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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40小時啊

  這是一個有著銀色鏡面的圓形銅鏡,鏡面上映照出一張稚氣未脫、唇紅齒白的俊俏面龐。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一面銅鏡能將人映照的纖毫畢現。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趙昊發現鏡面映出來的那張臉,已經不是自己原先的模樣了…

  定定看著那張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面孔,還有高高束起的頭發,用嵌著明珠的錦帶扎成的發髻,趙昊終于意識到自己穿越了。

  良久,他將目光從鏡子上移開,打量起自己所處的環境,只見這是一處明朝風格的軒敞屋室。

  頭頂雕梁畫棟,腳下鋪著柔軟的地毯,周遭墻上掛著書法字畫;博古架上陳列著玉石古董;靠墻的桌上鋪著蘇繡的桌布,擺著盆景器皿。還有些個刺繡、掛屏點綴其間,將整個居室裝飾的富貴逼人卻又格調十足。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生活在南京城的明朝少年!

  這少年與他同名同姓。但與他前世普普通通、略顯坎坷的人生相比,這位生活在大明的小趙昊,簡直不要太好命。

  小趙昊祖父名喚趙立本,徽州休寧人氏,嘉靖十七年中進士后,曾在長沙當過知府、在浙江為一省臬臺,如今官居正三品南京戶部右侍郎,掌管兩淮鹽引發放,可謂天下一等一的肥缺!

  這少年雖然幼年喪母,但極得祖父、父親的寵愛,從小過著前呼后擁、錦衣玉食的富貴公子生活。他有四名貼身婢女,還有仆婦兩名,小廝若干,加起來整整十來人,全都是專門陪他玩,伺候他一個人的。

  ‘這簡直就是賈寶玉一樣的日子啊,太墮落、太腐化了!’趙昊虛偽批判一聲,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咧了上去。

  說起來小趙昊也是樂極生悲。這幾日他不知何故被家里禁足后宅,百無聊賴,便在自己屋里和婢女們玩起了‘摸瞎魚’。所謂摸瞎魚,就是捉迷藏,輪到小趙昊蒙著眼捉人時,他一個不小心,一頭撞在了柱子上,登時暈厥過去。

  等再醒來時,這身體的主人,已經變成了從四百年后而來的大趙昊了。

  雖然趙昊說自己沒事,婢女們還是將他小心扶到個鋪著錦墊的矮頭椅上。又擱上軟軟的靠枕,才讓他半躺下去。

  為首的婢女捻一柄纖細的金勺,從個瓷瓶中挑一點碧色的藥膏,用青蔥般的無名指點化,溫柔的涂抹在趙昊撞出的淤青上。

  絲絲沁涼,讓他額頭輕微的刺痛消弭無形。

  另一個婢女在椅后,用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為他按摩著太陽穴。

  又一個婢女端來官窯的茶盞,一手用香帕墊在趙昊的頜下,一手持著調羹喂他喝水。

  甜絲絲,真好喝…

  還有一個婢女將紫澄澄的葡萄,細心剝去外皮,再用鑷子輕輕夾出葡萄籽,這才把果肉送到趙昊的嘴里。

  酸酸甜甜,真好吃…

  唯恐被看出破綻,趙昊裝作習以為常的樣子,享受著這過分體貼的服侍。

  他何曾體驗過此等神仙般的享受?心里多少有些羞臊,但更多的是暗爽。

  能不爽嗎?簡直爽到飛起啊!

  ‘而且我才十五歲,太多美好的日子在等著我呢!我要盡享人間富貴!’

  一念至此,趙昊竟激動的一下子站起來,興奮的緊攥著雙拳。

  婢女們吃驚的看著少爺,總覺得他醒來后有些奇怪。

  “少爺,還是請大夫看看吧,腦袋不是別處啊…”

  “都說了,我沒事!”趙昊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模仿十五歲少年的語氣,證明似的一拍胸脯道:“我還可以繼續藏貓貓呢!”

  “真的?”婢女們將信將疑。

  “不信?”許是受了這身體原主的影響,趙昊童心大起,將綢巾重新蒙在臉上,興致勃勃道:

  “一二三、摸瞎魚!說完我就開始抓!”

  “少爺你耍詐…”

  婢女們見他確實無恙,忙擱下各自的活計,嬌笑著東躲西藏起來。

  恍惚間,趙昊就像回到了童年,蒙著眼東撲一下,西撈一把,卻總是差之毫厘,捉不住身姿靈活的對手們。

  “這里這里。”

  “那邊那邊!”

  婢女們故意搗亂,房間里笑鬧聲亂成一片。

  好容易,趙昊終于逮到了一個。

  嬌笑聲戛然而止,只余趙昊一人興奮的叫聲:“哈哈哈,讓我抓住了吧!”

  卻聽一旁的侍女,有些不安的小聲問候道:“二老爺…”

  這趙府中,老爺子趙立本被下人稱作老太爺。趙立本有兩個兒子,被稱作大老爺和二老爺。趙昊正是這位二老爺的獨子!

  讓便宜老子看到這胡鬧騰的一幕,還不得家法伺候啊?

  趙昊暗叫不好,趕忙扯下了面巾。

  只見被他抓著衣袖的,果然是個與自己面目相仿,透著些書呆氣的中年男子。

  自然是他今世的父親、趙府二老爺、五試不第的國子監生趙守正是也!

  是該跪地認錯,還是一臉無所謂的走開?

  趙昊一時躑躅。

  正為難間,卻見趙守正順勢將他一把抱住,先是長吁短嘆一陣,繼而竟傷心的抽泣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見趙守正居然掉淚了,趙昊也顧不上要不要臉的問題了,趕忙敬業的扮演起乖兒子來。

  “父親你別生氣,我以后不胡鬧了就是。”

  “養不教父之過。為父就是要氣,也只會氣自己,怎么會生你的氣呢?”卻見趙守正搖搖頭,然后將他摟得更緊了。“何況為父不是生氣,是難過呀…”

  趙昊被勒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吃力的問道:“難過什么?”

  “卻愁宴罷青娥散,揚子江頭月半斜。”只聽趙守正語氣蕭索的吟了句詩,然后幽幽說:“兒啊,這樣快樂的場面,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趙昊愣住了,婢女們也愣住了,都不知發生了生么事。

  終于,趙守正放開了趙昊,轉頭對那四個茫然無措的婢女道:“你們都去院子里,我兄長有話對你們說。”

  “是…”婢女們乖乖應一聲,便魚貫退了出去,關上門。

  屋里只剩趙昊和趙守正父子倆。

  趙昊打量著趙守正那張失魂落魄的面孔,直覺有關乎自身命運的大事發生。

  “出什么事了?”趙昊有些忐忑的問道。

  “唉…”

  “兒啊,有道是‘何況人間父子情’,但凡有一絲緩轉的余地,為父都不想影響你的心情。”只聽趙守正長嘆一聲,然后滿臉歉疚的對他說道:

  “可事情實在瞞不住了,只能跟你實話實說,你一定要挺住啊…”

  ps.嘗嘗,是不是內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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