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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以身殉主

  君無歡和桓毓悠然看拓跋的好戲的時候,楚凌卻在經歷著來到這個時代之后最艱難的時候。

  幽暗的山谷中,楚凌喘息著趴在一塊石頭上休息。心口處隱隱作痛,最慘的是她左肩的傷再一次加重,背身上林林總總的小傷更不必提。刀傷,從山上滾落的擦傷,還有在山林間被樹枝或者別的什么劃到的傷痕。就連她脖子上都有一條淺淺的傷痕,若是再深半分她只怕就不是躺在這里喘氣,而是直接變成尸體了。

  楚凌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天的經過,很想為自己深深地鞠一把淚。

  她不知道是該慶幸堅昆為了殺她已經執念成魔失去理智完全沒有考慮去通知貊族人,還是應該憂傷堅昆為了殺她已經執念成魔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明明都已經重傷在身而且身中劇毒了,但是堅昆就是可以拖著不死一路追殺她。楚凌只能一路逃跑,什么跟南宮御月告別,什么關注北晉朝堂的局勢通通拋到了腦后。兩人一路上一個逃一個追,直接跑到了不知名地深山深山老林,這下子更好了,無論是堅昆突然清醒想要找貊族人還是楚凌想要找人求援,都沒戲了。楚凌實在是有些擔心,說不定她和堅昆就這么悄無聲息的雙雙死在了這深山之中無人發現,那可就好笑了。

  掙扎著從石頭上坐起身來,楚凌提起手中的流月刀看了看,握著刀的手都有些顫抖。

  想了想,楚凌取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根已經有些看不出顏色的細繩打了一個結。細繩上面已經有大大小小十來個結了,今天是她被堅昆追殺的第十三天。

  嗷嗚…

  遠處傳來了一聲狼嘯,楚凌深吸了一口氣掙扎著站起身來。這個時候若是遇到狼群那可就麻煩了,她現在可沒有力戰狼群的力氣了。楚凌抬頭看了看方向,就著昏暗地光線朝著與狼嘯聲相悖地方向而去。

  山林里一片幽暗,靜悄悄地只能聽見偶爾鳥鳴的聲音。即便是以楚凌的實力,也只能看清楚前方很短一段距離的視野。

  楚凌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前方,不遠處地樹下站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楚凌微微蹙眉,一邊緊緊地握住了手中刀,一邊不著痕跡的朝著身后退了兩步。

  輕嘆了口氣,楚凌道:“大統領,你追了我這么多天也該明白,以你現在的狀況是殺不了我的。咱們何不放過彼此?”

  來人并不說話,楚凌道:“以大統領的武功,天下何處去不得?你與我拼個你死我活,咱們都死在這深山老林中誰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意義呢?”

  “拓跋興業的弟子,竟然還如此能言善辯。”陰影中的人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虛弱卻并沒有前些天的瘋狂,似乎清醒了許多。楚凌心中一跳,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在這之前,堅昆已經好些天沒有跟她說過話了,每次遇到了一言不發直接沖過來就打。楚凌都要以為堅昆真的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瘋了。

  干笑了一聲,楚凌嘆氣道:“大統領過獎了,大統領覺得我的提議怎么樣?”

  堅昆淡淡道:“不怎么樣,你殺了陛下…我若不殺你,哪來的臉面去地下見陛下?”楚凌無奈地道:“大統領,你還不到五十,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等過個三四十年再下去也不遲啊。”堅昆有些遲鈍地搖了搖頭,道:“不,我沒有那么長的時間了,我也不需要。陛下在我跟前被刺,堅昆無顏再見我貊族兒郎,余生所愿便是為陛下報仇。”

  楚凌道:“所以,就算你現在殺了我,你也不想活了?”

