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深夜的大街上,一群黑衣人正在圍攻神佑公主一行人。這些黑衣人原本以為神佑公主只帶了少數的護衛,身邊還有兩個不會武功的拖油瓶應該很好解決,但事實卻顯然與他們所想相悖。楚凌手中流月刀銀光飛舞,沖到她跟前的人無不變色退避。后面的馬車旁邊也傳來了慘叫聲,可惜并不是神佑公主的護衛的,而是他們自己人的。楚凌一邊穿梭者黑衣人中,聽到后面的聲音唇邊也不由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自己跑上門來找肖嫣兒的麻煩,這些人怕不是想不開找死了。
肖嫣兒站在車廂外面,對著到了一地的黑衣人歡快的拍手,插著腰得意地笑道:“也不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誰,也是你們能招惹的么?找死!”
玉霓裳從馬車里探了頭出來,看了一眼外面立刻又縮了回去,“嫣兒,你小心一點。”肖嫣兒笑道:“放心好了,別怕我會保護你的。”玉霓裳脆聲道:“嗯,我不怕。”雖然玉大小姐從小膽子就很大,不過自從跟著公主之后玉霓裳覺得自己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只可惜她的身手實在是不行,配不上她這顆膽子啊。不然她就可以仗劍策馬,闖蕩天下去了。
玉霓裳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正在踩著一個黑衣人的臉玩兒的肖嫣兒,心中羨慕極了。
楚凌一腳踢飛了一個想要趁著空檔去抓襄國公的黑衣人,飛身落回了馬車上。居高臨下看著跟前已經折損大半的黑衣人冷聲道:“回去告訴拓跋贊,有什么事情讓他自己來找我!”黑衣人一愣,回過神來連忙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楚凌冷笑一聲道:“方才只是陪你們玩玩,畢竟子啊上京皇城里難得能真的動架。既然你們不領情,就罷了!”楚凌話音剛落,就見一邊房頂上幾個人影躍了一下,直接落到人人群中。
蕭艨、馮思北、云行月。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是這三個人的加入頓時就讓整個形勢翻天覆地。本就因為楚凌和肖嫣兒折損不小的黑衣刺客立時被打的潰不成軍。楚凌見狀,慢條斯理的收回了流月刀皺眉道:“看來,北晉皇也沒有給你留下什么好東西啊。”
街邊地角落里,拓跋贊不知道何時站在那里的。聽到楚凌的話,方才扭頭看向她道:“你是在嘲笑么?”楚凌聳聳肩道:“我嘲笑你做什么?實話實說而已,若這些就是先皇留給你的人,我說…你是不是被先皇給坑了啊。”這孩子是不是太過玻璃心了?
拓跋贊冷哼一聲,快步走向楚凌的馬車。楚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膽子不小啊,你是真不怕我一刀宰了你?”她當然不會真的一刀宰了拓跋贊,在上京殺一個北晉王爺,正好給拓跋梁一個借口把她扣在上京么?但是,砍上兩刀還是可以的。
拓跋贊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你把拓跋興業弄到哪兒去了?”楚凌揚眉,“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這種事情?”拓跋贊咬牙,看著楚凌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怨憤,“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多少事情?你知不知道拓跋興業有多重要!告訴我拓跋興業在哪兒!”
楚凌嘆了口氣,俯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知道。少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遠近親疏?拓跋興業是我師父,你是我的誰啊?更何況,我是天啟公主,你是北晉王爺,咱們好像還是敵人吧?我憑什么要告訴你?”
“你一定要跟我作對么?”拓跋贊道。楚凌微笑道:“你如果覺得是的話,那就當是吧。作為前任師姐,再給你一個最后的忠告。不要總是覺得別人對不起你,一直都是你在負了你身邊的人。”拓跋贊冷聲道:“我負了誰了?”
