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御月走了。”楚凌坐在永嘉帝身邊,位置比較高一些,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的動靜。南宮御月這愛湊熱鬧的性子,竟然這么早就走了?君無歡聽了倒也不覺得奇怪,道:“他知道要輸了,怎么肯留下來陪著珂特吉一起丟臉。”楚凌有些驚訝,“他這么容易就放棄?”這才第三場,難道不應該再拯救一下嘛?
君無歡笑道:“阿凌可以稱贊他一聲自知之明。”
南宮御月是什么人,事不關己的事情他只要看清楚了輸贏根本就不會別人的死活,立馬就能抽身走人。他可不會覺得貊族人輸給了天啟人自己面子上就會過不去。那些都是拓跋梁的人,跟他有什么關系?就算是傅冷輸了他也不會在意。畢竟,傅冷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護衛而已,無論后面天啟拍誰出場,傅冷無論輸贏都不丟臉。當然如果傅冷真的輸給了一個同樣籍籍無名的人的話,南宮御月只怕會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這一場果然不出君無歡所料,天啟人贏得并不困難。校場周圍又是一片歡呼,方才公主上臺一陣鞭子將暗算宋邑的人給打斷了一只手臂,這會兒他們又贏了一場比武,即便是成績依然是一勝兩負,卻也讓很多天啟人都提起了幾分信心。
第四輪由天啟先選人,這一次馮錚沒有猶豫,直接飛身上臺了。畢竟下一場是要讓給公主殿下的。
臺下的珂特吉臉色微沉,據他所知這個馮錚是目前天啟已知的除了君無歡以外實力最強的人。如果是在上京的話他當然不用在意,即便是珂特吉本身實力平平卻也知道馮錚絕對不是拓跋興業的對手。但是現在…拓跋興業不在,南宮御月重傷,他身邊雖然還有一張底牌,但是對上馮錚只怕也有些懸。而且…還要防著天啟人最后一句不知道會派出什么樣的高手。
“秦公子?”珂特吉低聲道。
秦殊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問道:“他能穩贏馮錚么?”
珂特吉側首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身形挺拔修長,相貌雖然并不十分英俊卻氣勢不凡。那人看了看臺上已經負手等著他們的馮錚道:“勝算不到三成。”珂特吉很想發火,但是卻硬生生的忍了下來。馮錚畢竟是天啟的禁軍首領,御前司都指揮使。幾乎算得上是天啟武將第一人了,這樣的人若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穩贏,他身后這位現在早就飛黃騰達出將入相了又怎么會跟著他來天啟?
秦殊道:“看來國師說的不錯,勝算確實不大。請國師的侍衛上吧。”
珂特吉皺眉道:“秦公子認為第五場我們也會輸?”
“第五場十之八九神佑公主會親自出手。”珂特吉掃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和永嘉帝談笑的楚凌道:“神佑公主能比馮錚更厲害?”
“不知道,試試看就知道了。”秦殊道。
他們在下面商量,擂臺上的馮錚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北晉各位使者,商量好了么?”
珂特吉吸了一口氣看向傅冷道:“傅公子,該你了。”
傅冷點點頭,面不改色的一躍而上,對著馮錚拱手道:“馮將軍,請指教。”
馮錚沉著臉點了下頭,他的心情不太好,跟北晉人打了才四場,就已經有兩個天啟人出戰了。即便是君無歡說傅冷是為了報恩才跟著南宮御月的,傅冷的武功也是南宮御月教的,馮錚看著那張與天啟人無異的臉依然覺得十分憋屈。
“請!”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當下各自抽出兵器便纏斗在了一起。恰好兩人都是用劍的,這一場的比試看起來倒是比先前的幾場好看多了。好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先前那幾場除了楚凌拿著鞭子仇人的時候,其他的大都看起來都不那么賞心悅目并不符合中原人的審美。
這兩人學的都是正統的劍法,而且都是名家所授。馮錚的劍法大氣磅礴,是適合戰場殺伐的路子。傅冷的劍法確實快準狠,走的詭譎凌厲的路子,一時間竟然也有些旗鼓相當的架勢。特別是傅冷一身白衣飄飄,看著也還十分年輕,倒是讓不少女眷也看得目不轉睛。
雖然南宮御月本人是用什么都順手的,但是他跟君無歡同出一門劍法自然也不弱。由他傳授的傅冷的劍法也是自成一家,如果不做南宮御月的隨身護衛的話,只怕也不難飛黃騰達。
珂特吉盯著臺上纏斗的兩人,目光更多的還是落在了傅冷的身上,若有所思地道:“這個小子看著不起眼,竟然如此厲害?”