  堅昆沉默了片刻,點了下頭。

  一個想死的人,自然不會愿意放過自己的仇人。楚凌忍著身上的傷痛,卻還是因為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抽了口氣。

  “大統領,你這樣…固執,對武道實在沒有什么好處。”楚凌苦口婆心地勸道。堅昆竟然輕笑了一聲,道:“我的命是陛下給的,這身本事也是拜陛下所賜。武道什么的…與我有什么關系?武安郡主,你很聰明也很厲害,可惜…不是我貊族人。”

  楚凌沉默,跟一個一心想死還想要拉著自己的仇人一起死的人,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她不想說話,堅昆卻還有話要說,“拓跋大將軍收下郡主做弟子,是他的運氣,也是他的不幸。既然如此,我臨死之前能替他解決了這個隱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楚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大統領動手吧。”

  堅昆搖了搖頭,道:“郡主這些天一直不停的奔逃,不就是為了拖死我么?我現在…確實不是你的對手了。”話音未落,陰影下的人影身子一傾斜已經倒了下去。他扶著身邊的樹干慢慢坐了下來,道:“郡主的同黨,下的毒很厲害。”

  那些所謂見血封喉的毒對堅昆這類高手來說其實效果并不見得多么好。主要是用量問題,能涂在暗器上藥量肯定不大,而絕頂高手只要不是命中要害,是可以在一瞬間封鎖全身血脈和穴道的。反倒是這種慢性的毒藥,因為藥效不強開始并不會太引起注意,但是稍晚片刻就會發現這種毒猶如跗骨之蛆不停地在渾身上下蔓延,除非將全身血液全部換掉,否則驅之不盡。早先堅昆神智混亂,又感覺這毒藥并不致命因此耽擱了一些時間。等他發現貊族最高明的大夫都無法為他解毒的時候,才知道對方的算計如何厲害。

  若是尋常人中了這樣的毒,必然什么都不會做一心只想著如何延緩毒發并尋找解毒的方法。但是堅昆卻沒有,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執念,殺了刺客,然后如他所說的一般,以身殉主。

  楚凌卻并沒有因為堅昆的無力放松警惕,反倒是心中升起了更加不好的預感。

  一咬牙,她不再與堅昆廢話,直接繞開他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身后傳來堅昆低沉地笑聲,然后一聲有些尖銳的嘯聲在夜幕中傳來。那是堅昆發出的,那聲音并不停歇,似乎帶著某種奇異的規律。很快,遠處傳來了狼嘯聲,仿佛是在與堅昆的嘯聲呼應一般。

  楚凌心中一沉,只聽堅昆道:“武安郡主,今晚你若能逃出升天…我便當你命不該絕!”說完,堅昆悶哼一聲,濃郁的血腥味在山林中蔓延開來。遠處的狼嘯聲立刻變得越發興奮起來,楚凌甚至能感覺到狼群已經朝著這邊過來了。夜幕中的血腥味顯然刺激到了這些餓了一個冬天的野獸,狼嘯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堅昆竟然自戳了!

  貊族人素有訓狼的傳統,堅昆身為大內侍衛統領又是一流高手,有什么獨特的御狼之法也未可知。更不用說他還用自己的鮮血來吸引狼群,這是真的要跟她同歸于盡啊。楚凌心中暗暗叫苦,腳下卻片刻也不敢停步,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狼嘯聲越來越近,楚凌很快就跟幾匹狼迎面相遇了。看了一眼身邊的樹,楚凌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流月刀。她并不想要跟這些狼群交手,鮮血只會更加刺激狼群。但是現在卻也由不得她做選擇了,無論是內傷還是外傷都運行她施展輕功躍上那高大四五丈的大樹。更何況,沒有人支援的情況下,她就算上去了難道還能等著狼群自己放過她么?說不定就要比試她跟狼群到底誰先餓死,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流月刀劃過一道寒光,朝著沖在最前面地一匹狼揮了過去。野狼巨大的身體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被流月刀割斷了脖子。大量的鮮血狂涌而出,野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鮮血讓剩下的幾匹狼更加興奮起來,毫不猶豫地再一次撲向了楚凌。

  楚凌咬著牙努力閃避,揮刀。將身上的傷痛完全忘記,用自己能施展出來的最凌厲的身上意圖在最短地時間內將這些狼全部殺死。

  片刻后,山林中狼群的叫聲變得更加狂亂。濃濃地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山林中。不遠處,凌亂地腳步聲和狼群幽冷的眼睛與喘息聲也越來越近。