楚凌聳聳肩道:“你覺得拓跋羅利用你,拓跋看不起你,師父不拿你當弟子,我這個師姐當然也不拿你當師弟。這么說的話…確實都是別人對不起你。”
拓跋贊盯著楚凌打量了許久,楚凌原本還以為他是不是打算拔刀跟自己拼了。卻聽到拓跋贊冷聲道:“撤!”
楚凌身體不由得一歪,險些從馬車上跌下去。這么氣勢洶洶的模樣,我都要準備同門相殘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聽到拓跋贊的命令,黑衣人立刻擺脫了蕭艨等人飛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公主。”
楚凌回頭掀開簾子看向坐在里面的襄國公,“舅舅,你沒…”話音驟然一頓,楚凌有些驚訝地看著坐在馬車里含笑看著自己的君無歡愣住了。君無歡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跑到馬車里來的?她竟然都完沒有發現。君無歡含笑道:“阿凌,還不進來,該回去了。”
楚凌回頭看了一眼吩咐蕭艨善后,這才彎腰進了馬車。
馬車里有一盞小燈,襄國公靠著馬車的角落看起來神色還不錯。楚凌問候了襄國公確定他沒事方才看向君無歡問道:“你怎么來了?”君無歡道:“這么晚了阿凌還沒回來,我便想來看看啊。誰知道你們原本來堵在這里了。阿凌,你這個師弟太不懂規矩了。”楚凌聳聳肩,淡然道:“他已經不是我師弟了。”當初在大將軍府她確實跟拓跋贊相處的很愉快,但人生際遇變換無常,既然彼此都選擇了不一樣的路和方向,就沒有必要在糾纏下去徒增苦惱。
君無歡道:“這么說,我若是出手收拾他一頓,阿凌也不會心疼了?”
楚凌有些好笑地道:“你收拾他我為什么要心疼?只要記得注意分寸別把自己搭進去就行了。若是讓人知道滄云城主出現在上京皇城…”君無歡微笑道:“阿凌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數。對了,你們入宮之后我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楚凌和襄國公齊齊望向他,能讓君無歡在這個時候專門提起的,自然不會是什么無關痛癢的小消息。楚凌問道:“怎么了?”
君無歡道:“駐扎在邊關的貊族兵馬在朝西秦方向動作。”
楚凌一怔,“是想要從后面前后夾擊滄云城還是…”君無歡搖頭道:“只怕是想要對付西秦,秦希這兩年暗地里的舉動只怕早就惹怒拓跋梁了。而且,如果拓跋梁真想要與天啟或者滄云城開戰,還是將西秦完的收入囊中更放心一些。”襄國公皺眉道:“你能在上京收到消息,那這個消息傳出來至少也需要…”
君無歡嘆了口氣道:“即便是快馬加鞭日夜不停的趕路,至少也需要十五日。所以…至少半個月前,貊族兵馬就已經開始調動了。”再加上拓跋梁這邊做下決定然后傳出消息,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一個月以上。也就是說…拓跋梁其實在他們來上京之前就已經決定要拿下西秦了。貊族想要拿下西秦并不是什么難事。因為當初西秦戰敗,雖然保住了國家和王位,但是貊族在西秦境內是停下了不少兵馬的。西秦面積不大,再加上邊關的北晉兵馬,只怕這個時候…西秦境都已經落入北晉人手中了。
楚凌蹙眉道:“秦殊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
君無歡點了點頭,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遞給了她。
楚凌有些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熟悉的筆跡讓她不由得一怔。信是秦殊的筆跡,但信的內容卻是寫給滄云城主的。秦殊在信中請求向滄云城借兵,但是這封信也不是現在寫的,而是二十多天前。信的末尾蓋著一個印章,西秦王太子印。這是秦殊當年在西秦做太子的時候的印鑒。很顯然他即便是來了北晉做質子,這枚印璽也沒有被收回。
君無歡道:“我是收到這封信之后才啟程來上京的,所以…秦殊應該也是早就知道拓跋梁的打算了。這個時候脫身雖然有些晚,但也還來得及。”
“你借兵給秦殊了?”楚凌道。如果有滄云軍相助,那么秦殊現在趕回去或許也確實還來得及。
君無歡笑道:“滄云城和西秦的關系雖然算不上唇亡齒寒,但是北晉人多一個敵人,我們也算多一分助力不是么?秦殊給秦希不一樣,他若是回答西秦,想必是足夠讓拓跋梁頭疼的。”楚凌皺眉道:“那秦希怎么辦?”一旦拓跋梁知道秦殊沒死,秦希只怕是…
君無歡望著楚凌,不由地輕嘆了口氣。楚凌神色微微一怔,半晌方才輕聲道:“是了,秦希…是用來欺騙拓跋梁,拖延時間的工具。如果秦殊回到西秦,那么秦希這個…不稱職的西秦王,有沒有都沒有什么關系了。”楚凌不由得想起西秦驛館里那個神情落寞無措的青年,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黯然。秦希…一個不稱職的王者,一個不懂事的弟弟,一個不討喜的少年,他十多年坐享著用兄長的自由和尊嚴換來的王位,現在是到了該他被犧牲的時候了么?
