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期也聽得雷聲,與少輔楚山孤等人抬頭看去,只見一道雷霆落下,將士便會跌一跤,被斬落一朵道花下來。
晏子期驚訝,上前查看,便見那道花落下,很快分解,消散在天地間。
很快便有將士三朵道花被斬落,一身道行被打回原形,變成了靈士,惶恐的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仙廷將士多數沒有修煉過征圣、原道境界,被斬去三花,便會變成天象境界的靈士,不免引起一片嘩然。
晏子期還以為是個例,但是漸漸地,空中的雷云多了起來,一朵,兩朵,三朵…
軍中的將士有些驚慌,各自祭起仙道神兵去轟擊那些云朵,然而卻往往穿云而過。
各軍將領也注意到這些雷云,各施手段,但雷云被打碎便會重聚,而那雷霆也是古怪,任何寶物都防不住,徑自落下來,每次都是準確的擊中將士的頭頂百匯。
那些雷云驅不散,破不了,攆不走。劈落時會認人,其他人不劈,落在頭上便會將人砸得跌一跤,道花便會落下一朵。
待到三朵道花落下,道境閉合,便是凡人中的天象靈士!
也有不少雷云聚集在軍中將領的頭頂,有的仙君的道花也被劈落下來,有的因為道行深厚,即便有雷云聚在頭頂,一道雷光落下,也僅是讓其道花搖晃一下,并未被斬落。
至于天君,雷光落下,道花紋絲不動。
那些未曾被斬落道花的存在,三道雷霆過后,他們頭頂的雷云便自消散,沒有繼續糾纏。
晏子期臉色刷得一下變得無比蒼白,連忙沖向那些雷云,嘗試以莫大法力,將雷云驅散,但饒是他這等道境八重天的存在,也無法將這些雷云抹除!
“快!快!”
他高聲道:“把這些雷云統統打碎了,不能讓雷霆落下來!”
少輔楚山孤與十八尊天君也意識到不妙,紛紛出手,試圖破去雷云,然而他們手段盡出,哪怕是把將士們收入自己的靈界中,靈界里也會產生雷云,將一個個將士劈翻。
那是劫運,即便躲在其他人的靈界中也不可能驅散自己身上的劫運,只要劫運猶在,便會遭劫。
“雷池!是雷池!”有人發出驚恐的叫聲。
仙廷各軍陣營之中雷劫便如春雨,一道道雷光便是墜落的雨線,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將一個又一個仙神仙魔的道花斬去,注銷仙籍,變成天象靈士。
少輔楚山孤四處奔走,試圖抵擋這些雷劫,卻一個都擋不住,他帶著哭腔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天師,我們完了!”
晏子期面色鐵青,卻一言不發,飛速落在城樓上,向帝廷的那十多萬將士看去,心道:“若是帝廷將士的修為未曾被斬,那就真是完了。帝廷屠戮我們如同屠戮雞狗,但若是…”
他心中一片混亂,同時又生出一絲希望。
他對面的帝廷大軍盡管只有十多萬大軍,不滿二十萬,但這股勢力已經足以絞殺他這等道境八重天的存在,更何況對方軍中還有道境八重天的高手。
這些仙神仙魔殺入天象靈士群中,就是猛虎入雞群,想殺便殺!
哪怕是天君、帝君,也擋不住陣法的絞殺!
但倘若帝廷大軍也遭到雷劫的清洗,那么雙方的戰力便不會過于懸殊。
“仙相百里瀆在明堂洞天打造雷池,帝廷既然已經造出雷池,那么百里瀆也應該造了出來。帝廷的人祭起雷池,削我將士頂上三花,百里瀆若是不祭起雷池,反削對方,那就是天大的叛徒!”
他雖然如此想,但是目光所及之處,帝廷的將士上空卻沒有任何雷云的動靜!
