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仙府,一男四女坐在花亭里。
任鴻圍著端坐在中央的紅衣女打轉。
“不錯不錯,師妹的這套衣服漂亮,穿衣服的人更漂亮…哈哈…哈哈…”
董朱木著臉,強忍著怒氣,故意粗聲粗氣,模仿男音:“你看了這么久,想到辦法了嗎?”
穿著呂清媛的衣服,讓他難受死了!
尤其是胸部,裹胸布纏了兩圈,憋悶的很。
但跟齊瑤的衣服比,呂清媛的衣服已經很寬松。
任鴻:“坎元真水來自我有什么辦法?咱們去紫陽洞天走一遭,順帶了結一下當年的事。”
至今紫陽洞天傳人不在。
雖然任鴻法力境界遠非昔日初入仙道,但對紫陽夫人的詛咒還是有些忌諱。
畢竟紫陽夫人全盛時,并不比太元圣母差多少。
“紫陽洞?我也去!”齊瑤立刻附和。
呂清媛見了,也笑道:“師兄當年引我入道,原是為了紫陽道統。我也想去看一看。”
“那就都去…當然,云嘉要留下來看護師妹的肉身。”
云嘉點頭。
這是自然的。
然后眾人先跟凰公主傳信,告知董朱二人暫時不回去。
但凰公主掐指一算,得知董朱有一場不大不小的驚擾之劫。又聽董朱、齊瑤傳訊,他二人暫時不回來。她心中記掛,就又弄出一個臨時化身,和孔雀仙子一起趕來。
任鴻四人原是打算以沉香輦趕赴紫陽洞天,但凰公主帶孔雀仙子到訪,索性便去五蓮仙府取來椒圖龍船。
而在五蓮仙府修行的鈞天以及菡萏仙子,自然也順勢參與進來。
一行八人駕馭龍船趕往 這次眾人用的通道還是昆侖道。
剛一進來,就見大東天仙鏡風起云涌,天空雷火對轟,星光與弱水碰撞。
“這…有人提前進來了?”
任鴻手一招,青龍、朱雀等等元靈自發出現在龍船周邊。神獸站定,彼此光輝交映,形成一層五色光罩。
這是“天象珠”的另一重用法。以神獸布子,將自身暫時挪移到虛空小世界。
凰公主站在董朱、齊瑤身邊,看到六道神獸元靈虛構的乾坤小世界,眼中閃過異色:“這是三清宗的乾坤仙術?我倒是聽過,可鮮少有人能將乾坤仙術練到這種地步。利用六道神獸元靈就能展開小世界,任鴻你的乾坤法術怕是已媲美元神真人。”
那是,我可是通過乾坤仙術演練先天靈寶乾坤圈的人物啊!放眼當年三清宗,也沒多少人能勝過我。
任鴻扭頭,看著和南離老母年輕時一模一樣的女道君,他道:“公主好眼力,這密咒就是我演化的根本神通,也是未來先天大道的雛形。”
凰公主顯然清楚玉清教主“煉寶為道”的理念,點點頭,不再言語。
鈞天這時走到任鴻身邊:“看起來,紫陽洞天的爭奪戰已經開始?”
“不,怕是有人捷足先登。”
任鴻幽幽看著紫宸宮。
天河中央的紫宸宮被一重重仙家禁法籠罩,上空九顆大星垂下仙光庇護。
那雷火也罷、星光也罷,都是外面諸人聯合攻擊紫宸宮,妄圖沖入宮內。
外圍攻擊之人分為兩撥。一波來自東海,服飾和中土大不相同。另一波來自中土,其中大半是昆侖弟子。方紅蝶、樊玉成、蘇家兄妹都在。
但這兩撥人中,都有一位身穿紫衣的仙子。
“當初按你我推算,那時候紫陽洞天應該在六十年后出世。如今時間早就夠了。原本仙府沒動靜,我還以為咱們推算錯了。可現在看,怕是有人提早占據洞天,所以咱們當年推算的天機都作廢了。”
鈞天撓撓頭:“紫陽洞天的傳人就那幾個繼承人,能是誰在昆侖派前得手?”
看到樊玉成,他提醒任鴻:“就算昆侖派內部有些爭斗,也別在這時候鬧。”
在這時候,還是應該一致對外,先解決占據紫宸宮的人。
任鴻搖搖頭:“先看看吧。”
他這些年化身勾陳天君,維護玄門律法。其中有一條,便是有關仙府繼承的問題。
如果紫宸宮現在的主人是以正規手段繼承仙宮。那么縱然有損昆侖派利益,他也不能徇私,不能違背勾陳神司定下的規矩。
不然,自己如何面對白素、陳厲天等一心一意幫自己運轉神司的同伴?如何對得起這些年信任勾陳雷司的仙人同道?
