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秦奶娘雙手一軟,險些把親生兒子摔到地上。
“慶哥兒…”秦奶娘呢喃著,整張臉上布滿了震驚。
她沒有看錯,懷里的小奶娃就是慶哥兒,她的親生兒子。
可她來前還在姐姐家大炕上躺著啃手指的奶娃娃,怎么一轉眼就到了宋府?
誰送他來的?
又是誰找到他的?
不知為什么,秦奶娘第一時間想到了溫婉。
接觸越多,秦奶娘越發現宋家這位主母并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是個心思單純的人。
她那雙眼睛,好似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
每次跟她對視,秦奶娘都會有一種十分強烈的,被看穿的錯覺。
過后每次想到那雙眼睛,她都覺得不寒而栗。
看了眼懷中的兒子,秦奶娘心中一涼,自己此番去見主人,自以為做得夠隱秘,事實上行蹤早已暴露,夫人不僅知道她沒回家,還讓人把她兒子給弄到宋府來。
想到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控之下,秦奶娘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哆嗦了兩下。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爾后抱著慶哥兒出了西廂,走到正房門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天兒冷,丫鬟們都在屋子里做繡活打絡子,因著溫婉在午休,房里十分安靜,沒人說話,秦奶娘跪下去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屋里云彩和玲瓏對視一眼,云彩站起身走到門邊來打開簾子,見到秦奶娘抱著兒子跪在外面,她冷笑了一下,“你這是干嘛呢?”
秦奶娘低著頭,“還請姑娘通報一聲,我有事想親自見見夫人。”
云彩站著不動,“不是早告訴你了,夫人正在午休,不見任何人。”
秦奶娘抿著唇,她想問問云彩,慶哥兒為什么會在宋府,想了想又把話咽了回去。
云彩不喜歡她,秦奶娘能明顯感覺到。
這種時候但凡說錯話,對方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刺回來。
她只是個地位岌岌可危的奶娘,跟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杠上,沒有任何好處。
想著,秦奶娘便抱緊了懷里的慶哥兒。
那么小的孩子被冷風吹著,慶哥兒很快被凍哭,扯著嗓子嚎了出來。
秦奶娘心下一揪。
之前跟兒子分開的時候一心想著爬床攀富貴,等回了趟家見到兒子,她又有些舍不得。
一面愛慕著男主人,一面又舍不得兒 秦奶娘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說來,這事兒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那些人,要不是他們威脅她來宋府,她怎么可能會接觸到那么優秀迷人的男主人?
秦奶娘做著心理建設的同時,不忘伸手去捂住慶哥兒的嘴,怕他吵醒了正在休息的夫人。
云彩被吵得有些煩,皺眉道:“你趕緊把人抱走,否則一會兒夫人該不高興了。”
秦奶娘神情凄楚地看著她,“云采姑娘,算我求求你,幫我通秉一聲吧。”
“你求我也沒用。”云彩神情冷漠,自打這個小寡婦半夜三更不睡覺請老爺幫她寫信開始,云彩就對她沒有任何好感,要不是夫人沒同意,她早就把人攆出去了。
輕哼一聲,她叱道:“我只是個下人,主子們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再說了,夫人向來有午睡的習慣,你來了宋家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抱個孩子來正房門前這么鬧,夫人能見你?不讓人把你轟出去就算不錯了。”
聞言,秦奶娘心下一沉。
她雖然沒什么見識,卻不是傻子,溫氏弄這么一出,顯然是在提醒她別在背后搞小動作,否則她若是還不識趣,下場肯定不會好看。
秦奶娘不敢再鬧,抱著慶哥兒回了倒座房。
她和周錢二位奶娘的房間相鄰,到的時候見到周奶娘房門開著,怕對方突然出來,秦奶娘特地加快腳步,然而還是被周奶娘抓了個正著。
“站住!”周奶娘立在門口,見她手里抱著個娃娃,眉頭皺得死死的,“你干啥把小主子給抱來了?”
秦奶娘低聲道:“不是小主子,是我兒子。”
周奶娘一怔,“你兒子?”
