隨著任鴻差遣,玄服帝君走出仙天,伸手抓向七代。
七代看到那人從清微天走出,一股和自己同源的氣息憑空出現。
他人抬起手,生死大道一瞬間遍布天地,將自己困在囚籠中。而那一刻,七代看到這位帝君的面容,赫然就是另一個自己。
“哈哈…原來如此。三代,你所謂的師法自然,就是偷學我們的大道嗎?你這清微天是偷來的,你這生死大道也是偷來的。你以為,把先天生死大道封神,用和我同樣的力量就能擊敗我?”
他拋起刀劍,二者在虛空一劃,施展生死玄術的另一門秘法——生死洞冥神光,直接劈出一條通道。
“三代,你技止于此。日后這天位之爭,還是自己退去吧!”說完,七代化作一縷青煙,從生死帝君手中遁去。
他一離開,任鴻立刻收了神通。他面色有些虛,投影整個清微天的消耗太大,他的伏羲神性號稱與天地本源溝通,能源源不斷攝取法力,但這都支撐不住。
“清微境到底是多么厲害的仙天,連我投影都這么費事?”
任鴻哪知道,他那些同門師兄師姐羨慕死他了。
投影清微天,而且玉虛上人默許。這日后演化玉清大道尊,十拿九穩啊。
伊道人和二代默默停手,兩人分開。
他看到任鴻封神的手段,莫名想到一件東西——萬神圖。
“傳聞,勾陳雷君能拉扯一個勾陳神庭,就是憑借一道敕封神靈的寶物。莫非,師弟和萬神圖有什么瓜葛?”
任鴻六大神通,萬神圖、萬寶如意神禁、六合神訣、五炁玄都、乾坤仙術、天衍秘箓。其中外人知曉的,也就是后面五個。萬神圖是其不傳之秘,只有董朱、齊瑤這些親近人才知曉。
但伊道人窺見任鴻出手,隱約琢磨出一點不對勁,暗忖:看來,回頭要重新探究勾陳神庭的秘密了。還有風靈武,既然任鴻師弟是三代轉世,那么風靈武就是普通的天皇容器?
任鴻逼退七代,八代那邊的戰斗也很快結束。
他用碧落仙蛾加料,添加一縷先天碧落本源。雖然這鍋天地大同燴仍然功成,但因為夾雜一絲碧落道炁。夙沙氏不能立地天仙,需要一段時間的閉關。
而這,足以給天門爭取時間。
八代看到任鴻用玉清仙法逼退七代,眼中不禁露出一絲失望。
到底,他已經忘了該如何對付七代。明明當年,都把七代的秘術破盡了。
可五代、九代不這么看。
“難怪三代是參悟造化大秘的第一候選人。”姬辰喃喃道:“想不到,玉虛教主飛升后還能不聲不響做出這等好買賣。”
一個能拉出清微天的人,如果他愿意,是不是能把已經飛升的玉虛上人拉下來打架?
縱然不能讓玉虛上人當打手。只要清微天在側,便立于不敗之地。要知道,當年天皇都沒打破清微天。更遑論女媧界這些半死不活的轉世道君。
金虹氏面色肅然:“最大的威脅,就是他了。”
在天皇閣幾人眼中,造化大秘的競爭對手就是彼此。
更準確點,是三代到八代的六個人。因為他們是本世界的土著,才有資格獲取造化大秘。
姬辰作為古圣皇帝鴻轉世,他只能支持五代,和金虹氏聯手。
天皇一系,則扶持八代。
玄都宮和四代有聯絡,決意扶持他爭奪造化大秘。且四代和五代暗中結盟,兩人還有自己的謀劃。
七代如今統合沙天樓,打算自己單干。當然,他修煉魔道,也有心思和魔教勾連。
至于六代,農皇想要支持他。奈何六代自己不爭,農皇也無可奈何。原本農皇打算趁任鴻去連山界時,跟他聊一聊。結果任鴻根本不敢上門。
而且任鴻有昆侖支持,還需要旁人幫襯?