他嘆氣苦笑:“當年我二人來紫陽洞天,本是為尋紫陽傳人,補了當年缺的那顆七星芝草。如今再來卻不成想要當一個裁判。”
任鴻主動撤去秘法,龍舟徐徐下降。
當云空中的雷火星水波及而來,龍船赤氣漫漫,一只椒圖神獸徐徐探出身子,將所有攻擊吞下。
“椒圖龍船——”中土一方,方紅蝶愣住,但轉念一想,嬌喝:“可是勾陳天君在此?我等奉昆侖法旨,助紫陽傳人回歸仙府。豈料賊人搶先一步,還請勾陳天宮做主。”
“我那好友今日沒來。”任鴻跟眾人招呼一聲,站在椒圖龍船船頭大喝。
任鴻?
樊玉成心中一突,立刻低頭后退。旁邊蘇陽也拉著一臉驚喜的蘇月后退,三人正巧碰面對視。
蘇陽和樊玉成臉上閃過尷尬,但默默不語,雙方都未曾吭聲。
方紅蝶也是一驚,怎么是這位小師叔祖?他怎么來了?
任鴻負手而立:“我借用好友仙船,帶兄弟來紫陽洞天求醫。卻不想碰見你等爭奪也罷,我那好友雖然不在,但我這師妹也是勾陳一脈的正神,不如讓她做個見證。”
任鴻抬出呂清媛,拉著她大大方方站在眾人面前。
若是原本,董朱還有心為齊瑤擔憂。可現在他得知蘇陽兄妹在下面,哪里還敢露面,直接躲回船艙。
凰公主見了,也帶孔雀仙子跟著去船艙陪董朱。
如今在船外的,除卻任鴻和呂清媛,便是鈞天、菡萏以及齊瑤。
齊瑤見二人手牽著手,醋意萌生。
菡萏似有所覺,微微一笑,主動拉起齊瑤的手,在細聲細語地與她說話攀談。
鈞天看看前面船頭二人,再瞧瞧身邊說話的二人,最后瞅瞅躲入船艙的董朱三人。他努力敲了敲小腦袋,還是決定站在船頭望風,充當一塊背景板。
任鴻拉著呂清媛的人,二人步步生蓮,走到紫宸宮前的天河門戶。
方紅蝶和樊玉成皆跨入靈胎境,二人慧眼如炬,已然看出呂清媛并非血肉之軀,乃陰神香火之體。且她身上有人間勾陳天光,地府幽冥神光,是地位尊崇的神靈。
方紅蝶腦子過了一下,笑道:“原來是太元仙府的呂娘娘。乾元峰方紅蝶見過娘娘。”
我可是乾元峰哦,青玄大道君名下,咱們是一路人。
“昆侖高徒,素有耳聞。”呂清媛面對眾多修為高深的仙家也不怯場,含笑道:“前番和青玄大道君論道,他亦提及。再傳弟子中唯盧、方、張、羅等人潛力最高。這其中的‘方’應該就是你吧。”
“師祖謬贊,紅蝶當不起。”
“你執掌昆侖仙寶,為玄門多番奔走,師兄夸你幾句又如何?”
任鴻擺出一副昆侖長輩的模樣,方紅蝶等人不敢接話。
“哼——爾等便是這般目無尊長嗎。這就是你們東昆侖的規矩?”齊瑤氣沖沖飛出來:“他傳承昆侖天書,乃玉虛老師認可的門人。我和董朱認可的同門師兄,你們不認他,可是不把我西昆侖和南昆侖放在眼中?”
“是啊…是啊…”鈞天小腦袋從龍船上偷偷冒出,為齊瑤搖旗吶喊后又鉆回去。
面對這些昆侖弟子,他還是有點怵的。生怕這些人帶自己回昆侖。雖然自己已經轉世,但手持鈞天玉尺這件昆侖重寶,他們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在外頭浪。
方紅蝶等人聞言,張張嘴,說不出話。
任鴻身份存疑,但齊瑤可是正經的師叔祖。
不過沒見董朱,方紅蝶等人松了口氣。
真要是人家三人聚齊,他們昆侖弟子臉上怕是更難看了。
呂清媛此時扯了扯任鴻的衣袖,接過主權:“勾陳天宮之主雖然不在。可我在天宮略有些地位,若我出面做主,想來天君亦不會反對。師兄,你說呢?”
任鴻哈哈起來:“自然,‘勾陳天君’怎么會質疑師妹的決定呢?”
