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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斬了

  第二天一早,君無歡便離開了信州城。來的時候是一群人一起來的,走的時候卻是君無歡獨自一人走的。云行月和肖嫣兒都留了下來,君無歡獨自一人趕回滄云城。不過這兩三年云行月大多數時候也都是留在平京的,君無歡身體無礙的時候別的事情云行月也幫不上什么大忙,所以也沒人在意。

  楚凌倒是覺得,云行月主動留下來并不是為了幫自己的忙,而是為了肖嫣兒。只可惜…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除非肖嫣兒完全恢復記憶,不然只怕這輩子肖嫣兒都不會對云行月有什么想法了。甚至,即便是肖嫣兒恢復了記憶,也未必還能保持原本對云行月的感覺。畢竟,人的想法和心思一旦變了,記憶其實是沒有什么用處的。這其中,自己到底貢獻了幾分力,楚凌還是略微有些心虛的。

  目送君無歡離去,楚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有些神不守舍的馮思北。挑眉道:“思北,怎么了?”馮思北回過神來,看了看楚凌忍不住問道:“公…公主,你真的…真的…”

  楚凌有些無奈,笑道:“你之前不是就知道了么?”靖北軍的身份在天啟自然不能廣而告之,但是至少這次跟著他一起回來的幾個人都是已經知道了的。當時馮思北反應不是很大,他還以為震驚不過就接受了,原來這位是反射弧太長了么?

  馮思北喃喃道:“靖北軍…神佑軍…神佑軍、靖北軍…”

  走在他們身邊的葉二娘看著這年輕人也不由得笑起來了,道:“聽說神佑軍麾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不知道跟靖北軍比起來如何?”楚凌笑道:“讓二姐見笑了。神佑軍上下加起來還不到三萬人,倒是不好跟靖北軍相比。”

  不過神佑軍的單兵作戰能力肯定是強于靖北軍的。這是他們的先天條件決定的,靖北軍上下除了葛丹楓和竇央,將領階層幾乎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葛丹楓雖然有領兵的天賦,但他其實也是文人出身。

  神佑軍卻不一樣,他們本身就出身天啟禁軍,底子都不算差。從中層將領開始,七成以上都是讀過書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本身就是將門之后。譬如馮思北這樣的,本身天賦卓越,又家學淵源。唯一欠缺的就是他們還太年輕了,也沒有多少經驗。

  葉二娘倒也不計較這個,畢竟兩邊情況不一樣大家都知道,非要拉出來比個上下高低就沒什么意思了。不過…葉二娘有些好奇地看看馮思北道:“大哥說,這位馮公子可是個高手。”

  馮思北有些不好意思,“葉…葉姑娘叫我思北就好了。”公主都與靖北軍這幾位兄弟姐妹相稱,他自然也不能將態度擺的太高了。

  葉二娘笑道:“思北可愿意去靖北軍中玩玩,順便指點他們一番?”馮思北滿是期待的看向楚凌,他確實是對靖北軍很是好奇。

  楚凌點了點頭道:“想去就去吧,正好我聽說思安那邊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不如去三哥那里幫幾天忙?”

  馮思北記得,公主說的三哥是還沒有見過的面的竇央將軍,原本是黑龍寨的三寨主。連忙點頭道:“是,公主!”

  葉二娘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這個將門之后出身的少年想必有幾分傲氣的,沒想到竟然如此好安排。倒也不多說什么,只道回頭派人送馮思北去找竇央。馮思北頓時歡喜的應下,連聲謝過葉二娘。

  三年過去,信州城比幾年前熱鬧了許多。不過城中的貊族人少了很多,幾乎很難看到貊族人的影子了。不僅是信州城,整個信州現在也都沒有多少貊族人了。

  當初他們攻占信州城之后,并沒有對城中的貊族人趕盡殺絕。只是將那些貊族人都趕了出去,還有極少數的愿意留在信州的,只要他們安安分分的生活,靖北軍也沒有去為難他們。

  不過早些年天啟人的日子不好過,如今信州成了天啟的地盤,貊族人自然也不受待見,倒是極少有貊族人愿意留下來的。所以只是在城中大街上走動,幾乎要以為這是在靈蒼江南岸的天啟了。

