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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仙器出逃

  赤縣神州,得天所鐘。自古以來仙靈輩出,居名山大澤修行。

  昆侖山乃赤縣龍脈祖庭,七十二峰雄奇峻秀,為玄門魁首昆侖派所在。

  紫霞峰,瑞光閣。此是昆侖派存放法寶的一座寶閣。兩位真人于大堂打坐,在他們身后佇立一尊丈許高的玉清天尊像。神像慈眉善目,身披霞光道輪,手中托起一柄玉尺。

  突然,那支青色玉尺大放異彩,從天尊神像手中脫離。

  兩位真人睜開眼,左側真人揮動拂塵輕輕一甩,三千銀線卷起乾坤,化作一方大千世界圈住玉尺。

  “鈞天道友,此刻還不是你出世時機。”真人語氣帶著無奈:“老師前番有言,待九陰絕日之時,道友可入世伏魔,積累功德,修成人身。”

  這段時間來,這件仙器頻繁動作,意欲脫離瑞光閣。

  玉尺中傳來一陣輕笑,龍首鳳尾的仙尺上端冒出朵朵純陽金花。每一朵金花花蕊燃起純陽真火,把真人隨手開辟的乾坤世界震碎。

  同時純陽仙光朝瑞光閣中一掃,將仙閣封禁的諸多仙家法寶悉數激活,向瑞光閣外沖去。

  另一位真人臉色劇變,趕緊將手中阻攔玉尺脫逃的法訣散去,轉而將這些四散的法寶鎮壓。他急聲道:“師兄,先鎮壓這些法寶。鈞天道友,你也是我派真人,出手怎么不知輕重?若是這些法寶墜入人間,全是你我三人的罪過了!”

  “那你們就老實收拾法寶吧!”

  趁二人手忙腳亂鎮壓法寶時,玉尺化作遁光從瑞光閣逃之夭夭。

  純陽鈞天尺出走,駭得兩位輪值真人心膽俱裂。開始那人驚呼:“快!耿師弟速去通報掌教,就說鈞天仙靈負氣出走了!這些法寶我來收拾。”

  一邊說,孟真人一邊趁師弟不注意,偷偷拿袍子藏起幾件法寶。

  昆侖龍首巖下,任鴻靜靜望著身后這雄偉挺拔的峻嶺。

  在他旁邊還有一位身穿玄月道袍的青年出言安慰:“你別擔心,我這就回去詢問師尊,這件事興許還有轉機。”

  “…”任鴻默默不語,銳氣盡失。

  見平日意氣風發的師弟這般頹態,青年嘆了口氣,囑咐說:“你先別走,等我消息。”

  說著,他駕馭飛劍趕往乾元峰。

  任鴻目光微動,望著跟自己交好的師兄離去,心中苦笑:別走?縱然我想離開,可昆侖山禁法無數,以我這低微法力若無旁人領路,連昆侖山門都走不出。

  龍首巖是昆侖派低階弟子修行練氣之地,高有九十丈,山勢如龍首,匍匐在東昆侖四十八峰下,也是昆侖道派入口。但縱使是山門入口,距離真正的昆侖仙境大門,也有百里之遙。一路布滿護法神禁,若無昆侖弟子引路,必死在防御禁法之下。

  遙望自己修行三年的地方,腦中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位長老的話。

  “任鴻驕橫狂妄,擅闖禁地解封妖邪,今剝奪道箓,逐下昆侖!”

  想到那位九仙峰長老的話,任鴻心中就憋著一口火。

  擅闖禁地?為什么去禁地,難道你不知道嗎?不是你們九仙峰的人惹事,他何至于跑去禁地救人?

  而且那惹禍的元兇僅僅落得一個思過三十年,可他這善后救人的,卻要被驅逐下山?

  這是哪門子道理?

  天底下,有這么執法的嗎!

  任鴻想到這,越想越氣,體內玉虛真氣飛快游走,混著不久之前在封妖洞內沾染的妖氣在經脈中翻騰,竟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驀地——

  鈞天玉尺從天空墜下,直接砸在少年腦門。

  “喂——清醒點!”

  鈞天玉尺收斂威能,僅僅將任鴻打醒,以純陽道光洗去他身上的妖氣,然后卷起五色彩霞將他裹住。

  從外頭看,五色彩霞形成球體圍著一尺一人,然后緩緩隱去。

  “小子,被昆侖驅逐下山,氣不氣,急不急?”