方紅蝶樂得他們不繼續提輩分問題。只是呂清媛出面做主,她一臉為難:“娘娘,我等倒是沒意見,可其他人…”女仙看向對面的東海一行。
這一行人便是紫陽仙島的崔家人。當年任鴻還跟他們做過生意。看到眾人擁簇的紫裙仙子。任鴻眼中帶著些許慈愛。
不對…不對…顓臾的債,跟我有什么關系?
此人前世名東方蘭月,乃東方家人士。拜入紫陽夫人門下修行。論起來,是顓臾女兒不知多少代的后人?
單看她臉龐,倒有幾分風氏美人的姿態。
不過任鴻果斷掐掉這份祖宗愛。
論起來,南離老母也跟顓臾有情,難不成凰公主要叫“顓臾”爹不成?
東方蘭月和夫君轉世重修,這次來仙府邀請好多道友幫襯。她聽聞方紅蝶說話,主動上前:“我等雖在東海修行,但也素聞勾陳神司之公正。我們沒意見,只可惜——”
她頓了頓,給任鴻上眼藥:“紫宸宮中人,乃我師昔年棄徒霍龍嬌。她性子偏激,時常被老師訓斥。恐怕,她不會讓道友和太元娘娘主持這個公道。”
“東方蘭月,你才了解我幾分?你怎么知道我不同意?”
紫宸宮門大開,霍龍嬌一步步走出來。
看到霍龍嬌,任鴻心中一突:果然是她,這么看,那混賬東西是故意引我過來,就是為解決紫陽洞天這件事?
啊嚏——
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盤著小短腿,坐在海邊沙灘的大青石上。
他雙手捧著水晶盅,里面點著一團神火,還有蜉蝣小蟲來回亂竄。
男孩用天真無邪的臉龐,吐出殘忍兇惡的話:“你時間不多哦,趕緊說,有什么辦法解開我身上的詛咒。”
朝暮蜉蝣小心翼翼躲開星宿劫火,叫屈道:“小主子,小祖宗,我的天賦神通是您前世給的。您對宙光天道的理解遠在我之上。另一位主子施加的咒術,我如何能解?”
就算能解,也不能動手啊。我要動手,豈非惡了另一位?你是小祖宗,那位是大祖宗。都是祖宗,惹不起啊!
夾在兩位造物主中間,我怎么這么慘?而且好好一個造物主,怎么就切片成兩個了?
“那么,就是沒辦法嘍?”男孩白嫩嫩,肥胖胖的小手指戳了戳水晶盅。
蟲盅一陣晃動,里面的星宿劫火立時散開,嚇得蜉蝣趕緊往邊緣爬。
這可是九大真火之中的星宿劫火啊。
那一朵微小的火焰在他眼中,就如同一顆龐大的星辰天體,里面蘊含天道劫數。
“自然是有的!”蜉蝣忙喊:“兩位祖宗同源而出,如同天平兩端。如今他勢強,您勢弱。所以咒術生效。但如果您法力勝過他,就能自動解開他施加的咒術,甚至可以反彈回去。”
火勢蔓延,他飛快道:“如果能返回去,就是您變回來而他縮小。”
“還有這好處?”男孩面色一喜,但轉念一想,自己修煉的太一紫氣最需法力積累,而且任鴻如今進度飛快,自己短時間內怎么可能追上去?
“是時候再謀取一點機緣,將母親提及的星辰果樹找回來了?”
霍龍嬌走到人前,也不怕眾人偷襲。她大大方方站在任呂二人面前,拉起呂清媛的手,笑道:“我觀妹妹頗覺親切,仿佛多年故交。如果妹妹出面,我便給這些沒出息的丫頭一個說話的機會。”
呂清媛看著霍龍嬌,也笑起來,反握住她的手:“我見姐姐也很親切,仿佛前世相識。如果姐姐相信,那就由妹妹來公正處置。”
親切?前世?這話怎么聽起來那么耳熟呢?
任鴻心中嘀咕,貌似曾經也有人在自己跟前這么演過?
齊瑤見呂清媛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仙這般熱情,心中不屑:裝模作樣!
三方聚首,大家放下戒心,打算好好談一談,論一論仙府歸屬。但此刻,空中又有人到了。
一頭長有千丈的金色蛇王破空而來。蛇頸生有雙頭,上面站著一群仙家。
“是孫如水的人。”霍龍嬌:“她在東荒修行,前些日子便來騷擾我。只是被我打發走了。”
“孫如水?”東方蘭月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如果是霍龍嬌這位被逐出師門的師姐,她還忌諱幾分。但孫如水當初只是老師的侍女,也配爭奪仙府主權?