此時,帝廷的將士已經停止沖鋒之勢,但并未離去,而是停在仙廷陣營之外,似乎在等待戰機!
晏子期死死握住拳頭,老眼中眼淚險些從眼眶中滾了出來,喉嚨中的聲音嘶啞著,想說話卻只發出嘶吼聲。
“為什么帝廷有雷池,為什么百里瀆沒有煉成雷池,為什么帝廷煉制雷池的消息一點都沒有傳出來?帝廷何時煉制的雷池?百里瀆,你到底是奸還是忠?”
他道心震蕩,萬念俱灰,眼耳口鼻中劫灰噴涌而出,劫灰中冒著滾滾濃煙,那是劫灰將要被劫火點燃的征兆!
兩三千萬仙神仙魔的大軍,即將葬送在這片星空中,他的罪孽該是何等之大?這罪,能用自己的死來洗掉嗎?
道心上的崩潰,即將讓他自身陷入劫火之中。
就在這時,突然對面有亮光迸發,照亮了晏子期眼中的淚花。
那是一朵雷云中迸發出的雷光,將一個帝廷將士劈得跌了一跤!
接著,更多的雷云出現,一道道雷光落下。
晏子期眼中的老淚滾落出來,卻哈哈大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大解脫。
他知道,他麾下的這兩三千萬仙廷將士,可以活下來了!
“帝廷和明堂洞天,一定發生了莫大的變故!”
他的道心從破滅中解脫出來,身上的劫灰異變也自漸漸消散,隨即心思便活絡開來:“帝廷和明堂洞天肯定各有一座雷池騰空,吸收天地間眾生的劫運,化作震懾天下群仙的武器!仙廷想取勝,勢必要先摧毀帝廷的雷池!”
他站在城樓上,衣袍獵獵舞動,這一戰,已經不屬于他身后的仙廷將士了,而是屬于天君、帝君和大帝之間的戰爭!
雙方雷池一出,天下無仙!
而且隨著雷池的運行,將無人能夠修成仙境,但凡有人成仙,都會被對方的雷池削掉頂上三花!
“作為天師,我不能讓這些將士死在虛空中,必須護送他們前往第七仙界,讓他們有個落腳之地。”
他回頭看向軍營中的仙廷將士,心中默默道:“天下霸業,已經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一群被壓制在天象境界的靈士罷了。這兩千多萬將士,將會在第七仙界獲得新生…”
晏子期突然間便對帝豐的皇圖霸業失去了興趣,心中只有這兩千多萬將士。
他們不再是帝豐的士兵,而是兩三千萬的天象靈士,將這些人從遙遠的星空護送到第七仙界大陸,絕對是一個無比艱辛的路程。
另一邊,紅羅、謫仙等人也護送著帝廷的將士向帝廷進發,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們這些沒有被斬落道花的人,必須要用自己的法力去保護那些變成靈士的將士,將他們平安送到帝廷。
星空漫漫無盡,若是天象或原道境界的靈士久處星空,遲早會消耗完所有法力,力竭死在星空中。
靈士不是仙人,很難在星空中存活太久。
作為主將,他們有保護自己將士的責任。
數十日后,他們這支十多萬的大軍上空已經沒有了閃現的雷光,除了月照泉、盧仙人、紅羅、謫仙、玉太子以及長生帝君之外,其他人,盡皆淪為靈士。
即便是左右橫跳不老常青樹的宋仙君,也沒能扛過雷劫,被削掉三花。
至于郎云、宋命和水縈回等將領也悉數被斬落道花,沒能逃過。
若非紅羅重修過一次,吸收了帝廷的功法神通,將自己的道境提升到更高層次,她也很難躲過這次的雷劫。
月照泉、盧仙人、紅羅等人與六大圣王一起,護送這支隊伍繼續前行,沒有放棄任何一人。
紅羅回頭看去,他們后方的星空中,是晏子期正在率領仙廷的大軍艱難趕路。
雙方都是默默無言,絲毫沒有進攻對方置對方于死地的念頭,他們只想在自己死亡之前走出這片浩瀚星空。
半年后,晏子期所率領的兩三千萬人中開始有靈士耗盡修為死亡,而前方第七仙界大陸雖然在望,但依舊極為遙遠,還需要半年時間才能趕到那里。
晏子期一夜間愁白了頭,形容枯槁,雙目深陷下去。
他們的仙氣雖然還有很多,但是靈士不能服用仙氣,否則便會被狂暴的仙氣撐爆身體,然而星空中又沒有天地元氣,等待這兩三千萬人的,恐怕只是死路一條。
這時紅羅帶來了一些帝廷將士見晏子期,道:“子期先生,我們助先生送他們去第七仙界。我們的將士是原道境界,比你們多出兩個境界,還可以堅持。”
晏子期沉默,突然老淚橫流,向她長揖拜下,哽咽道:“我替他們謝過姑娘的再造之恩!”