秦殊淡淡道:“他是南宮國師身邊的親衛,自然不會太弱。”
珂特吉沉默,難怪整個貊族都沒有多少人敢惹南宮御月。不僅僅是他身后的焉陀家和他的實力性格,白塔那些人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跟拓跋梁隱藏在暗處地冥獄不一樣,南宮御月的白塔從頭到尾就那么冠冕堂皇的擺在明面上。白塔里無論男女一律都身著白衣,而且都是習武之人。這些人中從來沒有過出類拔萃的人物,自然也就引不起別人的注意。在許多人眼里,仿佛這些男男女女就是專門服侍南宮御月的存在一般。然而只有真正跟南宮御月正面較量過的人才知道。但凡招惹過這些人的,幾乎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地。
但即便是如此,傅冷的實力也依然出乎珂特吉的預料。
秦殊眼神悠遠,同樣也有些感慨,道:“國師麾下果然也是高手如云,先前陛下只怕是低估他了。”南宮御月敢放下上京的局勢千里迢迢跑到天啟來抽熱鬧,只怕也不是興之所至任意妄為了。有焉陀邑和太后在,又有白塔的戰力和焉陀家的兵力,新皇陛下還真的沒法拿南宮御月怎么樣。
傅冷雖然厲害,但是到底還年輕,最后依然還是馮錚略勝一籌。
兩人可算是整場比武結束的最為體面的一對了,傅冷低頭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鋒微微后退了一步,道:“多謝馮將軍手下留情。”
馮錚看了看他想說什么,最后卻也只吐出了兩個字,“承讓。”
傅冷收起了劍,飛身下臺就往校場外面走去。不緊不慢,似乎比武失敗的結局對他半點影響都沒有。也不管身后珂特吉難看地臉色。
兩勝兩敗,關鍵就看最后一局了。
珂特吉身后的黑衣男子飛身上臺,卻不去看負責這場比武的馮錚,目光直刺坐在永嘉帝身邊的楚凌。
“神佑公主,可敢一戰?!”那人沉聲道,低沉的聲音卻幾乎傳遍了整個校場。
眾人皆是一驚,方才神佑公主鞭打那枯瘦男子的情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這人還敢挑戰神佑公主可見是信心十足的。
楚凌端坐在永嘉帝身邊,淡淡道:“本宮不與無名之輩交手,報上名來吧。”
黑衣男子冷笑一聲道:“冥獄,天子三號夜狂。”
楚凌挑了挑眉,淺笑道:“冥獄啊,我之前好像殺過幾個冥獄的。”
黑衣男子道:“我弟弟就死在公主的流月刀下。”
楚凌很是歉意,“抱歉,本宮不記得什么時候殺了你弟弟的。你們冥獄的人難得用真容見人,就算我殺了也不知道是你弟弟啊。他若早告訴我有個在冥獄里排名這么靠前的哥哥,我就…”
“如何?”叫夜狂的黑衣男子問道。
楚凌微微勾唇,“連你一起殺,永絕后患啊。”
人群里,幾個紈绔們睜大了星星眼恨不得抱在一起尖叫。公主好厲害!公主威武霸氣!公主千千歲!
另一些文官武將們忍不住抖了抖,膽子小地開始考慮自己先前是不是得罪過這位公主了。
夜狂并沒有因為這番話動怒,只是冷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公主請。”
楚凌剛要起身卻被永嘉帝一把按住了,“卿兒,你是公主,這種跳梁小丑叫個人去收拾了就是。”目光卻是掃向旁邊的君無歡的,雖然不懂武功,但是只看這人囂張的態度以及什么天字三號的名頭就知道肯定很厲害了。這個時候,未來夫婿不出頭還要等什么時候出頭?
君無歡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對楚凌道:“阿凌小心。”
“…”永嘉帝氣結!這個女婿有什么用!還想提前婚期?想都不要想!
楚凌安慰地對永嘉帝笑了笑,足下一點整個人就凌空掠起猶如一團紅云朝著擂臺飄去。君無歡看著永嘉帝氣急敗壞的模樣,只得安慰道:“陛下請放心,阿凌不會有事的。”永嘉帝瞪著她道:“你老實說,卿兒打不打得過這人?”