空中巨蛇看向霍龍嬌,狂性大發,雙頭噴吐寒冰、烈焰,掃向下方眾人。
“畜生,找死嗎!”霍龍嬌揮劍指天,滿天星光化作大網纏繞巨蛇,然后一道神光劈碎束縛大蛇脖頸的兩個金環。
咔嚓——
當兩個金環破碎,巨蛇瞬間停下攻擊,然后再度瘋狂起來,雙頭彼此互斗撕咬。
“快——快停下!”
巨蛇在空中扭曲翻滾,孫如水連忙對旁邊一位同伴說:“快想辦法停下他!”
“沒用了?”蛇王沉著臉道:“雙頭蛇乃一體雙魂,雙魂之間互殺互斗。只要展開就無法停下。原本我已金環束縛雙蛇野心,卻不想此刻它們再度開始。我們下去吧,這蛇救不回來了。”
孫如水對一頭靈胎境的妖蛇頗為不舍。但她更清楚蛇王對蛇道的造詣,一行五人很快脫離巨蛇頭頂,落在紫宸宮前。
不一會兒,雙頭蛇的兩個蛇頭互殺,同時殞命。伴隨著瓢潑血雨,巨蛇墜入天河。
“…”任鴻面無表情,盤算這一出是哪門子鬼?下馬威嗎?
霍龍嬌掃了他一眼,嘴角掛著冷笑,然后對孫如水道:“怎么,你又來了?告訴你了,紫宸宮的絕情丹已經沒了。”
孫如水看著旁邊東方蘭月兩對人,咬牙道:“師姐,妹妹不敢跟你們爭奪紫宸宮。只是求一求夫人當年留在宮里頭的三顆絕情丹。我這邊急需絕情丹救人。”
東方蘭月聽孫如水不爭,心中很滿意,正要開口。可昆侖那邊的董虹開口:“絕情丹?如水,你要這種魔物作甚?這不是當年師父從魔教收繳的戰利品嗎?”
孫如水看到董虹,眼圈頓時一紅,她正要開口,任鴻馬上打斷:“行了,這么多人在外面說話想什么樣?不如進去說?霍道友放心,如果她們膽敢出手攻擊你,我幫你撐腰。”
“我執掌北辰禁法,在紫宸宮內應該是她們怕我。”霍龍嬌開門迎客,讓眾人一起前往紫宸第一閣——紫氣東來。
在這座迎賓樓閣內,眾人列座。
霍龍嬌在主位,任鴻、呂清媛、齊瑤在左側。菡萏照顧鈞天,守在龍船不曾露面。
方紅蝶、董虹等人在他下首。
至于右側,上面是東方蘭月和崔家人,下首是孫如水一行五人。
任鴻笑道:“大家不妨介紹下?主張自己對這座仙府的主權?”
霍龍嬌:“沒什么說道的。董虹和東方蘭月是我師當年的弟子,孫如水是我師當年的侍女。至于我,當年任性妄為,被老師逐出師門。前不久,蒙老師恩典重入門墻,執掌紫陽道統。”
“你胡說!”東方蘭月豁然起身:“你當年犯下大錯,被老師攆走。老師怎么可能會讓你回來?”
霍龍嬌當年可是親傳弟子,地位遠在她們之上。
霍龍嬌漫不經心道:“我和師尊當年本是誤會,誤會解開自然便回來了。”
“可…”
“諸位——”呂清媛開口:“關于這座仙府的歸屬,諸位手中可有紫陽夫人遺書?”
任鴻:“我記得,紫宸宮禁法中有一道夫人殘靈。不知可否讓我等和夫人對話,以驗真偽?”
“師尊殘靈待我執掌紫陽府后,便已然飛升,回歸本體。”霍龍嬌:“倒是師尊昔年遺留文書還在。”她取來一份文書,遞給任鴻、呂清媛。
任鴻眼皮一動,主動接過文書,在自己手中攤開,供自己和呂清媛。
紫陽夫人昔年所留囑咐很簡單:“我飛升后,仙宮封閉。他日有坎元道體修成真傳天書,即可入主紫宸。余者轉世門徒若愿重歸紫陽府,亦可在紫陽洞天修行。”
呂清媛看罷,又請董虹、東方蘭月以及孫如水看過。
“三位對這文書,是否承認?”
“是真的。”三女當年便見過這份文書。
“如此看,當年紫陽夫人并未提及,必須有自家門人繼承紫陽仙府。”
說話時,她看向任鴻。
任鴻頷首。
當年他和鈞天之所以敢動了幫紫陽洞天續道統的念頭,就是因為這一點。
紫陽夫人所要,只是一個修煉坎元道體,修成《紫宸坎元天書》,即可接掌道統。
而當年玉虛上人推算紫陽道統時,也是按照五個女弟子的命軌一起推算,其中就有霍龍嬌。
“從這道文書法喻,的確沒有否認霍道友執掌仙府的道統——”呂清媛思索下,又道:“能否請道友展現一下紫陽道法?”