秦奶娘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到的宋家。
在周奶娘一臉錯愕的神情下,秦奶娘輕輕關上了房門,把慶哥兒放在榻上躺著,自己順勢在旁邊坐下來。
慶哥兒四個多月,沒比小主子柒寶大多少,他只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專門的奶娘,跟姨母家的孩子分奶喝,營養跟不上,顯得又瘦又小,四個月的身量看著還沒有三個月的小主子大。
秦奶娘看著他,忽然覺得腦袋昏沉沉的。
昨兒在姐姐家她就覺得渾身乏力,額頭滾燙,想著怕是出來一趟病了,她不敢吃藥,只用毛巾敷了敷,今兒一早打起精神回的宋府。
剛剛在青藤居還不覺得,如今空閑下來,她越來越覺得渾身難受,像是 被誰抽空了力氣,想做什么都提不起勁。
實在撐不住,秦奶娘干脆躺到榻上,帶著慶哥兒睡了過去。
而正屋這頭,秦奶娘離開之后,在里屋哄柒寶睡覺的溫婉便走了出來。
云彩笑道:“夫人,她應該是回房了。”
溫婉輕輕嗯了一聲,在燒得暖熱的大炕上坐下。
玲瓏很是不解,“夫人為什么要讓人把那個孩子抱來咱們府上?難不成是體恤他沒奶喝?”
云彩聽完,忍不住白她一眼,“你就是腦子缺根弦兒,當初秦奶娘告假的時候是怎么說的,兒子病了,她要回去照顧,如今她兒子被抱來了,你先前不也看到了,哪里病?除了干瘦點兒,你看出來哪不舒服了嗎?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秦奶娘既然回家去看兒子,夫人讓人去抱慶哥兒的時候,她為什么沒攔著,是不敢,還是人壓根就不在?”
云彩一分析,玲瓏頓時醍醐灌頂,一拍腦門,“對啊,夫人為什么能把秦奶娘的兒子抱來?她要是不在,告假這兩日去哪兒了?”
“去見了一個患上傳染病的婦人。”溫婉面色不大好看。
她沒想到蘇儀都到這份上了還不忘通過算計她來報當年跟她生母之間的仇。
聞言,云彩玲瓏二人齊齊驚呆,“傳染病?”
溫婉當然不能告訴她們自己是通過預感知道的,只說是宋巍手底下的人查到告訴她的。
云彩傻眼了,“那秦奶娘自己豈不是也患了病?”
“有可能。”
“夫人既然知道,怎么還讓她入府?”玲瓏急得絡子都打不下去了,看那樣子,大概想馬上去倒座房攆人。
溫婉抬手,讓她稍安勿躁,“我讓她入府自然是有用意的,不過也具有一定的風險性,你們倆一會兒去通知府上的其他主子下人,盡量不要與秦奶娘正面接觸,離她遠些。對了,云彩去請府醫開一貼能預防疫病的方子煎藥出來,分給他們喝下。”
秦奶娘一覺醒來,外面天色已經擦黑,并沒有人來叫醒她,廚房那邊也沒有人來給她送吃食。
她靠坐在床頭晃了晃腦袋,爾后下榻把燈點亮,這才借著光線看清楚兒子通紅的小臉以及沉重的呼吸聲。
他似乎很難受。
秦奶娘面色微變,上前來用手背貼了貼慶哥兒的額頭,竟然發熱了!
一瞬間,秦奶娘心中怨念叢生,恨毒了青藤居里的那個女人。
要不是溫氏,慶哥兒怎么會大老遠的被弄到宋府來,要不是溫氏,她的兒子怎么可能會生病?
這時,榻上的慶哥兒開始不安生地哼唧,本來是想哭的,大概是燒得嚴重了,哭不出來,只能哼哼。
秦奶娘心疼得直掉淚,她伸手給慶哥兒蓋上被子,轉身拉上房門,準備去把府上的那位大夫請來給兒子看看。
走出倒座房,秦奶娘一路上遇到好幾個下人,然而他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瘟神,老遠見到她就繞道,弄得她想找個人問問情況都不行。
秦奶娘十分郁悶,但眼下更要緊的,是去找府醫。
好不容易到了府醫住處,就聞到一股沖天的草藥味兒,她打眼一瞧,見到不遠處架著一口大鍋,鍋里面全是草藥,那股味兒便是從里面發出來的。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