君無歡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阿凌,這件事…秦希自己也知道。秦殊原本不讓他來上京,但是…拓跋梁逼得緊,他不得不來。他心里想必也清楚,他來了很難再平安回去了。”
楚凌笑了笑道:“我知道,如果秦殊不回去,秦希一個人根本撐不起西秦的局面。”
襄國公看了看兩人,輕嘆了口氣道:“就算是發現了秦殊還活著,拓跋梁現在也未必會殺秦希。秦殊只有這一個弟弟,必要的時候或許可以拿來做籌碼。”楚凌搖了搖頭,輕嘆道:“拓跋梁只怕不會相信她會有需要秦希作為籌碼的第一天。他只會將秦希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君無歡和襄國公沉默不語,這世上…有些時候有些人注定了是要被犧牲的。事實上秦希一進上京就已經被冥獄盯上了,所以即便是秦殊也只能選擇將他留下來聽天由命。君無歡百里輕鴻南宮御月這樣的高手拼一拼或許也能從冥獄手里救人。但是卻誰也不會那么做,因為得不償失。這世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那個好命讓別人愿意為他拼盡一切奮不顧身的。
楚凌靠在君無歡身上閉目養神,一邊問道:“我們是不是要盡快離開了。”
君無歡點頭道:“越快越好,一旦西秦的戰事傳到京城,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而且…我們也該準備了。”楚凌當然知道君無歡說得準備什么,他們不能等北晉準備好了再一步步蠶食西秦,滄云城,靖北軍,然后是天啟。所以,他們必須主動找到機會出手。如今拓跋興業離去,北晉皇室人心四散四分五裂,正是最好的機會。一旦等到北晉皇室拓跋梁或者別的什么人分出了勝負,有麻煩的就會是他們了。
他們不可能期待著拓跋梁和拓跋羅等人能兩敗俱傷到讓天啟白撿便宜的地步。且不說這需要多大的運氣,可能性又有多小。需要等多長時間就很不好說,而時間久了變數并不僅僅只會發生在北晉,也有可能在天啟。永嘉帝身體并不好,一旦皇位上坐著的不再是對神佑公主千依百順的親爹,很多事情也都會發生變化。
楚凌點點頭道:“好,明天一早我變讓人向拓跋梁辭行。舅舅,表哥那里…”
雖然沒能跟段云說上話讓襄國公有些遺憾,但是襄國公也明白正事要緊。更何況能親眼看到兒子襄國公已經覺得不虛此行了,“無妨,正事要緊。以后…以后有的是時間。”
君無歡道:“國公倒是不必如此,明天國公便可與段兄見面,我來安排便是。”
楚凌看了一眼君無歡,微微挑眉。君無歡對她點了點頭表示她猜的沒錯。楚凌莞爾一笑點頭道:“也好,舅舅就聽他的安排吧。正好,我明天也想要見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