霍龍嬌閉目運功,頭頂漫漫銀輝匯聚,演化九顆虛幻不定的花苞。
東方蘭月和董虹見到這一幕,同時色變。
“她已經修煉到‘緣北辰,落圣胎’的境界了?”
這一步即為靈胎紫府。只要九花齊綻,天星出世,便一步跨入純陽。
任鴻這些年一直在嫏嬛閣著書,紫陽洞天道法早就被他摸得一干二凈,他點頭,正要告知呂清媛。
呂清媛卻先一步開口:“紫宸周天羅星列,九蓮抱子初鳳啼。道友以九星升華命格,有神后天妃之相。若是日后有一尊天帝,道友可做天后。”
霍龍嬌聽呂清媛的話,臉上笑容更濃了:“道友所言不差。我修行紫宸法門至此,有誰敢說我不能繼承老師的道統?”
東方蘭月三女沉默。
她們也早早開始修煉紫陽洞天的功法,奈何今生縱然有坎元道體,修煉天賦亦遠不如霍龍嬌。
在霍龍嬌升華北辰九星,提升自身命格氣運時,她們才將將結丹。
任鴻:“冒昧問一句,當年夫人為何把道友逐出門墻?”
霍龍嬌玉顏笑容頓時凝滯,冷冷看向任鴻。
“當然,如果道友覺得不忍開口,可以私底下和我這師妹單獨談。”
看了看呂清媛,霍龍嬌:“也沒什么。當年我修行有成,外出游歷。碰見一相貌姣好的美男子。‘他’也是玄門中人,我二人便聯手伏魔,游歷天下。”
“誰知,那人竟是假鳳之身,鬧我好大一個尷尬。但我二人說開后,見彼此性傾相合,遂以姐妹互稱,攜手同游東荒游歷。”
假鳳,女扮男裝也。
“怎奈世人濁目心黑,故意弄出一些流言蜚語,非說我二人有虛凰之情,害得師尊大發雷霆。
我跟師尊辯駁,可師尊盛怒下根本聽不進去。加上某些碎語小人挑撥,我便一氣之下破門而出。”
霍龍嬌掃向三女,東方蘭月立刻回瞪過去。反正當年的事又不是我挑撥的,我怕什么!
董虹和孫如水也看向霍龍嬌,一副無辜模樣。
“別看了,再瞪就把眼睛瞪下來了!”霍龍嬌不屑道:“當年挑撥我和師尊的人,后來被大師兄懲處,早就不在了。”
然后,她對任鴻說:“這些年我轉世一遭,心情穩妥了。而老師反思后,也默許我回歸,執掌紫宸。所以前些年,我便回來一趟,執掌北辰禁法,入主紫宮。”
霍龍嬌說完,眾人神情各異。
任鴻忽然問:“道友現在可有喜歡的人?”
霍龍嬌盯著任鴻的臉,秋波蕩漾:“自然。而且是男人。”
東方蘭月張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沒錯,當年霍龍嬌之所以被紫陽夫人貶黜出去。便是因為外界傳言,霍龍嬌喜歡女人。許多人跑到紫陽夫人跟前嚼舌根,害得師徒反目。
任鴻:“那他也喜歡你嗎?”
霍龍嬌臉上笑容不減:“道友覺得,我可美?”
任鴻:“在女仙中,也算絕色美人。”
“以我之美,你覺得還有男人不喜歡我嗎?”
有啊,我就不喜歡。
任鴻沒搭理霍龍嬌的迂回言論,轉而問東方蘭月三女:“以三位之見,若夫人不再計較當年那樁事,會不會讓她重歸門墻?”
“這…”
東方蘭月和董虹舍不得一座大好仙府,但她們不得不承認。按照老師當年的態度,如果沒有那檔子事,這仙府早就有主,紫陽洞天根本不用封閉。霍龍嬌如果不轉世,說不得都成道君了!
孫如水見她二人猶猶豫豫,干脆道:“昔年我服侍夫人,知曉夫人心意。如果當年的事真是捕風捉影,霍大師姐必然執掌道統,光大我脈。”
“那就好說了。”任鴻:“我往勾陳天宮寫封書信,讓他們去紫陽道派探問。既然當年紫玄上人也有參與,何不問問他?”