  楚凌一邊仿佛不知疲憊地揮動著手中地刀,一邊在心中問候堅昆的十八代祖宗。每一刀揮出她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倒下,但是卻又始終堅持著努力揮出下一刀。畢竟她也并不想真的成為狼群的口糧。她堂堂狐貍窩的扛把子,死在一群狼的嘴里,未免也太難看了一點。漸漸地,連問候堅昆祖宗的事情也被她拋在了腦后,楚凌只能不停地挪動已經快要到極限地身體,揮動著仿佛快要抬不起來的手腕。每一刀下去,便有狼群地慘叫聲想起。

  楚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揮出了多少刀,漸漸地她覺得自己仿佛有了一種奇妙地感覺。似乎忘記了疲憊,一股奇異的力量仿佛在體內慢慢升起,手中的刀揮動地更加流暢也更加的自如起來。先前她每一刀揮出都還需要找準狼群的要害,但是漸漸...

  但是漸漸地仿佛熟能生巧一般,每一刀會出去仿佛都自然而然的便是敵人的要害,絲毫不需要花費心思去考慮出刀的位置和招式。

  楚凌顧不得多想是不是自己命不該絕突然如有神助,微微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對面撲過來的野狼的軌跡。

  出刀——

  濃郁的血腥濺在了她的身上,野狼沉重地落到了地上也嚇退了離得最近的一匹狼。

  楚凌并不停歇,飛身撲向了另一側正準備偷襲的一匹狼,剛撲倒半空中的野狼被流月刀一刀劈開了頭顱。

  “嗷嗚…”

  天色微亮的時候,狼嘯聲響徹了整片山林。

  圍著楚凌的狼群漸漸停止了攻擊,然后開始成群的撤退,那是頭狼發出的命令。

  楚凌松了口氣,看著狼群飛奔而去的背影終于脫離地跌坐在了地上。

  楚凌坐在地上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都仿佛突然放空了一般。楚凌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躺下狠狠地睡一覺,但是她知道現在她不能這么做。周圍一片血腥,到處都是狼群的尸體。安歇狼群撤退了,但是血腥味很快便會吸引來山林中其他的野獸。她若是撐不住在這里暈過去或者睡過去,那就真的可以死了。

  抬起握刀的右手,手中的流月刀已經落在了旁邊的地上。楚凌低頭看著自己還在顫抖有手指,眼睛突然就有點紅了。一股莫名地委屈突然涌上了心頭,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什么叫孤立無援。

  無論是前世今生,無論出什么樣的人遇到什么樣的危險。楚凌一直都知道她身邊是有人的,前世有狐貍窩的同伴,有整個國家做后盾。今生有君無歡,有黑龍在的眾人。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和堅昆在這里,更不用說君無歡重病在身,南宮御月在上京皇城脫不得身。靖北軍人雖然多,但是能找到這里的人卻幾乎沒有。這一次…長長地吐了口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本姑娘命大著呢!

  片刻后,楚凌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流月刀腳步有些輕浮地撐著身邊的樹往前方走去。

  走過一段路,她停下了腳步。一個人坐在樹下,一身狼藉雙眼微閉。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彎刀,身下有一大片血跡。或許是前些時候的戰斗太過激烈,狼群竟然沒有去動堅昆的尸體,他依然還好好的坐在那里,保持著望向前方的姿勢。只是臉上,嘴唇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

  楚凌有些蹣跚地都到他跟前,扶著樹干單膝蹲下與他對視。

  良久方才道:“我還活著。”

  堅昆自然不會再回話,楚凌看看周圍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道:“你若沒有逼得我這么狠,我還能替你收殮一下尸骨什么的。但是現在…”

  現在別說是替人收殮尸骨了,她連動一下都覺得費勁。但就算再怎么費勁,她也還是要立刻離開這里,否則拖久了還會有大麻煩。一代高手,死在這樣的地方無人收殮…堅昆一心只想要為北晉皇報仇,然后以身殉主。這樣的死…或許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站起身來,楚凌最后看了堅昆一眼,快步朝著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阿凌,阿凌…”

  君無歡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額邊布滿了細密的虛汗。

  起身的動作太過劇烈,一股劇烈地抽痛一瞬間傳遍了全身。君無歡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身體更是坐的筆直。只有隱藏在衣服下的經脈和抓著身上的脖子的手背上暴露的經脈現實了他此時所經受的痛苦。君無歡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臉上的神色越發冰冷。

