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進入驪山勝境,眼前是一片瑰麗秀美的河山。
“驪山?”
他眼前的驪山勝境,和外界的驪山風光幾乎一模一樣。
東西二嶺如山屏展開,起伏不斷的蒼翠山巒坐立無數仙宮瓊樓。而在兩嶺中央有一座主峰以及媧皇宮。
這是任鴻記憶之中的驪山,是三代時期的驪山派駐地。
“這里怎么也有驪山東西二嶺?”董朱:“如果這里是真的,那我們在外面看到的,又是什么?”
“都是真的,只是這里的土壤有些特殊…”紀清媛彎下腰,抓起腳下的一把泥土。
“這土和師兄仙府的息土類似。”
“本來息壤這種東西,就是驪山派的寶貝。”鈞天仙靈左右張望:“你們有沒有察覺,這里的仙靈之氣太濃郁了。”
濕潤的土壤輕輕一捏,甚至能擠出靈氣聚集的玉露。而天空更是徘徊著無數道仙霞瑞靄。此地靈氣之厚重,比昆侖瑤池都要強上三分。
咔嚓——咔嚓——
一陣骨節作響,四周元氣滾滾涌入鈞天體內,直接把他推到元神三境之靈胎境。
董朱也是如此,充沛的仙靈之氣強制為他洗經伐髓,演化南昆侖一脈的九炎神火仙體。
而在仙靈之氣壓迫下,任鴻等人也不自覺露出仙體真身。
任鴻的清微仙體浮現道光,身后有清微仙天的道音悠悠回蕩。
菡萏的坎離仙體吞吐仙氣,三光神水和三昧真火在身邊旋轉,于頭頂、腳下演繹太極道圖。
云嘉混元劍體瘋狂吸收仙氣,轉化五行混元劍氣。
紀清媛的凈世道胎自辟一界,有無數蓮花在凈界之中綻放。
姚青囊面色微變,不得不解封一部分法力,展現神農一系的藥王琉璃體,裝作受仙氣突破的模樣。
“咦——”齊瑤似有所感,仔細打量姚青囊。
她修行父皇的藥經,想不到也能跨入靈胎之境?
思索間,齊瑤自身的瑤池仙體也在不斷吐納靈氣,有向紫府境轉化的趨勢。
雷雄雖然不入靈胎境,但仙體早成,受仙氣滋潤,法力更加強橫,體內誅仙劍圖已演化成型。
唯獨凰公主,她臉色難看。擔心自己控制不住化身,不敢吸收仙靈之氣,反而取來一口寶劍,抵消仙靈之氣對自己的侵蝕。
過了一會兒,眾人紛紛收功,適應這仙氣充沛的玄妙勝境。
任鴻淡淡道:“千年閉合的圣境,果然別有不同。不過大家要量力而為,仙體必須以自家功法為主,不要被勝境同化。”
雷雄點頭:“任鴻說的不錯。這種高規格的勝境有一種特殊危機。如果在這里待得久,被仙氣同化,就會成為勝境之中的仙靈,再也無法脫離勝境,無法回歸人間。”
眾人一聽,連忙收功,不敢再繼續吞吐法力。
任鴻抬頭看著天門,掏出如意在空氣中揮舞:“這趟來驪山勝境,是我師早前留下批言‘驪山點真凰’,我在驪山當有一番機緣。此外,驪山勝境物華天寶,對大家也有好處。”
如意在空中勾勒驪山宮殿的大致圖紙。
“驪山有三宮十六殿,以媧皇宮為主。左側是補天宮,右側是玄靈宮,造人池也在這里。當年我和鈞天打算帶師妹你過來,就是為了這口洗經伐髓的造人池。”
任鴻就著地圖和遠處風光,給眾人進行講解。
齊瑤目光幽幽看著他:他記得驪山地圖,所以他的記憶…
“媧皇宮乃驪山傳承所在,咱們不方便進去。一會兒直接從半山腰的岔道往玄靈宮走,去找造人池。或許凰公主可以利用造人池一把。”
眾人合計后,立刻動身穿過天門。
在經過天門的那一霎,他們察覺勝境內的仙氣質量又提升一倍。甚至那厚重的仙氣,壓得凰公主狼狽不已。
董朱連忙取來昆侖三仙器之中的天火赤焰旗。
“你用此旗遮掩。”
凰公主的化身乃六翅金蟬配合數百種天材地寶鑄造而成。但離火之精作為核心,不受她本人控制,受不得仙氣刺激。
她面色蒼白,默默收下赤焰旗護身,跟著眾人往前走。
不知不覺,她感覺壓力減輕,往最前方看去。任鴻、齊瑤已經把勾陳如意和聚仙旗祭起,把十人統統護住。
凰公主暗暗感激,和董朱并肩行走。
不多時,眾人來到驪山第一殿棲鳳殿。
這座宮殿以鳳紋為主體,活脫脫是一只盤在山中的金鳳凰。
任鴻盯著棲鳳殿,殿前丹墀空蕩蕩的,只有一片白玉階梯。
他暗中和顓臾道:“我記得,棲鳳殿前有一口鳳皇神鼎,如今怎么…”
顓臾:“既然進來,諸事莫問,自己找吧。”
“我當初在驪山勝境碰到一些古怪的事。在最終探查時失敗。我希望你能不受我影響,解開那個秘密。所以,我盡可能不插嘴。”
顓臾對驪山勝境忌諱莫深的態度,讓任鴻更加狐疑。
他環視群峰,這驪山派的禁法固然厲害。但他對驪山派也可說是知根知底,有什么難的?