紫玄道人乃紫陽夫人大弟子,因男身而不能執掌道統,自己在外開辟道派,為玄門赫赫有名的大真人。
且他德高望重,東方蘭月當年沒少得他照拂。聽任鴻如此說,直接表態:“如果大師兄肯出面,不論結果如何,我全盤接受。”
董虹得昆侖派支持,但此刻也開口:“如當年之事確為烏有謠傳,師姐執掌道統我沒意見。”
孫如水更是連連點頭:“只要大師姐肯給我絕情丹,我什么東西都可以不要。”
霍龍嬌此時忍不住了:“絕情丹只有忘情絕愛之能,乃魔教密煉的邪物,你要這玩意作甚?”
“我雖不喜玄門禮法,行事素來妄為,但若你用絕情丹害人,亦不能放過!”
霍龍嬌當年在一眾師妹間威儀甚重。加上如今道行精進,她這一喝,嚇得孫如水說不出話。
董虹忙道:“師姐,你莫嚇唬她,讓她慢慢說。”
孫如水身邊蛇王拱手道:“仙子,讓我來說吧。我們一行五人受奸邪所害,需要絕情丹斬斷情念。”
這時,眾人看向孫如水身邊四人。
方紅蝶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道友乃東華派弟子,為何也參與進來?”
那東華弟子名叫孫元昂,他苦笑道:“我們四人被天情魔女所害,姐姐帶我們四人來紫宸宮求絕情丹。”
他身邊坐著一位女仙,但令人奇怪的是。這位女仙一副“癡情”模樣望著蛇王。而蛇王身邊道侶,則癡癡看著孫元昂。
霍龍嬌盯著四人,立刻明了:“天情道的賤婢們還沒死絕?她們又用手中那些秘藥胡亂折騰了?”
孫如水這時恢復心緒,低聲道:“那些妖女妄圖引誘我弟弟,可我弟弟和弟妹情投意合,根本不理會這些外道妖女。于是她們心生怒意,我弟妹飲食中下藥,并將蛇王夫婦牽扯進來。”
原本兩對甜甜蜜蜜的小情侶。被天情道以秘藥相害,內生情火。孫元昂道侶“喜歡”上蛇王,而蛇王道侶喜歡上孫元昂。甚至孫元昂本身也中了情毒,喜歡上蛇王的道侶。
崔家眾人聽后,有一人笑了:“諸位既然這樣,不如錯有錯招,交換一下不就結了?倒是蛇王要受些委屈。”
孫如水面色一冷。她怕霍龍嬌,但卻不怕東方蘭月的這些后人。
蛇王攔住她,對霍龍嬌道:“在下也中情毒,對象是孫仙子。”
眾人愣了,好好一個四角戀,這下變五角了?
而且明顯孫如水對蛇王無情。
東方蘭月觀察五人:“既如此,你們四人都需要服用絕情丹,打消情火。不過情火一散,幾十年內爾等無法動情,就連原本的關系怕也難保證。”
她同情看向孫如水,好好一個清凈修行的女仙,結果被這一折騰,只能親自下場來紫宸宮求藥,難怪她要爭紫陽道統啊。
孫元昂等人紛紛道:“縱然傷卻情根,也比如今這樣好。”
天情道,七十二魔道之一。
她們以情入藥,煉制魔丹,能操縱人的情感。最被人嫌惡的魔道教派之一。
一瓶秘藥下肚,恩愛夫妻立時反目成仇。一顆丹藥入口,生死仇敵轉為愛侶。
當年不知多少仙家被天情道所害。最后紫陽夫人施展大神通,搬運天外八百四十萬顆隕石,一口氣把九州天情魔道的山門給砸了。
董虹:“我記得宮內絕情丹只有三枚,你們四人怎么好分?”
面對天情魔道,這幾位紫陽洞天的女弟子倒是同仇敵愾起來。畢竟當年天情魔道就是她們家剿滅的。
蛇王:“我克制力略強,又用百蛇奇毒壓制自身情火,暫時出不了事。先解決她們三人的情火,我日后再想辦法。”
“道友卻是好心。”董虹贊嘆后,對霍龍嬌道:“師姐,不論大師兄那里答復如何。孫如水妹妹的遭遇,咱們不能坐視不理。不如先把絕情丹取來,讓他們服用,斷了情火?”
可是那邪門玩意前些年就被我銷毀了。
霍龍嬌心下為難,目光瞥見任鴻一行,立刻有了主意。她對任鴻問:“諸位來訪,是為治病?”
“正是。”任鴻:“具體什么病,一會兒我們再談。”
他顧忌董朱的顏面,這“隱疾”還是幫忙遮掩了一下。
霍龍嬌想起前些年星魔的聯絡,腦中閃過一個猜測,她仔細觀察任鴻。
但任鴻大大方方,回看過去。
沒在任鴻身上有所發覺,她心生疑慮:難道那家伙失敗了?