  除了當年君家剛剛滅門地那一段時間,君無歡這些年來鮮少做夢。一來是他本身睡眠就不多,做夢的時候自然也就不多了。二來都說夜有所思日有所夢,君無歡本人雖然多思多想,但真正能讓他入心的人事物卻并不多。

  但是方才…想到夢境中看到的情景,君無歡覺得比自己渾身上下的痛楚更讓他難以忍受。

  深吸了一口氣,君無歡起身下床快步走了出去。

  “城主。”門外,守衛恭敬地道。

  君無歡沉聲道:“叫云行月和明遙來見我。”

  守衛一愣,但是君無歡的聲音實在是太冷,也不敢多問連忙應是飛快地轉身去傳令了。君無歡抬頭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轉身快步往書房里走去。

  大半夜被人叫起來云行月的心情不太好,他是個大夫剛回滄云城昨晚卻還被桓毓拉著上了一回戰場。剛回來睡下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又被人叫醒了,臉色能好看才奇怪。但是看到坐在書房里的君無歡的臉色,云行月也只能硬生生地將火氣咽了下去,因為君無歡的臉色更加難看。

  “城主。”明遙也感覺到氣氛不太對,開口道。

  君無歡看向明遙問道,“可有阿凌的消息?”

  明遙和云行月有些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這個時間突然叫他們來,就是為了問凌姑娘的消息?君無歡并不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擔心凌姑娘他們自然是理解的,但是這個時間點未免也太詭異了一些。

  雖然這么想,明遙還是搖了搖頭道:“早先傳來消息說在上京附近見過凌姑娘的行蹤,但是我們的人找過去的時候已經不知所蹤了。城主不必擔心,凌姑娘武功高強,我們的人也一直都在各處尋找,想必不會有事的。”

  云行月也道:“是啊,阿凌連刺殺北晉皇都能全身而退,還有誰能奈何得了她?說不定她已經回信州了,只是消息還沒有傳過來而已。”如今滄云城附近兵荒馬亂的,加上路途遙遠想要傳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無歡撐著額頭閉了閉眼,沉聲道:“立刻將這幾日上京附近…不,北方各地所有的消息都送過來給我。”

  “城主,這…”明遙皺眉,有些擔心地看著君無歡。云行月沉聲道:“你的身體還要不要了?玉蕤膏并不能治好你,這一次雖然僥幸保住了性命和武功,但依然還是元氣大傷。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否則下一次只會…”

  君無歡沉聲道:“明遙,拿來!傳令各地,繼續加派人手,有任何蛛絲馬跡即刻上報。若是有阿凌的消息,不必上報即刻前往支援,一切聽她吩咐以阿凌的安危為重。”

  云行月皺眉道:“你覺得…”

  君無歡道:“以阿凌的身手,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會現在還沒有消息的。北晉大軍的事情盡快解決,三天后我要離開滄云城!”

  “你瘋了!”云行月怒道,“你現在的身體…”

  君無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心里有數,死不了。若是阿凌出了什么事…”

  云行月無言,無論如何阿凌是為了君無歡才去刺殺北晉皇的。如果阿凌出了什么事,云行月簡直不敢想象君無歡會怎么樣。但是…“我帶人去找凌姑娘,你現在的身體真的不能長途奔波。”昨晚只是出城一趟回來,君無歡的臉色就難看了許多,更不用說要離開滄云城去外面找人。現在誰也不知道凌姑娘到底在哪兒。

  “我心里有數。”君無歡沉聲道:“不必多說了,三天內百里輕鴻必會撤兵,到時候滄云城交給你們了。”

  看著他不容反駁地神色,明遙和云行月雙雙在心中嘆了口氣。

  “是,城主。”

  ------題外話------

  堅昆:作者,我死的冤!

  鳳:哪里冤?

  堅昆:作為僅次于拓跋興業的高手,你覺得我死的不冤?完全沒有發揮出絕頂高手的實力!

  鳳:阿凌已經被你追得快死了!本文中你的盒飯分量最重。

  堅昆:沒有體現出我絕世高手的風采,我不服!

  鳳:現在抽不出人來救阿凌,讓你有風采阿凌就真死了。你想我下個雷劈死你嗎?ps:誰讓你是北晉皇的腦殘粉呢,換大將軍的話…

  堅昆:我是腦殘粉難道不是你的錯?

  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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