“任鴻,你看!”
雷雄看到山腳下出現的一群仙家,沉聲道:“咱們加速,有人進來了!”
任鴻往后一瞧,見都是仙家同道,不以為然:“都是玄門仙真。大家面上和氣總要有,放心,打不起來。不過,咱們可以走快些。”
從棲鳳殿開始,就可以往左右岔道走,任鴻帶著眾人前往赤霞云海,打算通過云道前往玄靈宮。
這一路有任鴻指點,很快來到云道入口。而見他這輕車熟路,齊瑤面色越來越嚴肅。
她試探問:“任鴻,看你這模樣,似乎對驪山勝境很了解?”
“嗯,不久前從如意閣得到了一份地圖。”任鴻頭也不回,專心研究云道入口的機關。
姚青囊和菡萏對視,菡萏以目光相詢,姚青囊微微搖頭,然后二女瞧見彼此眼中的無奈。
明顯,這是公子故意借托如意閣,不肯暴露前世記憶吧?
雷雄沉吟:“如意閣?倒是聽聞,其閣主風如月性格乖僻,介乎邪魔之流。你跟她交易,可要注意些。”
姚青囊:“…”
菡萏上前一步,擋住姚青囊看雷雄的吃人眼神,她柔聲問任鴻:“公子,情況如何?”
任鴻故作沉思,指著眼前兩根盤鳳白玉柱。
“地圖上對這個機關沒有記述,但左不過是通過激活機關,升起云臺帶我們前往另一端。”
紀清媛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從眾人腳下的懸崖往前看,是茫茫白色云海。
齊瑤走到白玉柱前,她仔細觀察上面的機關,突然看到白玉柱上的一只血手印。
“這個位置?”她輕輕觸碰,隨著一陣機關運轉的聲音。懸崖之下升起云臺,上有一塊玉碑書寫“度人臺”三字。
“成了。”董朱沖她豎起大拇指:“齊瑤,還是你運氣好。”
“什么運氣,我是看到前人遺留的痕跡。”齊瑤觀察血手印,那應該就是上一次驪山勝境開啟,進來仙人所留吧?
說起來,這一路也沒看到仙家尸骨和法寶殘骸。上一次進來的仙人們,最后怎么樣了?
這一琢磨,齊瑤想到一件事。一路光顧著看驪山風光,卻沒注意四周的打斗痕跡。
她連忙詢問眾人,眾人一聽,紛紛愣了。
是啊,這一路走來,一丁點的戰斗痕跡都沒有。
凰公主:“莫非時間久遠,這些痕跡都被消除了?”
“那么,這個血手印怎么還在?”
齊瑤伸手擦拭,但血手印牢牢留在柱子上,根本抹不掉。
最后,她用秘術檢查這個血手印,露出怪異之色。
太羲的天皇神力?