君無歡想了想,實話實說,“五五之數。”
“什么?!”
君無歡道:“陛下,阿凌需要跟高手不斷的切磋磨煉!”這幾年阿凌的武功進步為什么這么快,除了她自身的資質和拓跋興業的教導以外,還有就是拓跋興業不斷地讓她與高手切磋磨礪,這些高手尋常人能有一個當陪練就算得上是運氣了,阿凌卻在這兩年中幾乎每月都要挑戰一名高手。即便是最開始的時候連戰連敗也從沒有間斷過。可以說,年輕一輩的高手之中只怕沒有人比阿凌跟高手過招的經驗更多了。
永嘉帝怒道,“卿兒是公主,她用不著磨煉!”
君無歡搖了搖頭并不說話,顯然是不認同永嘉帝的看法。永嘉帝氣得臉色鐵青,身為男人難道不是應該將自己的心上人小心翼翼的保護在身后么?這姓君的到底是不是真心對卿兒的?永嘉帝若是心里再黑暗一點,都要忍不住懷疑君無歡是不是記恨當年君傲的死,接近自己的女兒是為了報復了。
耳邊傳來君無歡淡淡地聲音,“陛下君臨天下,護住想要護的人了么?”
這話聽在永嘉帝耳中如同雷震,但是周圍的人卻絲毫沒有聽見。就算是永嘉帝身邊的內侍也只是看到君無歡的唇動了幾下而已,然后就是永嘉帝臉色大變失魂落魄的模樣。
“陛下…”
永嘉帝擺了擺手沒有說什么,甚至連發怒都沒有有些怔怔地坐在椅子里望著前方出神。
擂臺上的兩個人并沒有急著動手,這次也巧了兩人用的都是刀。不過夜狂是兩把彎刀而楚凌手中卻是流月刀。回到平京之后楚凌用流月刀的時間并不多,畢竟或許絕大多數人認不出來這是流月刀,但是毫無以為這是難得一見的寶刀。而且平時也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堂堂公主親自拔刀上,所以在許多人眼中這只是神佑公主的一把很漂亮的裝飾品而已。這會兒流月刀出鞘了,文官如何暫且不說,武將卻是都忍不住眼前一亮,無論是用刀的還是不用刀的。
楚凌含笑看著對面的黑衣人,道:“動手吧。”
夜狂冷笑一聲,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罷手中雙刀一凜,寒芒乍現,整個人夾著兩道雪亮的刀光朝著楚凌沖了過去。楚凌腳下飛轉,流月刀劃出一道絢麗的銀弧也朝著對方沖了過去。
“我殺了你弟弟,你還能客氣也是不錯了。”楚凌笑道。
夜狂冷哼一聲,刀光越發凌厲起來,楚凌整個人仿佛都被裹挾進了那無邊的寒芒之中一般。底下的看客們都不由的將心提到了半空中,這黑衣人一上來就氣勢如虹,他們不由得擔心起公主來了。
楚凌發現自己被卷入刀光之中卻并沒有驚慌,手中流月刀毫不猶豫地迎上了對方刀鋒。
只聽刀鋒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但是臺下的絕大多數人甚至根本看不清楚兩人的動作。楚凌并沒有打算正面與夜狂死磕,十六七歲的少女除非天生神力否則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成年男子的。三把刀片刻間交鋒了二三十次,楚凌已經找準了時機從夜狂構成的刀光包圍中閃了出來,同時流月刀橫空掃出直掃夜狂地胸口。
夜狂有些驚訝,他一雙快刀這些年來幾乎罕有敵手。遇上同樣用刀的人更是沒見過幾個比他更厲害的,早在北晉的時候聽說武安郡主用刀他就想要找她切磋一番。只是那時候冥獄的人不允許隨意現身,因此對上京眾人稱贊武安郡主的刀法只能心中不服卻也無可奈何。這一次…卻是個機會。這神佑公主不僅是殺了他弟弟的仇人,更是他將要踩在腳下的對手。
兩人這一戰打得都很認真,夜狂一心要打敗楚凌為弟弟報仇,楚凌卻是決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戰敗的。否則今天前面裝的十三可都付諸流水了。
“我去,公主殿下這是吃什么長大的,怎么好像又變厲害了。”桓毓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到君無歡身邊,忍不住嘆道。
君無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阿凌跟你不一樣。”
“什么意思?”桓毓公子直覺這不是一句好話。
君無歡道:“阿凌是遇強越強,對手越強大,越能夠激發她的潛力。當初拓跋大將軍也是針對這一點教導她的,之后又和堅昆周旋了一個多月,她不怕與高手切磋。任何高手都無法對她造成心理上的壓力了。”桓毓公子想想這兩三年神佑公主的經歷,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不過…“那我呢?”
