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六位舉人接受完了冗長的培訓,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趙昊早已經讓人備好了一桌清淡的飯菜,等他們回來用罷晚餐好早點睡覺。
誰知六位考生卻沒人敢動筷子。老爹苦笑解釋道:“禮部今日培訓,特意吩咐,回來后不許吃喝,多少廁所。”
“哦?”趙昊心說,這是明天要上手術臺嗎?
“因為明日殿試從晨至昏,中途離座便不得返回了。”
王武陽忙解釋道:“那位馮郎中說,殿試如廁會被視為對陛下大不敬。”
“哦。”趙昊恍然點頭。是啊,美女都是不上廁所的,何況出類拔萃的貢士了。
“那要是萬一忍不住怎么辦?”一旁的趙士禎有些擔心的問道,心里開始默默盤算,是否該連夜為師兄們準備幾條拉拉褲了…
“沒有萬一,我們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
卻聽要強的三師兄,一臉堅毅道:“鄉試、會試都堅持下來了,區區一個白天不上廁所,完全不在話下!”
“好,那就快去休息吧。”趙昊一臉欽佩的看著這些的男子漢,心中暗暗欽佩。
不說別的,但凡能這樣一路大考小考堅持到現在的,都心理素質與身體素質遠超常人的精英了。
這自然也包括趙二爺了,可別拿豆包不當干糧——這世上有誰能跟長公主相好,還不放棄努力的?
這樣一想,簡直肅然起敬啊。
翌日丑時剛過,趙昊便把呼呼大睡的老爹拖起來。
于慎思和張鑒也叫起了師兄弟們。
六人起床梳洗后,穿上了新作的黑花緞圓領袍,束好絲質腰帶,踏上粉底黛面的官靴。
因為殿試后會舉行‘釋褐’儀式,發放全套進士服裝。
故而為了節約起見,會試后便沒有再發貢士服。中式的舉子仍穿著原先的服色上殿。
不過禮部會提供應試的筆墨鎮紙等物,舉子們只消空手赴考即可,無需再攜帶考籃入場了。
待六人來到堂上,又像往常一般,拜過了孔子、太祖和師父,趙昊便為他們戴上了簇新的儒巾。
不過殿試并不會回落第,因此也沒就討那個口彩。
三月里的北京夜里還是挺涼的,趙昊又讓人給他們加了披風,然后眾人簇擁著六位舉人來到大門外。
一溜小轎早就候在那里,還有打著火把、提著燈籠的蔡家巷漢子頭前開路。
只見那燈籠上寫著‘奉旨殿試’,足足六盞之多。這是昨日從禮部領回來的。
到了殿試環節,趙昊已經不是很著緊了。反正又不會落第。
何況弟子們的底子本來就好,又經過自己強力輔導,名次應該不會差吧?
至于老爹,反正也不指著他了,愛考第幾考第幾吧…
于是趙昊只送到胡同口,就轉回家補覺去了。
春天可是長身體的時候啊,要保證充足睡眠。
轎夫們抬著六頂小轎到了東江米巷,六名貢士便下了轎子,一人打一盞燈籠,步行往西走去。
待到了大明門前,依然是滿天星斗,但‘奉旨殿試’的燈籠,已經匯集了一兩百盞。
雖然昨日培訓時,那位郎中反復強調過,要在宮門外保持安靜。
但興奮的中式舉子們,還是忍不住互相寒暄,彼此打趣。
一不留神就壓不住嗓門,喧嘩聲不絕于耳。
不同于以往殘酷的淘汰,今日殿試畢竟只是排名了。舉子們在緊張之外,多的更是興奮之情。
能不激動嗎?漫長的舉業之路,今日終于走到終點,只消在此完成鯉魚跳龍門的一躍,便可光宗耀祖、流芳后世了!
趙守正和幾個徒孫一來到,馬上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陽陽們自然不用說了,那日看榜時演那出活劇,生生攪了大伙兒的興致。
同年們都像看活寶似的盯著他們五個。
好在五人都是莫得感情的未來科學家,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神情,依然談笑自若,毫不介懷。
趙守正可比徒孫們受歡迎多了!及時雨送二爺的大名早已傳遍京城!
進京以來他慷慨解囊,資助同年無數,還為滯留京城的流民出錢出力。
在京的舉子們都傳說,是趙守正精誠所至,才感動了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以皇家的名義開粥廠賑濟。
趙二爺更是在粥場忙前忙后,一個人操持起那么一大攤子。
十幾萬災民吃粥井井有條,幾乎沒有發生過爭搶,去年冬那么冷的天,居然沒在粥廠凍死一人。
就連順天府、宛平縣的官員,都高呼不可思議!
同年們卻知道,老大哥為此付出了多重的代價…他整天泡在粥場中,以至于耽誤了學業,在會試中險些就名落孫山。
老大哥可是在地獄難度的應天鄉試中,考取第七名亞元的高才啊!
當今世態炎涼,如此古道熱腸、一心為人的義士君子,怕是比三只眼的蛤蟆還要罕見了吧?
趙守正在舉子們心目中的形象有多偉岸,威望有多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又有誰不想和‘送’二爺做朋友呢?
看到趙守正過來,眾舉子呼啦一下圍上來,兄長長、兄長短的問起好來。
趙守正笑瞇瞇的向眾人拱手還禮,與他們愉快的寒暄起來,并為上月看榜時的失態道歉。
“那天以為肯定不中,故而借酒澆愁喝多了。”
“哈哈哈!”同年們大笑起來,紛紛恭維道:
“老大哥乃侍郎公子,稔熟政務,殿試是你的強項,這次定能考個三鼎甲,一雪前恥!”
“唉,別瞎說…”趙守正忙擺手連連道:“我要是進了三鼎甲,誰服氣啊?”
“換了別人我們不服,”眾同年卻齊聲笑道:“但兄長的話,我們都服!”
“對,服!”更多的人附和笑道:“連順天府的吳少府,都稱贊兄長未來必是能員干吏,中個三鼎甲,實至名歸!”
“哈哈哈,說得好像我能考上似的。”趙守正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哈哈哈…”眾人也跟著大笑。是啊,說這個有什么用?殿試不就是走個過場嗎…
正此時,忽聽城門樓上一聲鐘響,大明門緩緩敞開。
昨日留宿宮中,值守考場的禮部左侍郎掌翰林院事趙貞吉,緩緩走出了大明門。
趙夫子不必說話,只用威嚴的目光一掃,四百零三名中式舉子便全都噤若寒蟬,趕緊按照會試的名次排成兩行。
然后在趙貞吉的帶領下,目不斜視的通過了千步廊,來到承天門下,接受金吾衛的搜身。
好在這次不是為了搜查懷挾小抄,而是檢查,他們有沒有攜帶兇器入宮。
所以也不用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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