“這樣吧,道友隨我聯手剿滅天情道,不論閣下友人是什么病,我必全力相助。”接著,霍龍嬌擺出一副大師姐的模樣,對三女道:“你等只知治標,卻不知除根。不把天情魔道斬殺干凈,你們日后還有危險。須知,絕情魔丹的效果,只能讓人在一甲子年間無法動情。”
三女聽罷,老老實實起身:“妹妹受教。”
方紅蝶暗暗嘆了口氣:就憑這份威儀,這三人如何跟霍龍嬌爭?罷了,如果是紫陽夫人許可,霍龍嬌確是正統傳人,我們昆侖派也不會在多管閑事。回頭稟報師門,將昆侖派幫紫陽洞天看管的幾件仙寶還給她們,也就是了。
任鴻掐指推算。平心而論,他對天情魔道挺有興趣的。
操縱情感的魔女,或許對自己有幫助。
推算結果,他這一行很順利。
任鴻直接站起來:“事不宜遲,咱們倆馬上去。等回來時,紫玄上人那邊也該有信了。”
孫元昂起身:“那我帶路。”
他們這一行眾人紛紛站起來,霍龍嬌按住:“不必,用不著你們。天情魔道的位置,我相信任鴻道友已經算出來。”
任鴻頷首。如今他《天衍算經》的修為能推算一應真人境,天情魔道當年被毀,至今只有大小貓三兩只,根本阻礙不得他的推算。
“我們走東荒通道,直接過去。”
霍龍嬌手捏法訣,天空星光灑落,二人當即從仙閣消失,出現在東荒紫府洲。
這是任鴻第一次來紫府洲。
紫府洲風景和中土、西荒又是另一番不同。
在紫氣繚繞的天空,有九顆太陽!
“道友是第一次來紫府洲吧?”對任鴻眼中的驚奇,霍龍嬌毫不意外:“這是千年前,倪師叔煉九天星辰重鑄的九顆太陽。據說這里涉及和昆侖派的一樁對賭。”
任鴻露出好奇之色,霍龍嬌搖頭:“具體他們賭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老師從未提及此事,我是跟朋友一起游歷時,她告訴我的。”
想到昔年故友,想到物是人非,霍龍嬌滿腹感慨。
“行了,趕路吧。道友盡管全力飛遁,不用遷就我。”
哦?這么有底氣?
任鴻嘿嘿一笑,施展縱地金光法,依循地脈而行,趕往天情魔道的隱秘山門。
霍龍嬌望著下方起伏于大地的金光,施展秘法和天空群星勾連。她一步步踱步,星光在腳下升起玉階。每一玉階便是一重小千世界。
層層疊疊的世界連通她和任鴻的距離。
此乃玄門頂級大神通之一——咫尺天涯。
天情魔道自紫陽夫人一怒搗毀山門,這些年只有零星傳承在外。東荒這一支,便是當年一位金丹魔修所建。他挖空山腹,拐賣孤女培養“七情女胎”,并自號“七情居士”。
任鴻來到時,正有一群仙家攻打七情居。
一位青年站在云端,身邊好幾位同門對他道:“師叔,這七情魔火厲害,我們進不去啊。”
還有一個被縛仙鎖縛著的年輕修士痛哭流涕:“師叔,你千萬不要傷害小蘭啊。她跟其他七情居的人不一樣。我們是真愛!”
“屁得真愛!你小子剛才還對她們喊打喊殺,不過誤吸了‘幻情霧’,回頭去海里冷靜下就好了!”
不遠處,五色斑斕的魔霧包裹山門。碧游宮弟子下去,又有一個弟子痛哭流涕出來:“師叔,放了她們吧。我看到我母親——”
雷雄一巴掌將他打昏:“放屁!你爹媽都在碧游宮修道,根本不在這!”
但是對天情魔道操控情感,甚至把玩記憶的手段,雷雄更加生氣。
忽然,金光落在他身后,伸手拍向肩膀。
“誰——”雷雄身上竄出兩道劍氣,作雙股剪反擊。
任鴻嘿嘿一笑,神獸演化一重法界,將誅仙、陷仙兩道劍氣裹住。
后面那人一出手,雷雄便察覺來人身份,他果斷收起劍氣:“任鴻,你怎么來了?”