君無歡道:“你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
“俗稱,欺軟怕硬。”似乎怕他不能理解,君無歡好心地注解道。
“…”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桓毓公子心中暗恨。可惜,難就難在,他打不過君無歡!眼看著桓毓公子要爆炸了,君無歡果斷的轉移話題,“有什么事?”
桓毓公子小聲道:“珂特吉派去追殺拓跋的人都死了。”
“哦?”君無歡有些驚訝,珂特吉派去的人未必能截殺住拓跋他知道,但是都死了倒是有些意外?
“哪兒來的消息?”
桓毓道:“靖北軍剛剛傳來的消息,就在信州附近。”
君無歡微微點頭道:“知道了,回頭我跟阿凌說。”
永嘉帝看著君無歡和桓毓公子交頭接耳的模樣有些不悅,“你們在說什么?”她女兒在臺上拼命,這兩個人卻在這里說悄悄話?君無歡對桓毓公子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走,桓毓對著永嘉帝躬身行禮告退,君無歡才低聲道:“稟陛下,是信州的事。”
永嘉帝微微瞇眼,他當然知道信州是什么地方,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卿兒倒是信任你。”
君無歡淡淡笑道:“梁州的是阿凌也能做主。”滄云城即在梁州。
永嘉帝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一戰,兩人足足打了將近半個時辰。兩人身上自然都免不了受些傷,如果不是君無歡攔著只怕永嘉帝在看到楚凌受第一刀傷的時候就忍不住叫停了。之后雖然忍住了卻全程陰沉著臉顯然是氣得不輕。
擂臺上夜狂的壓力并不清楚,原本他以為自己解決神佑公主問題應該并不大,卻沒有想到這一戰竟然拖了這么久。雖然他傷了神佑公主,但是神佑公主的流月刀也沒少在他身上留下傷痕。
夜狂看向對面楚凌的目光也越發的警惕起來,這個神佑公主不僅實力不弱而且下刀心狠手辣,每一刀都是在要害之處,若不是他身法極快,只怕挨了第一刀的時候就要倒霉了。
刀光再一次卷向楚凌的肩頭,楚凌微微彎腰避開了這一刀,刀風卻將揚起的袖擺割裂了一塊。楚凌當下一咬牙,手中袖擺一卷纏住了他的刀鋒。夜狂臉上露出一個猙獰地笑容,“你自己找死!”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往上一送,顯然是想要折了楚凌這只胳膊。
楚凌輕笑一聲,手指在他刀鋒上一彈。趁著他力道稍緩的瞬間手中流月刀已經滑向了夜狂的手腕。夜狂若是想要保住手的話就只能棄刀,楚凌衣袖一揮,夜狂的一把刀直接穿透了她的衣袖射向了臺下。
兩人瞬間退開了五六步,夜狂看著自己飛出去落在了地上的刀臉色鐵青。
“好,武安郡主果然名不虛傳。”夜狂沉聲道。
楚凌笑道:“冥獄也是名不虛傳。”
“再來!”
“再來!”
話音未落,兩人再一次纏斗起來。
擂臺下的人群中,黃靖軒抓著身邊的黎澹的胳膊叫道:“公主好厲害!這就是神佑公主的真正實力么!”
黎澹被抓的動彈不得,忍不住道:“放…放開!”目光卻同樣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楚凌,雖然他不懂武功但是卻覺得此時擂臺上的公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耀眼奪目。旁邊夏月庭同樣滿臉激動,往日總是一派沉靜肅穆的小臉已經漲紅了,眼睛里滿是光彩。
他們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些紈绔們了。若不是擠在人群中動彈不得,說不定都想要直接撲到擂臺下去大叫公主威武了。
“好…好厲害!”
“我若是有公主七分厲害就好了!”
“五分!”
“三分!”
“決定了,明天我就去投軍!”其他人紛紛附和,熱血上頭的少年們意志越發堅定起來。他們也要像神佑公主一樣威武霸氣,把那些貊族人打得屁滾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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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假期結束啦親愛的們,今天木有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