  聽到玉尺傳出的嬉笑,任鴻面色一冷。他正要開口痛罵妖邪,但忽然察覺玉尺上的玉虛法力跟自己同源。

  任鴻眉頭一皺,覺得此事另有玄機。但回想執法堂中的經歷,仍沒好氣道:“是昆侖哪位長老跟我開這等玩笑?”

  龍首鳳尾的青色仙尺在任鴻面前不住晃悠。

  “嘿嘿…我雖然是昆侖的人,卻不是什么長老,而是一件仙器的器靈。”

  也是任鴻修行不久,認不得這玉尺正是昔年玉虛祖師祭煉的鎮派仙器——純陽鈞天尺。

  “我在昆侖待膩了,要下山另尋機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下山?

  任鴻見這仙尺,第一反應是把它送回去,直接面見掌教為自己洗冤。

  但玉尺早有所料,笑聲不斷:“昆侖掌教拉著幾位太上長老在玉虛宮閉關。不然昆侖派怎么被幾個執法長老弄得烏煙瘴氣,諸峰內斗,善惡不分?”

  另一方面,青年御劍趕回乾元峰,一路橫沖直撞,去找自家老師求情。

  路上,有不少同門跟他打招呼,可他一概沒理,直接趕到金光宮,拜見玉微真人。

  “師尊,這件事處置不公!”

  進來后,羅鈺跪在蒲團上為任鴻求情:“禍是樊玉春闖的,任鴻師弟趕去救人,憑什么把他逐下山?”

  玉微真人剛回到道宮坐定,等候自家徒弟趕來求情。

  見他到來,真人也不氣惱,只是含笑問:“你也覺得不公?”

  “自然不公!”羅鈺氣憤道:“樊玉春那丫頭仗著自家哥哥在九仙峰修行,常在龍首巖惹是生非,卻無人敢罰她。導致她越發驕縱,這次也是她心生貪念,跑去封妖洞尋寶。害得同屋幾位師妹牽連進去,險些傷及性命。”

  “邱師叔僅僅削了她一次入仙路天門的機緣,罰她在山中閉門思過三十年,憑什么!”

  玉微真人:“就憑她有一個獲得祖師遺寶的哥哥。有他哥哥在,邱老三怎么也要給樊小子一個面子。”

  “那任鴻師弟呢?任鴻師跑去救下這幾位師妹,怎么還成罪過了?”

  說起來,他反而對樊玉春有恩吧?

  羅鈺:“是,師弟雖然無意間釋放三妖,但區區幾個金丹大妖。若師門真揪著不放,我大不了下山幾年,將她們抓回來。”

  “你真以為是那三只小妖的禍事?”玉微真人面帶不屑:“區區九頭雉還有琵琶精能惹出什么禍?幾百年修行還比不得你們這些三代弟子,就連那頭千年道行的九尾妖狐,也抵不住為師一根小指頭。”

  “這件事說白了,就是邱玉子針對任鴻,執意把他攆下山。”

  青年愣了:“邱師叔跟任鴻師弟無冤無仇,這是為何?”

  “還不是因為你?”玉微真人哼哼道:“要不是你帶任小子跑去七星坪,怎么會害他碰到這事?”

  “七星坪?”青年有點明白了:“又是祖師遺寶惹的禍?”

  “你道九仙峰為何針對你?”鈞天仙靈此刻也對任鴻說:“七星坪有玉虛上人遺留的七件遺寶。執掌其一,便有大運加身,執掌得道飛仙的機緣。”

  “你當日在七星坪偶然觸動靈寶靈機,搶了邱玉子那小牛鼻子徒弟的機緣。”

  “如今,他徒弟正在人間歷劫,無法回山收取遺寶,豈能讓你搶先得手?”

  “祖師遺寶?”任鴻一臉愕然:“就…就為這個?”

  “不然呢?”

  乾元峰,玉微真人悠悠道:“你那師兄當年就感應第六件遺寶的靈機。只待轉劫歸來收取靈寶,好為九仙峰壯大聲勢,增加底氣。怎么能讓任鴻取了這件寶物?”

  羅鈺一臉無語:“我陳師兄一向性子寬和,怎么會在乎這區區一件遺寶?難不成,沒有這件寶物,他就修不得大道?”