  “小將軍。”楚凌和葉二娘走進書房,正在書房里議事的鄭洛葛丹楓等人立刻起站起身來。楚凌微微點頭笑道:“各位不必客氣,請坐吧。”鄭洛側身請楚凌上座,楚凌也不推辭。既然明面上靖北軍尊她為首領,那么至少在外人面前就不能顯示出上下不分的模樣來。否則很容易讓底下的將領心思浮動深處一些別的心思來。鄭洛和葉二娘都不是擅長勾心斗角的人,到時候麻煩的還是他們。

  眾人各自落座,在座的人對楚凌倒也不算陌生。雖然這幾年小將軍經常不在,但基本上每隔幾個月還是會出現的。那些非黑龍寨出身,后來提上來的一些將領難免對楚凌心存不服。不過被楚凌收拾過幾次之后倒是都漸漸地安分了下來。對此,楚凌倒也不甚在意。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權力傾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楚凌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眾人道:“靖北軍最近的情況昨晚鄭將軍和葛將軍已經跟我說過了,這段時間都還做的不錯,辛苦大家了。”眾人連忙道都是應該的。楚凌話音一頓,聲音有些淡淡地道:“不過…兩個月前,在惠州邊境與南軍交手,三千兵馬對對方三千兵馬,卻大敗而歸,幾乎全軍覆沒。這是怎么回事?誰領的兵?”

  坐在末尾的一個中年男子站起身來,拱手道:“稟…稟小將軍,是末將。”

  那中年男子看起來三十五六的模樣,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眼看過去似乎沒什么特別的。但是那一雙眼睛看著人的時候,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楚凌淡淡掃了他一眼,方才低頭看了一眼跟前打開的卷宗道:“風字軍統領陳文杰?葛將軍,是你的人啊。”

  葛丹楓起身,眼神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拱手道:“是,小將軍。末將用人不當,請將軍降罪。”

  楚凌擺擺手,指了指葛丹楓身后道:“坐。”葛丹楓謝過,重新坐了回去。那陳文杰見楚凌如此寬厚,也暗暗松了口氣,同時眼底卻也多了幾分不以為然。底下不少將領都低下了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凌手指輕輕在卷宗上拍了兩下,輕聲笑道:“陳將軍,來說說看…你是怎么跟你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被三千南軍給打的一敗涂地的?是南軍的將領用兵如神,還是南軍將士格外的驍勇善戰?又或者,你們遇到了什么險關陷阱?”

  坐在陳文杰對面的一個小將忍不住低笑出聲。誰不知道南軍就是貊族人的炮灰,說他們用兵如神驍勇善戰誰會相信呢?

  陳文杰臉色微變,神色沉痛地道:“是末將無能…”楚凌抬手阻止了他,道:“我沒讓你請罪,就是想問問你這一仗到底是怎么打敗的。這上面…也沒寫清楚啊。我總不能讓那兩千多的將士白白死了,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不是?你這送上來的戰報,寫得也是不明不白,我是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沒有,反正我沒有看明白。”

  陳文杰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小將軍這是在懷疑陳某通敵不成!”

  楚凌眼神微冷,“我在問你是怎么敗的!”

  陳文杰看著主位上坐著的少年,眼底不由露出幾分不甘和不忿來。忍不住高聲道:“小將軍平日行蹤不定,一年也不在軍中幾日。信州被貊族人懷繞,強敵環視也不見小將軍關心。如今一回來,就要問罪軍中將領么?”書房里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楚凌對想要起身的鄭洛和葉二娘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方才抬眼懶洋洋地看了一眼陳文杰,問道:“這些…跟我之前的問題,有什么關系?”

