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時,任鴻乘云回到太元仙府。
一進來,見仙府燈火宣明,無數仙光蓮燈懸在兩側過道。
“師妹回來了?”把玩銅錢的手一頓,任鴻順著燈火走向最前面的“朝元殿。”
殿中,呂清媛、云嘉、菡萏、弇妃諸女一起調笑董朱,臊得他滿臉通紅。杏花仙子抱著木盤,正躲在一邊偷笑。
“你們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眾人看到門口的任鴻,杏花仙趕緊準備給他上茶。
董朱跳起來,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任鴻,你可算回來了!”
呂清媛、云嘉和菡萏起身迎他入座。弇妃斜靠著軟枕,點頭示意。
董朱坐在他旁邊,任鴻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問呂清媛:“剛才我在京城閑逛,不想師妹竟回轉仙府,呂府那邊可安排好?”
“安排妥當,父親、母親知我心意,不欲進入宮闈,愿意讓我結發修仙。”
呂清媛滿心惆悵化作幽幽一聲長嘆。
自姨母姨夫收養以來,呂家待她著實不薄。如今聽說自己要修仙,他們也沒反對,反而積極幫自己籌謀。
呂清媛心道:若非我得《太元仙典》,有修仙長生之望。恐怕為呂府眾人著想,也會在皇權下妥協,乖乖入宮去當“皇后娘娘”。
眼下到了這一步,即將斬斷塵緣,呂清媛心中反而惶恐顧慮起來。
明日斷了道君皇帝念想,那皇帝豈肯罷休?恐怕呂府要受一段時間的打壓。
任鴻知她心意,開解道:“師妹,你再想想。如果你得道參玄,成就仙業。那呂府不也跟著沾光?有你這尊大仙人坐鎮,呂氏所得恩惠,可不在這一朝一帝。”
“呂家可不簡單。”弇妃一副懶洋洋的姿態,靠在云床上吃棗:“呂府乃前朝四岳氏分支,人家幽世底蘊雄厚,赤龍氏這一脈不敢太過分。”
師兄、師姐一起安慰,呂清媛漸漸開懷。
“對了,你們剛才聊什么呢?”
呂清媛道:“我和云嘉來仙府找師兄,不想弇妃姐姐在此,便一起喝茶閑聊,得知一些有關董朱的趣事。”
“什么趣事,你們這些女人凈瞎說!”董朱叫道:“我只是給了人家一件法寶,哪有你們這么胡亂聯想的?”
“一件法寶?那可是正經的仙器,三十三道仙禁。”弇妃:“這么貴重的東西,可不就是聘禮嗎?”
弇妃對任鴻道:“弟弟,你可知你這總角之交把一件仙器送人?”
“倒是聽過,怎么,有問題?”
“得,又是一個榆木腦袋!”弇妃拍手道:“你倆傻小子也不想想,誰家平白無故把仙器送人?你賣了這么大人情,讓人家怎么還?”
“只是一件仙器罷了。”任鴻一臉不以為然:“對方若過意不去,回一件仙器不就是了?”
弇妃聽后,抓起折扇往他腦袋上敲:“菡萏,你聽聽,你們家公子多大方!仙器都不當一回事!”
菡萏低著頭,一臉無言。云嘉忍不住道:“任鴻,那可是仙器。真人和道君才能祭煉的寶物!”
任鴻眨眨眼,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面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另外,你可知道董朱把仙器給誰了?”
“誰?”
“凰公主。”
“哎?”任鴻一怔,忙問:“小朱,你認識凰公主?”
“我去過炎谷,跟她打過交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
“但你沒告訴我,你送人家仙器。”任鴻好奇問:“好端端,你怎么送她仙器?南離老母一脈,應該不缺仙器吧?”
“鳳凰妹子縱然家底豐厚,也不能把一件仙器不當回事。”弇妃幽幽說:“當初紫極大會上,她還刻意托我幫她尋找‘陸壓道人’,想必就是董小子吧?”
緊接著,她話鋒一轉:“不過我瞧董小弟跟我那鳳凰妹子的確很配。你倆皆修火法,一個走九火合一,一個煉南離真火。而且又都是名門出身,天仙嫡傳。不如趁這機會,把姻緣敲定?”
她拍著胸脯:“姐姐交友廣闊,最喜歡給人家做媒,這事大可交給姐姐操持。”
“胡說,簡直胡說!”董朱手忙腳亂地解釋:“我倆真沒關系,就見過一兩次。我就幫她弄死一個魔頭,然后看她辛苦,給她仙器鎮魔。”
“但我聽說,你還答應回頭去看她。我這妹子眼巴巴在炎谷等你。”
任鴻在旁聽了半響,明白過來。
“凰公主看上小朱?姐姐,你可別瞎說。他倆差距這么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弇妃:“我這妹子天真無邪,一心為蒼生鎮守炎谷。各路仙家雖然敬她畏她,卻無人肯跟她攜手并肩。董小子去炎谷幫她除魔,讓她有所依靠,自然傾心于董朱。”
“從我這個當姐姐的角度說。凰妹子鎮守炎谷,孤苦寂寞,有人去陪陪她,是好事。”
“他倆年紀差的有些大吧?而且境界修為差距很大。”
董朱一聽,氣急道:“任鴻,你怎么還順著她們說?”
這話題,直接打斷就是!