  能被祖師遺寶選中,豈是那等淺薄之輩?

  “是啊,你師兄不在乎。若真在乎這事,也得不到祖師遺寶的青睞,但你師叔在乎。”

  “你師叔跟你師兄是三世累結的師徒緣分,情誼深厚,豈能甘心讓你師兄失了這件寶物?”

  一邊是三世徒兒,一邊是昆侖派不認識的記名弟子,怎么選擇,還有問嗎?

  “那其他長老就這么傻傻看著?任鴻師弟僅修行三載,便要跨入天門,進行仙路試煉,修行速度何其快也。直接將他收入門下不就得——”

  頓時,青年回過味來。

  又是九仙峰和乾元峰的掌門之爭!

  自昆侖派玉虛上人飛升,將掌門之位傳給九仙峰主徐陰陽后,五百年來昆侖十二峰內斗不休,其中以掌教所在的九仙峰和乾元峰猶甚。

  乾元峰是十二峰勢力最雄厚的一峰,青玄道君執掌乾元峰,一部太乙清微經講盡昆侖正法奧妙。

  而九仙峰自詡掌教正統,徐陰陽又是不遜青玄道君的大乘仙真,九仙峰傳承的自然陰陽篇闡述天道至理,堪稱無上飛仙之法。

  兩峰自昆侖道法中另開道統,五百年來摩擦不斷。

  其他仙峰夾在兩大巨頭之間,或結盟或觀望,各有策略。

  羅鈺臉色難看:“這么說,還是我害了師弟。任鴻跟我走得近,我亦有意讓他來我們乾元峰。所以,邱師叔是為針對我們?”

  玉微真人撫掌大笑:“然也。”

  得到老師答復,青年疑惑不解:“這樣一來,我們不更應該保全師弟?”

  “所以,你不是來了嗎?”玉微真人指著自家得意弟子說:“你和任小子關系親近,何愁他不入我乾元峰?”

  于是,真人囑咐自家徒兒:“你帶任鴻下山,一路不得逗留。直去人間東峣城西門。那邊有五棵柳樹,第三顆柳樹下有一個算命攤。”

  “你讓任鴻去那個攤子轉轉,給那秋算子三兩三錢,一銀不多,一錢不少。等那算子給任鴻算卦后,你上去撕碎卦牌,逼那算子對你動手。”

  青年一臉不解看著自家師尊。

  “那算子是你乾元峰上的師叔,昔年負氣下山混跡人間,曾立誓不借用半點仙家神通。”

  昆侖十二峰各有昆侖天書傳承,十二峰之間爭的,就是如何將門徒培養成仙。

  任鴻修行天賦不低,又獲取祖師遺寶青睞,玉微真人自不肯放過這等門人。

  不過昆侖有十二峰,祖師遺寶卻只有七件。十二峰內斗不休,豈能看著乾元峰占據多件寶物?

  當日自家徒兒帶任鴻去七星坪走了一遭,和其中一件遺寶有緣后,玉微真人便封鎖消息,避免其他仙峰搶先把任鴻收走,然而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玉微本以為,任鴻日后筑基時要跟各峰爭搶一番。

  但這次九仙峰邱玉子為自家徒兒謀算,提前將任鴻扔下山,玉微真人頓時明白——機會來了!

  先把任鴻送下山,找一位乾元峰在外的長老帶幾年。回頭修行乾元峰功法后再接回山,待木已成舟,其他仙峰長老自然無話可說。

  “逼迫你師叔破誓,然后將任鴻小子推到他跟前。你再告訴他,讓他們師徒去清微仙府躲幾年。”

  清微仙府,乾元峰在外頭另立的別府。

  青年聽罷,恍然大悟:“還是師尊想得明白。我馬上就去。”

  “等等——”玉微真人將一面五色流光飛旋的扇子遞給羅鈺:“剛才我去你師妹處將萬霞扇借來,你拿此物保護任鴻下山。”

  千羽萬霞扇,玉虛祖師七件遺寶之一,歸乾元峰一位女弟子所有。

  “師妹的扇子?”

  青年接過來,又聽自家師尊囑咐:“你們這一路定會碰到其他仙峰來人。不論誰在后頭喊你,都一概不理。切記!帶任鴻下山后,直接趕往東峣城,路上絕對不能耽擱!”

  “弟子明白!”