昆侖本身就足夠強勢,再來一個更加狂妄的三代閣主。這九州天下,還不是他們家說的算了?
姬辰掃視下面成道的四代,臉上帶著嫌棄。
以四代的溫吞性格,斷然做不到和三代爭鋒。而玄都宮也不會跟昆侖叫板。我們北斗派,日子不好過啊。
姬辰心中一動,正要跟風天越說話。
但此刻,風天越已經不見蹤跡。
七代試探任鴻后,施展生死玄術轉道虛空,然后回歸沙天樓。
忽然,一道金光切斷他的后路。
“天皇神力?”七代眼一瞇:“天皇陛下?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出手,但清微天我又破不掉,你總不能找我討債,說后續款項不給了吧?”
“那你要問陛下了。”
八代扛著鉞皇渾天戟,姍姍而來。
“是你?”
七代暗暗驚訝。那幽邃高遠的天皇神力,他一瞬間誤認為是天目降臨。但竟然是八代?他的天皇神力這么精純嗎?他的伏羲神性只有一成,比自己還弱啊。
“當然是我。”風天越揮動渾天戟,直指七代:“前輩,本來咱們倆就有不少恩怨。今天你竟然又敢跑出來,那么…”
“怎么,你要幫三代出頭?”
“不可以嗎?三代前輩下手斯文,愛護后輩,不肯對你下殺手…”
嗯?他拿一堆先天靈寶神禁,把我弄死十幾遍。這叫愛護后輩?你是不是對這個詞的定義有什么誤會?
七代嘴角抽搐,懶得跟風天越糾纏。他再度運轉生死玄術,化作一縷青煙離開。
可剛走出不遠,忽然心生警兆。他連忙現身,雙手不斷飛舞,施展生死魔印迎向身后飛來的渾天戟。
轟——
一瞬間,生死魔印破碎。渾天戟去勢不停,頂端天鉞化作日月雙輪,輕輕一撞,先天明光大道把七代轟殺。
生死幻天!
七代黑袍浮動,下面的先天生死大道靈韻涌動,再度模糊生死界限,妄圖死而復活。
但渾天戟亮起一縷紫光,輕輕對黑袍一劃,七代的生死幻天身直接破掉。
那一刻,熾熱的光輝灼燒道體。劇痛傳遍全身,但寒涼凍徹魂魄,讓他膽寒不已。
“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掉我的生死幻天身?”
風天越嗤之以鼻:“破你不死身很難嗎?而且——你就不好奇,你當年留下的那些生死魔徒都是怎么死的?”
“聽你描述,七代的秘術介乎生死之間,他的幻天法身欺瞞天地,將自身生死概念混淆。對他而言,生即為死,死即為生。所以,哪怕你將他擊殺無數次,他都可以卷土重來。”
“那…那就是沒辦法?”
“不然。如果是當年的我師法天地,對他這種欺瞞天地的混淆秘術真沒辦法。但這些年,我被囚于此地,反而有所得。只是有點麻煩,我看你也用不到,還是算了。”
“算了?那怎么行?萬一等我出去,碰到七代留下的那些遺老,我豈非要被他們吊打?你也不希望你親愛的小弟,未來英明神武的八代天皇閣主,被一群前朝遺老欺負吧?”
“七代遺留的魔徒里,能有幾人煉成生死幻天法身?我教你的其他秘術,破掉他七百九十九種生死玄術,差不多了。”
“七百九十九,哪有八百好聽。大哥、師父…你就幫幫忙…”
“生死兩極,是為陰陽兩儀。混淆生死,就是模糊兩儀之間的太極弦。辦法很簡單,重新為他定義生死,為他確立‘太極弦。’”
沒錯,破解幻天身,只要用太一紫光重定陰陽生死即可。
風天越冷冷看著掙扎的七代。
雖然三代忘了,但我可牢牢記著呢。
他毫不客氣,縱身一躍,抓住渾天戟再度劈下。
“死吧!”