“為天情魔道而來。”
他還沒說完,天空星光閃耀,絢爛銀輝形成天河直接刷向“五色幻情霧。”
那包裹七情居的魔霧瞬間被銀色天河洗刷,露出干干凈凈的靈山地表。
“紫宸天河,是紫陽洞天的人?”山腹傳出一聲驚恐叫聲,轉而升起黑色魔焰包裹七情居。
山腹地宮,七情居士對面前幾個魔女痛罵:“老夫讓你們小心些,不要去得罪這些大派人士,可你們非不聽!偏偏去得罪碧游宮和紫陽洞天的人。”
幾個魔女瑟瑟發抖,跪在冰冷的地板不敢說話。
她們沒有經歷當年之事,不了解紫陽洞天的情況。前番因孫元昂之事,惹出一個紫陽傳人。后來又無意間害死一個碧游宮人,讓一群碧游宮門徒來尋仇。
七情居士旁邊,站著一位美婦人:“爹爹莫怕,咱們祭煉的天怒魔火便是元神真人都難破去。他們短時間內進不來,不如趕緊收拾東西,咱們轉移地方。”
“也只能如此了。”幸好七情居士當年狡兔三窟,在東荒留了好幾座地宮。只要轉移地方,安生幾年,回頭又可再度出山興風作浪。
七情居外,霍龍嬌看著山表冒出的黑色火焰:“這是黑炎怒火,是天情魔道以七情六欲十三魔兵中的‘天情怒蓮’催生的火焰。這種火焰以眾生怒氣為薪柴,只要生氣動怒,就會鉆入五臟六腑,將人燒成灰燼。”
雷雄一聽:“那仙子可有應對之策?”
“當年老師以大神通招來隕石,根本沒穿行‘怒海’,這東西…”霍龍嬌搖搖頭:“我本以為此物已毀,卻不想在此重見。”
這時,有兩個碧游門人仗著勇武,以仙法護身,借來水德星君神力,跨入怒火。
水光和黑炎抗衡,不過一時三刻,二人口鼻竄出黑焰,當場化作灰灰。幸好雷雄及時出手,以上清仙光裹著二人魂魄送入地府。
霍龍嬌慢悠悠道:“這種火焰十分詭秘。只要不能斬掉七情六欲,受喜怒擺布,就不能穿過怒海。當年也只有寥寥幾位大真人以及道君之流才能穿行。”
任鴻:“絕情丹如何?用絕情丹滅絕情念,可否避開這種火焰?”
霍龍嬌:“應該可以。”她心中一突,猛然明白任鴻的意思是自己用紫陽洞天的三顆絕情丹來度過怒海,然后再從天情魔道尋找其他絕情丹。
想到這,她臉色立刻尷尬下來。
任鴻盯著火海,隨口問:“所以,那些玩意是扔了還是毀了?”
“哼!你既然知道沒了,又何必多這一嘴?”
雷雄見二人說話云里霧里,直接插話:“你們倆是不是有主意了?”
“沒主意,只是我想試試。”任鴻盯著黑炎,展顏一笑:“我對這種催生怒意的火海,挺感興趣的。”
“你?”雷雄道:“你可別亂來,你要出事,我可承擔不起。”
別看他跟昆侖派不合。跟碧游宮眾人聯手對付天情魔道時出事,昆侖派能不過問嗎?
“放心,我有分寸。”
霍龍嬌拍手笑道:“既道友有勇氣試一試‘怒海’,那我在此靜候佳音。”
任鴻瞧了瞧她,搖頭轉身,直接飛到怒海。
天怒魔火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火焰,而是天情魔道在人間采集凡人怒氣煉制的情緒之火。
若按九大真火序列,此火歸屬三昧真火一類,乃天魔情火分支。
任鴻剛進來,便感自身胸口縈繞一股怒氣,幾欲宣泄出來。
天皇境,顓臾看到一朵朵黑色魔焰在海面蔓延。
受此怒氣牽引,四面八方的黑炎立時鉆入他體內。
雷雄心中一驚:“不好,仙子,我們聯手救人。”
“不忙!”霍龍嬌攔住他:“先看看,我們看看再說。”
她盯著任鴻,眼眉流露期待。
不多時,任鴻身影消失,已然被烈焰吞沒。
霍龍嬌轉而扭開目光,看到雷雄身邊奔走的幾個女仙,她撇開雷雄過去:“幾位妹妹怎么稱呼?我是紫陽府人士,你們可知道東海紫陽島?那是我家分支道統。”
見她跟幾個仙子打成一片,雷雄深吸一口氣,這女人就把任鴻一個人扔下面不管了?
他過去開口,可霍龍嬌轉而又跟另外一個長相俊美的碧游男仙招呼。
沒多久,碧游宮這邊的仙家被霍龍嬌調戲了一遍。
霍龍嬌喜好美色,是一個耿直的顏控。
當年紫陽夫人斥她,并不是擔心自家徒兒有什么虛凰之情。而是擔心自家徒兒把人家好生生的女仙給帶歪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