齊瑤在這個手印中,竟察覺到一絲神氣波動。而且很熟悉,那是她前世夫君的法力氣息。
任鴻在法力氣息散發的瞬間,心中一跳。但他不露聲色,觀察度人臺:“度人臺能供五人行走,咱們準備過去吧。”
云嘉一馬當先:“我先過去。”
雷雄也道:“第一波算我一個。”
誰也不知道對面有什么兇險,所以這兩位劍修率先過去,為眾人護衛。
任鴻第三個站在云臺上,突然云臺頻頻搖晃,他不得已重新下來。
換上董朱后,云臺恢復穩定。
“怪了,看來任鴻你要等下一波了。”
董朱過去,接下來是凰公主。同樣,云臺再度晃動。
任鴻眼神變化,讓齊瑤和紀清媛一起上云臺。
紀清媛默默看著任鴻和凰公主,想到昨晚的事,臉上帶著擔憂。而齊瑤回想婆婆的話,心情更加沉重。
非人?死物?難道他二人有什么問題?
云臺催動,緩緩行駛向對面接引臺。
下方云霧舒卷,沒有半點危險。
等眾人到了對面,云臺自動回轉。
任鴻:“鈞天、青囊、菡萏,這次你們三個一起。”
想起昨晚的事,菡萏難免露出憂色:“那公子你…”
“我和凰公主一會兒再說。”
又送三人到對面,當云臺再度回來,任鴻走上云臺。
霎時,云臺劇烈晃動,險些將他掃下。
“鎮!”任鴻一聲大喝,身邊六合神獸齊齊現身,將這座云臺固定。
然后對岸上伸手,喊道:“下來!”
凰公主毫不猶豫,直接跳上云臺。
立竿見影,云臺晃動更加強烈,甚至表面已經出現裂縫。
凰公主低聲道:“果然是你我的問題?”
“沒事,咱們闖過去!”任鴻不等云臺自動行駛,強行用法力催動云臺沖向對岸。
似受到挑釁,在云臺沖向對岸時,原本舒和溫柔的云靄染作赤色,正應赤霞云海之名。
道道紅霞在云海中穿梭,變化無數只血色大手。
鈞天驚叫道:“魔靈血手?這不是魔教的手段嗎?”
菡萏:“不,這是驪山派的化血玄咒,是針對血脈的詛咒。”
姚青囊:“這種血咒修煉到精深出,能化作血手,而這種血手繼續提升…”
那就是補天手了。
一道道血手鎖定任鴻和凰公主,他二人感受到一股股針對血脈的詛咒自發形成。
這些詛咒專門針對他們的血脈,形成種種病毒。只要沾染,肉身立刻化去。
任鴻口中念念有詞,勾陳如意扔到上空。千萬道金光綻放,瞬間掃滅血手詛咒。
此時,云臺已過半。
嘭——
下方,云海徹底分開,一條巨大無比的虹龍甩動尾巴,將云臺打碎。
“任鴻!”
“師兄!”
“宮主!”
眾人驚駭不已,董朱不假思索,招出三千神火鴉沖向云海。可剛進云海,就被云海赤霞淹沒,一丁點法力都無法在云海中施展。
雷雄不信邪,也以上清仙光開道,打算為二人作橋,同樣被云海禁法吞沒。
“怎么我們不能使用法力?而任鴻卻可以?”
這時,他們看到凰公主也出手了。她揮動南明離火劍,一只只雀鳥在身邊穿梭,織成金焰靈網供二人立足。
“似乎是云海之上的某種限制。他們倆可以自救,但我們不能幫忙?”
怎么還有這種古怪的限制?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寄希望于任鴻二人。
下方,虹龍扭動身軀,緩緩抬頭對上方吐出龍炎。
五色斑斕的火焰一燒,二人腳下的立足點立刻消失。但趁這功夫,任鴻直接跳向對面懸崖,扒住一塊凸起的巖石,并將凰公主攬住。
任鴻收起如意,打算催動六合元靈。
突然,他也感受到一股晦澀波動,他的法力無法催動。
凰公主嘗試一番,搖頭:“不行,我也無法施展法力。好像是這塊峭壁。”
“是絕靈巖。”任鴻看著眼前灰青色的巖石:“這應該是一塊長度百丈的天然絕靈巖,用來充當接引臺。在這接引臺范圍內,不能施展仙家術法。”
任鴻一只手摟著凰公主,一只手抓著巖石,漸漸吃不住力。
“給你。”凰公主將離火劍遞過去,任鴻快速以仙劍刺入巖石,勉強靠在峭壁上。
往下看,虹龍好像也顧忌絕靈巖,沒有繼續追殺。而云海上的紅霞詛咒,也在絕靈巖的保護下紛紛消失。
上方眾人見了,雷雄和董朱商量著下來救人。
雖然法力無法施展,但他們仙體強橫,一個個力大無窮。
“等等,你們別亂來。”紀清媛往云嘉那一看,二女心意相通,她馬上解下太華玉劍遞給紀清媛。
紀清媛抱著玉劍,對下一扔:“師兄接好。”
任鴻只見玉光閃爍,仙劍從上空飛下。他趕緊讓凰公主抱住自己,空出一只手接住太華玉劍。
“你抓穩了,從后面摟住我脖子。”
任鴻以兩柄寶劍為鑿,不斷向上攀爬。
一炷香后,他背著凰公主上來。
二人陰沉著臉,感受到驪山勝境對自己的惡意。、
很快,任鴻怒火散去,恢復冷靜起身:“走,我們繼續。”
玄靈八殿,第一殿曰鳳歌殿。
在這里,任鴻和凰公主又受到排斥。
五色流光運轉的驪山禁法包裹宮殿,唯獨他和凰公主不能前行。
其他八人站在禁法內,默默看著二人。
凰公主幾次三番在驪山受到刁難,顧不得離火反噬,屈指凝火,兩道離火在她身邊幻化鳳凰真形,糾纏在琉璃仙劍的劍身。
“焰翅劍訣!”