又過了數月,他們終于來到第七仙界,兩千多萬靈士終于可以吸收到天地元氣,這才活得性命。
晏子期向紅羅躬身一拜,起身離去。
紅羅連忙大聲道:“子期先生,你去何地?”
晏子期駐足,回頭笑道:“我送他們去后土洞天,尋找一塊無主之地,讓他們休養生息,不再參與這場霸業爭奪之中。”
紅羅站在狂風中,紅衣飄蕩,吹亂她的秀發,笑道:“子期先生,云天帝并無爭霸之心,只是被推到帝位上,不得不為。先生,將來戰場上,紅羅還會遇到先生嗎?”
晏子期沉默片刻,斷然道:“不會的。紅羅姑娘,晏某余生,不會與姑娘為敵。”
他轉身離去。
紅羅目送他遠去,率領眾將士向帝廷趕去。
雷池復蘇,雷劫爆發的時候,星空的另一端。
神帝魔帝結成陣營,對抗天師關山河和休開甲的大軍。休開甲與關山河追殺神帝和魔帝,在星空中征戰,數年間,爆發了十多次大規模戰役,打得神魔二帝丟盔棄甲。
這日,兩大天師將神魔二帝的大軍圍困,布下重重殺陣,天羅地網,讓神魔二帝無處可逃,只能扎下陣營對抗。
兩大天師要畢其功于一役,將神魔二帝徹底鏟除,剪除帝廷雙翼!
突然,陣營中雷光出現,兩位天師大驚。
而神魔二帝卻是各自一聲長笑,很是快意。
數十日后,兩大天師麾下只剩下數以萬計的天象靈士和少數天君,艱難維持陣勢。
神魔二帝悍然闖陣,殺出重圍,兩尊太古大帝各自現出真身,張口吞下數十萬天象靈士。休開甲和關山河見狀不妙,立刻率領少數部隊逃遁,卻被二帝追上。
眾人在星空中搏殺,最終兩大天師被神魔二帝格殺,死于非命。
神魔二帝吞下兩位天師,修為實力蹭蹭暴漲,各自舔了舔嘴唇,化作人身。魔帝身段妖嬈,笑道:“終于熬到這一日了!時至今日,帝忽陛下舉世無敵,無人能擋!”
神帝面色淡然,道:“當今之世,還有帝豐、邪帝、天后等存在,爭奪天下,帝忽陛下依舊不能說無敵。”
他是男身,但如果仔細觀看,便能發現神帝與魔帝的面容幾乎一樣,唯一的區別便是妝容。
“帝忽的霸業,剛剛開始,神魔治世的時代,也從此開始!”
兩尊太古大帝身軀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神魔,各自破空而去。
而在帝廷上空,雷池鏡面展開,籠罩了幾乎半個帝廷,池中眾生劫運匯聚,波光如鱗。
柴初晞坐鎮在歷陽府純陽雷池之上,衣衫與秀發在雷光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