  陳文杰頓時一噎,雙目圓瞪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年。

  楚凌道淡然道:“我在問戰事失利的事情,你若是問心無愧就直接告訴我當時的經過。這么多人在場,難道陳將軍還擔心我冤枉你不成?你若實在是想不出來理由,哪怕是告訴我你當時被鬼迷了心竅也成,這種東西…”隨手將手中的卷宗往陳文杰跟前一拋,“誰給你膽子拿這種東西來敷衍我?還是你以為鄭將軍和葛將軍什么都不懂,任由你糊弄?”

  陳文杰頓時明白,忍不住看向鄭洛和葛丹楓。小將軍不再信州,才剛剛回來又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的?自然是有人告訴他的。只是事到如今…“小將軍明鑒!是這姓葛的陷害我!”

  楚凌微微挑眉,臉上露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神色,點頭笑道:“說說看。”

  陳文杰舔了一下有些干澀的嘴唇,咬牙道:“末將之所以會敗,是因為麾下的士兵孱弱,兵器破敗都不堪用!葛將軍看末將不順眼,處處為難。屬下著實是…十分為難啊,還請小將軍明鑒。”楚凌偏著頭打量著他,一手撐著下巴看向葛丹楓,“葛將軍,你怎么說?”

  葛丹楓神色淡然,道:“士兵入伍自有選拔標準,并非葛某所能左右。想來靖北軍如今軍中還不至于用老弱病殘。至于軍餉武器,也有一應的賬冊記錄詳盡,每次都有各軍將領副將親自蓋章用印方能領取。不知道…葛某到底是從何處克扣了陳將軍?”

  陳文杰咬著牙瞪著葛丹楓,若是外人看了只怕還真要以為他跟葛丹楓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旁邊葉二娘已經吩咐人將葛丹楓軍中的賬冊送了過來。如今葉二娘和秦知節一起管著信州的錢糧,這些東西自然都要從她手里過的。楚凌隨手翻了翻,似笑非笑地看向陳文杰,“陳將軍,每月三千兵馬足額的糧餉,軍中的兵器縱然再差也不至于比南軍更差。結果這三千人一起不會,你連個交代都不給我,說不過去吧?”

  陳文杰咬牙,沉默不語。儼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但是看向楚凌的眼神也沒有什么畏懼之色,顯然并不害怕楚凌因為這件事而責罰他。

  這種人,鄭洛和葛丹楓壓著沒有處理,自然是有不好下手的原因的。

  這陳文杰原本只是信州的一個商人,家里有些積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靖北軍建立之后他是最先帶人來投靠的,不僅帶了一千多人馬來還帶了不少的糧食銀兩。如此作為,也算給信州一代一些小有勢力的人做了個榜樣,之后才陸續開始有不少人投靠過來。因此陳文杰在信州還是很有一些名聲的,也因為這個,陳文杰才成了統領三千兵馬的一軍主將。

  但是很顯然,時間久了他對此并不十分滿意。上次來的時候,楚凌就隱約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鄭洛看在他當初最先來投靠的情分上并不想動他,倒是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就搞出這么一樁事情來了。

  楚凌冷笑了一聲,抬手從站在自己身后的雪鳶手中接過一份卷宗扔了過去道:“看看吧。”

  陳文杰有些接在手中,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凌方才低頭打開了卷宗,一看之下神色頓時就變了。猛然抬起頭來,驚愕地看向楚凌。楚凌微微勾唇,冷聲道:“一千二百人不到,你就敢說三千兵馬滿員。這兩年,陳將軍也賺了不少吧?”吃空餉,古往今來皆有之,但是陳文杰也算得上是大膽妄為的了。一多半的軍餉都被他自己吞了不說。臨戰的時候還隱瞞不報,生生的將那些士兵送進了火坑。

  陳文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楚凌對他淡淡一笑道:“知道你這是什么罪名嗎?”

  陳文杰咬牙道:“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要不是我…”

  “拉出去,斬了。”楚凌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打斷了他義憤填膺地控訴。陳文杰的眼睛頓時睜大,怒瞪著眼前的白衣少年,“你說什么?!”

  楚凌平靜地看著他,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拉出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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