然后,他瞪向呂清媛:你要敢落井下石,信不信我直接掀棋盤?
呂清媛想了想,也勸道:“姐姐,他倆差著幾百歲呢。還有道行境界差距太大。”
凰公主神相境界,是玄門負責鎮守南荒的道君,南離老母的女兒。
而董朱雖然傳承南昆侖道統,卻不過是區區一金丹三境的小修士,連金丹都沒締結,更別說他年紀這么小。
用仙靈的話說,這可是老牛吃嫩草啊!
“不大,不大,才幾百歲。凰妹子芳齡六百,是天生的仙靈。因此修道飛快,短短數百年便成神相之位。”
“你們想想,眼下是六百對二十,看似董小子只到一個零頭。可一千年后就是一千六對一千。兩千年后,大家都是兩千歲的道君,還有什么差距?”
“可…可是…”呂清媛張張嘴,卻說不出反對的話。
的確,在仙家眼中,六百年的差距并不大。
任鴻目光一閃,心下盤算起來:神相道君,不是轉世道君怎么可能成就?
他暗中傳音:“凰公主是哪位道君轉世?姐姐幫忙撮合,莫非是前世姻緣?”
弇妃深深看了任鴻一眼,也傳音回復:“不是,凰妹子沒有前世,她證道是個例外。不過放心,她倆的確合適,斷不會虧待你這弟弟。”
若他倆真結成道侶,在凰公主幫助下,董朱未來修行又多一助力。
從實惠角度看,這姻緣著實不錯。
可任鴻并不打算為董朱做這個主。
他委婉道:“我看這事還要看董朱意思,咱們這些外人不要瞎起哄。”
任鴻對董朱囑咐:“不過既然你答應回頭去炎谷多多看望,也別失言。”
說不得一來二去,這倆人就成了呢?
“嗯,等我從北斗派回來,就去炎谷看望她。”董朱悻悻然說:“到時候,我跟她把事情說開,讓她別多想。只是一件仙器罷了,什么聘禮啊,沒有的事!”
弇妃聽了,心中連翻白眼:敢情,幫你倆撮合,你還吃虧了不成?
不過提及北斗派,她道:“董小子也要去北斗派?正巧,不如姐姐帶你去?”
任鴻:“咦,姐姐也要去北斗派?”
“自然要去。星魔帖出來,我要去北斗派瞧這場好戲。”弇妃:“姬辰執掌北斗教統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敢找他麻煩。”
跑去道君眼皮底下偷東西,星魔可謂膽大包天啊!
“可惜我去不了,要陪師妹解決朝廷這件事。”不然,任鴻也想湊這熱鬧。
不僅是他,跑去北斗派助拳的仙家,有一大半都是弇妃這等看戲人,窮極無聊下打發時間。
“北斗派之事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按照星魔帖上的時期,似乎還有幾天。你倆解決完,也可來尋我們。”
“屆時再說吧,還不知道師妹這件事怎么安排。對了,姐姐有沒有什么法子,能避開龍氣鎮壓?”
“清媛的事已經跟我說了。若論顛倒陰陽之法,南昆侖的厭圣真君符或許有用,但反噬太大。”弇妃手一劃,有玄女真符沒入呂清媛眉心:“人王龍氣領域堪比道君界域,我沒有玉虛老師那般法力,無法鎮壓龍氣,但這道真符足以讓你從皇宮脫身。”
“難道,姐姐沒有其他辦法?”
“倒是有,可惜現在不好找。爾等可知天下九大異蟲?在九大異蟲中有一種鎮龍蛛。此蛛可食龍氣,鎮壓龍脈,故能破掉龍氣。”
“此外,若能找到九大異蟲中的噬天神蝗,也能吃掉龍氣,不受壓制。”
“姐姐也是道君,就沒有自己的手段克制龍氣?”
“哪需什么手段?人間皇帝有萬民愿力加身,才只能媲美道君。須知,這時代的皇帝可跟古時不同。”
任鴻點頭稱是。換成太昊九世那時候的人皇天帝,一個個口含天憲,人皇即為天帝,統御萬神,哪有什么仙家敢當眾暴揍?
像去年任鴻那樣揍古圣皇,怕不是一巴掌被圣皇們拍死?
“古之圣皇,身持神通,非今世皇帝可比。比如什么人氏、什么茲氏,都是古圣皇。對了,姐姐,你有沒有繩索之類的神器?”
任鴻說得這么明白,弇妃突然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傳音:“你小子知道我前世身份?”
任鴻呵呵直笑,轉而對菡萏仙子說:“對了,咱們孩子怎么樣了?是不是該澆水了?”
“算算時間,應該要澆水。”菡萏不清楚任鴻和弇妃間的機鋒,但還是順著自家公子往下說。
她把玉盆搬出,為“金河花苞”澆水。
“罷了,夜里你來一趟玄光苑,我單獨跟你聊。”弇妃知道,關于道君轉世這等秘辛,不可大肆宣揚,只打算和任鴻私下談。
隨后,她注意力被金河道君的轉世身吸引。
弇妃戳了戳蓮花:“這就是金河轉世?倒難為這小子了。這一世要給你當兒子。”
弇妃經常行走于東西昆侖,和東昆侖十二峰交情不錯。金河道君還要稱呼她一聲“師叔”,關系頗為親近。
“當我兒子怎么了?我本來就是他師叔,叫我一聲爹,他又沒降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