鳳凰展翅,琉璃仙劍兩側如展開的羽翅。
劍芒吞吐,云光燦燦。這一劍已有道君之威。
轟隆一聲,眼前神禁被凰公主劈碎。
她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但下一刻破碎的神禁變化成千上萬道風雷轟向凰公主所在。
任鴻見事不對,立刻揮動袖袍,施展六合神訣。
無數神獸圍在二人身邊,將淹沒凰公主的攻擊統統消弭。
他一把扯住凰公主后退,距離神禁三丈。
此時,神禁已經復原。
任鴻對神禁另一邊眾人道:“你們先走,不用管我們,我們再找其他路。”
“可鳳歌殿是玄靈八殿的第一殿,如果你們不能從這里進來,我們怎么匯合?”
“別擔心,剛才你們也看地圖了。玄靈宮建筑群雖然八殿疊疊排列,但我們從后面穿行,也能去玄靈宮。一會兒,我們在玄靈宮匯合。”
凰公主笑道:“一會兒若碰見造人池,董朱你給我打些靈液即可。我又不是非要去里面泡一泡。”
眾人無奈,只得往前走。
目送其他人離開,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宮殿群。
二人臉色笑容漸漸散去。
凰公主看向任鴻俊朗的側臉,輕輕說:“昨夜我和齊瑤又見了那位老婆婆。她的眼睛不能看‘非人’和‘死物’。”
“我是鳳凰之體,離火之精,故為非人。那么,你呢?”
“非人?”任鴻低聲一笑,轉過身子,正面凰公主:“公主怕是想差了。你認為,驪山派所指的‘人’,只是鳳凰神獸這些異類嗎?若真如此,菡萏又是怎么回事?”
雖然菡萏已斬卻跟腳,化作純粹的仙體,但她今世就是蓮花得道,是花仙子。
“這…”
“公主可知四生五蟲十類?”任鴻道:“驪山派所指的‘人’,是三界十方一應有情眾生。由濕卵化胎四種出生,分毛羽鱗介蠃五蟲之屬,再分歸三界十類。這便是‘人’了。”
胎生,如人、牛、羊、馬之流。
卵生,禽鳥魚蛇盡為此類。
濕生,飛蛾、蠓蚋、菌絲。
至于化生,諸天神靈,惡鬼邪怪,凡氣所成,天地所感,俱為化生一類。草木石胎,機關傀儡,只要具備獨立意志,也可歸類化生。
這四類幾乎囊括天地間所有有情眾生的起源。
凰公主:“有情眾生的說法,我倒也聽聞。如今地府所行,便是這一套規矩。只要有本我真靈,有智慧情感,便是人道。可如此算,咱們豈非都是人?”
“人”的范圍太廣泛了,又有誰能被劃入“非人”之列?
凰公主:“如果我們是‘人’,那么婆婆看不見我們的原因,莫非是我們已經死了?”
任鴻沉默不語。
那位婆婆既然刻意提及兩類,或許是對齊瑤暗示,自己二人各屬一類。
凰公主如果被歸類為死物。那自己,恐怕就是老婆婆口中的非人吧?
但自己胎生而出,蠃蟲之屬,怎么也不應該被稱作“非人”。唯一的可能,或許是自己魂魄不全、感情缺失?
“顓臾,你當年碰到這情況了嗎?”
“沒有,當年我在這里很順利。”
所以,是今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