  青年頓覺自己責任重大,能不能把自己關系親密的這位師弟拉入乾元峰,就看自己這一搏了!

  金庭峰,兩位長老漫步走在竹林。

  紫袍老者捋著胡須,對身邊錦衣華服的中年人說:“剛才九仙峰上,邱師弟做得有些過了。”

  “掌宮師兄也這么看?”

  紫袍老者頷首,二人慢悠悠走在清幽小徑里。

  “那叫任鴻的孩子著實無辜。邱師弟賣好樊師侄,包庇其妹,卻讓這無辜孩兒遭殃。”

  聽金庭峰主的感慨,古長老心中一動:“我聽說,那叫任鴻的小子修行不錯,心性也好。而且契合我們金庭峰功法,不如…”

  “修行是不錯,但脾氣有點爆,直接在執法堂跟邱師弟頂起來,惹得普陀峰和元陽峰等幾位師弟師妹不滿,才害得他直接被攆下山。”

  須知,九仙峰雖是掌教一脈。但徐陰陽閉關前特命十二峰長老聯合執掌教務,并非九仙峰一言堂。但凡有事,都是十二峰長老聯名投票決定。

  可任鴻年紀輕,性格執拗,直接在九仙峰跟邱玉子頂起來,害得其他幾峰長老對他感觀下降,才順利通過九仙峰邱長老的提案。

  古長老想了想,輕聲幫任鴻辯解:“十五六歲的孩子,做好事被人冤枉,還指望他多冷靜?”

  紫袍老者道:“所以才要他下山磨礪一番心性。你給咱們在人間的弟子傳訊,碰見任鴻這孩子多多照拂,日后若他能憑借自身毅力在人間筑基,便設法將咱們金庭峰的法門傳他。”

  普陀峰,素月大師帶著兩位女弟子回宮。突然心有所感,往遠方乾元峰方向看了看。

  “乾元峰這群人越發不著調。一個頂撞師長的毛頭小兒,竟一直揪著不放。云兒,你去龍首巖攔住乾元峰羅鈺。霞兒,你將那任鴻小兒扔出昆侖,順帶廢了他身上的玉虛真氣。”

  凌霞仙子遲疑道:“師尊,這…這不好吧?到底他也救了樊妹妹一次。”

  素月大師冷厲的目光看向自家徒兒;“斬草不留根,難道等他回頭報復嗎?”

  素月大師之所以偏幫九仙峰,是因為早前就商量好,樊玉春要拜入她門下。對于這件事,她自然要保護自家徒兒,把過錯都推到任鴻身上。

  玉泉峰,長老吩咐同門:“九仙峰處置不公,素月師妹一向狠厲偏激。勞煩師弟走一遭,把普陀峰攔下,讓乾元峰把人帶走。”

  元陽峰長老:“孩兒們,爾等謹守本職,安心修行,不可插手諸峰內斗。”

  云霄峰長老:“我等和普陀峰交好,素月師妹雖行事有所偏差,但也是為了斬除后患。這等門人既然下山,未免日后波折,直接廢了吧!”

  任鴻哪知道,因為自己驅逐下山,十二峰暗流涌動,好幾座仙峰長老都派人行動。

  不過鈞天仙靈清楚啊。

  他之所以攔住任鴻,就是盤算讓任鴻帶自己離開昆侖,去外頭尋自己的大道機緣。

  眼看各峰仙光飛來,他連忙道:“眼下給你兩個選擇,是跟我離開,咱們去尋玉虛老爺的仙府天書,自己建一個昆侖道統。還是老老實實下山,泯于凡塵?”

  “另建一個昆侖?”

  “我是昆侖派的仙器,豈能教你另投他派?”玉尺笑聲不斷:“既然咱們看當今的昆侖做派不順眼,自己去建一個昆侖派,不是更佳嗎?”

  說這話的時候,仙靈小心翼翼觀看天空。生怕那些個閉關中的太上長老突然出來教訓自己。

  蠱惑昆侖弟子分裂昆侖,若非那些太上長老,大乘仙真們都在閉關推演紫極玄圖,恐怕早就把自己抓回去了。

  任鴻面色猶豫糾結,最后心一橫:“干了!不就是另立道統嗎!既然九仙峰那些人善惡不分,那我就自己建一個昆侖!”

  “好!”玉尺轉圈一兜,霞光裹住二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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