七代扔出魔刀。這件祭煉千年的神兵當場裂開,替他擋住一道死劫。他顧不得肉身尚未復活,化作一縷黑光遁走。
“想走?”八代也不追趕,右手握住渾天戟作投擲狀態。他有信心,只要自己扔出渾天戟,七代必死無疑。
噗嗤——
風天越身上冒著白煙,他整個人如同漏洞的皮球,天尸再度回轉死亡狀態,無法發揮生前全力。
咣當——
渾天戟脫手,自動回歸天道。
“該死,時間到了嗎?”
少年奶兇奶兇地瞪著虛空,滿臉嫌棄。
天皇這個小氣鬼,再給一點時間,我就能提前出局一個競爭對手。
“所以說,眼珠子太蠢。果然只是眼珠子,沒有一丁點腦漿智慧。”
風天越無奈,只得召喚棺槨,重新躺回去。
這時,天皇神念溝通。
“直接回華胥山,外頭的事了結了。這次干得挺好,四代證道被拖延,七代也被打傷,直接少了兩個對手。”
呵呵…要不是你這隊友太廢,信不信我直接淘汰他倆?
八代沒吭聲。
“當然,最大的好處是三代放棄了最后一條生路。接下來,朕可以降臨了。”
想到這,天皇意氣風發,仿佛下一刻就能君臨九洲。
“生路?”八代好奇了,忍不住問:“你說,他放棄生路?”
“不錯。任鴻吞噬三十六魔君,如果他選擇借此證道純陽,或許能一口氣修復自己的魂魄,斬出九大靈光,同時化去天邪毒水。”
要是剛才任鴻證道,眾目睽睽之下,天皇無法一舉奪舍,那么就要面臨一位真正的天皇大道君。
那威脅,堪比另一個青玄或者徐陰陽。
而那樣一來,天皇的目標只剩下宿鈞。很容易落入玄門陷阱,導致功虧一簣。
“但他放棄了。”想到這,天皇難以抑制自己的狂喜。
“他當然會放棄,他的性格才不會用別人的機緣來成全自己。”
“是啊。他不這么做,正好斷了生機。”天皇自得不已。這也說明天運在我,我才是大道眷顧者啊。
“眼下,我們的布局已經完成。只要他跨入純陽境,馬上拉他進入合道階段,逼他正面對決,從而奪取肉身。”
“不需要純陽境的百年修行?”
“不用,他的肉身現在品質就夠。”
就是這小子太精明,故意留著天邪毒水。
想到這,天皇默默打量八代。
說來,這小子也混蛋。當年他發瘋找死,狂飲天邪毒水,花了我百年功夫才幫他將體內余毒凈化干凈。
棺槨回歸華胥山,虛空又有一道紫氣顯露。
宿鈞和風黎望著八代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八代怎么會用太一紫光?他和泰皇道統有關?
“想不到,你竟然還有這么大一個小迷弟。分享下經驗,你怎么蠱惑人家的?論起時間,你們倆怎么可能碰面?”
聽到風黎的話,宿鈞抬頭,嬉皮笑臉:“怎么,黎姐姐吃醋了?”
“我只是好奇,他跟你的瓜葛。總不能,是你跟姜瑤公主的兒子吧?”
“不是。我也很好奇,八代怎么能用這么多太羲秘法。”宿鈞開玩笑:“總不能,我倆在夢里見過吧?”
風黎搖頭。
玄門的夢引秘術,在夢中相會,也要兩個人在同一空間,同一時間。
三代和八代橫跨幾千年,怎么可能在夢里見面。
八代見到太羲的幽靈還差不多。
風黎帶宿鈞過來,本是宿鈞打算幫任鴻尋仇,教訓一下七代。哪知,小迷弟已經干完,于是他倆再度返還九州。
也就是在這時,他們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任鴻失蹤了。
沒錯,眾目睽睽之下。
任鴻在天空騰云,然后一腳踩空,整個人誤中傳送陣,然后整個人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