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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滅門

  難得兩人既然認識,狄鈞便也很有眼色的將地方留給兩人敘舊了,雖然他其實也很想跟小五敘敘舊。看著退出去關上門的狄鈞,云翼道:“你這個哥哥倒是淳樸。”

  楚凌坐在床邊看著他挑眉笑道:“云公子你當年也很淳樸。”

  云翼的笑容頓時僵硬了幾分,顯然是想起了自己當初剛遇到楚凌的時候的事情。雖然他也沒做什么太掉份兒的事情,但是跟楚凌這個小妖怪和君無歡那個老狐貍比起來,好像還是差得遠。

  半晌,云翼才翻了個白眼道:“我倒是沒想到這兩三年不見,你竟然還能混成了個山賊頭子。你該不會是又騙了人家吧?”楚凌沒好氣地往他腦門上拍了一下,道:“怎么說話呢?你的命還是山賊頭子救回來的呢。”雖然,她確實是騙了人家。

  說到此處,云翼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了。楚凌看著他輕聲問道:“君無歡說你回去了,怎么又來北晉了?出什么事了么?”

  云翼不答,楚凌也不在意道:“不能說就算了,二姐和四哥說你要去滄云城,怎么跑到上京來了。”上京和滄云城完全是兩個方向,而且滄云城就在和西秦天啟交界的地方,從天氣過去要比到上京近多了。

  云翼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不能說,直接去滄云的路我過不去,只能走上京繞過去。”

  “過不去?”

  云翼咧嘴對她笑了笑,聲音有幾分淡淡的蒼涼,“天啟派了人封鎖了去滄云城的所有路徑,你也知道我的武功一般般,想要闖過去根本不可能。”

  楚凌凝眉看著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云翼深吸了一口氣,啞聲道:“云家完了。”

  “什么?!”楚凌大驚,云家…也就是從前的百里家是天啟傳承已久的世家,雖然這些年被打壓的厲害日子也不好過,但是底蘊總還是在的。什么叫云家完了?

  云翼望著頭頂的房梁,眼神空曠,“一個月前,一群黑衣人半夜突然闖入云家,云家…被滅門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聽著云翼繼續道:“我二哥讓家中最厲害的幾個護衛護著我逃了出來,云家其余人…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第二天我們悄悄潛回去的時候,云家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說到此處,淚水已經從云翼的眼中流了出來。楚凌伸手替他抹去了臉頰便的淚水以免侵濕了臉上的傷口。

  “二哥讓我去滄云城…”云翼沉聲道,“所以,我一定要去的。”

  楚凌輕嘆了口氣,安慰地伸手拍了拍他,問道:“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為什么上京沒有收到消息?”云家即便是不復當年,卻也不是什么一名不文的小家族,被滅門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北晉也不可能不知道。

  云翼臉上露出一個嘲諷地笑容,道:“你可知道是誰動的手?你可知他們為什么要滅了云家?”

  楚凌看著他,云翼道:“因為云家…不小心得知了他們想要跟北晉人合作,滅了滄云城。”

  楚凌臉上的平靜終于維持不住了,手指顫了顫道:“朝廷和北晉人合作滅了滄云城?”這跟自毀長城有什么區別?天啟的人已經被貊族人嚇瘋了么?只要滄云城存在,北晉段時間內根本沒有功夫南侵。如果是楚凌的話,她不僅不會動滄云城,而且還會暗中資助甚至跟滄云城合作。

  云翼道:“朝廷那么多人,難道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樣么?兩年前,還有一個侯爺投靠北晉呢。如今北晉不也有許多天啟舊臣依然做著高官權貴么?”

  “天啟皇帝都不管么?”楚凌皺眉道,對于那個遠在天啟的便宜皇帝爹,楚凌是沒有什么好印象的。

  云翼嗤笑一聲,“那位皇帝陛下啊?他能管著自己就不錯了。”

  “…”楚凌沉默了許久,方才輕嘆了口氣道:“你的事情能告訴長離公子么?我現在沒有辦法幫你,能平安送你去滄云的,只怕只有長離公子了。”

  云翼沉默了片刻,道:“聽說君無歡要娶拓跋興業的徒弟?”

  楚凌猶豫著道:“這件事,只怕要君無歡決定要不要告訴你。不過你暫時應該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出賣你,是他告訴我你在這里的,他若是要出賣你你現在就不在這里躺著了。”

  云翼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我二哥說君無歡信得過,雖然我不知道他的眼光到底好不好,不過…算了,你告訴他吧。”

  楚凌不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云翼有些凌亂的發絲。其實還是個孩子啊。

  云翼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本想發作,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又有些紅了,瞪著楚凌好半天也沒有說話,最后干脆恨恨地閉上了眼睛。

  楚凌回到家中的時候心情依然很沉重,甚至覺得自己精神都有點分裂。她不是貊族人,也無法認同貊族人的殘酷統治。但是同樣的,她也無法完全認同自己的天啟人。曾經的血狐可以為了國家出生入死,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但是現在的楚凌卻并沒有如此偉大的覺悟。她對天啟的人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若說有什么,大約就是深切的同情憐憫和怒其不爭罷了。還有一些些的愧疚和羞愧,但那不是她的感情,那是楚卿衣的。

  那個善良的孩子記憶中從未享受過公主的待遇,卻已經有了身為皇室公主的擔當。她雖然什么也做不了,卻在心里認同了“天啟如今的局面,是皇室無能造成的”這個理論。這不能說全對,但是楚凌也認同的。她那位便宜父皇確實是挺無能的。

  抬手揉了揉眉心,頭痛!

  “笙笙回來了?”

  楚凌扭頭看過去,便看到君無歡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她房間里的桌邊喝茶。楚凌忍不住道:“長離公子武功絕頂,就是用來探姑娘家閨房的么?”

  君無歡放下茶杯,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若是直接上門太引人注意了。”

  楚凌道:“別讓守衛看見就好,提醒長離公子一下,大將軍府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

  君無歡笑道:“多謝笙笙提醒,以后我會更加小心的。”

  楚凌走到他對面坐下,君無歡伸手遞了一杯茶給她,“我看看笙笙臉色不太好,看是云翼出了什么事?”

  楚凌點了點頭,“最近天啟那邊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君無歡搖頭,“云家出事了?”

  楚凌看著他,“云家…被人滅門了。”

  君無歡一怔,顯然也沒有料到這個結果。皺眉道:“我收到云翼的消息就猜到天啟那邊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怎么會…雖然外人都覺得云二比不得百里輕鴻驚才絕艷,但也絕不是無能之輩,怎么會被人滅門?”

  楚凌道:“云翼說的,云家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另外…他說朝廷和北晉人暗中聯手,想要剿滅滄云城。他二哥讓他去滄云城,你能不能幫忙?”君無歡點了點頭道:“我要先見云翼一面。”

  楚凌點頭道:“云翼現在傷的不輕,你知道他們在哪兒,自己去便是了。”

  因為云家的事情,氣氛有些凝重。楚凌看著君無歡問道:“長離公子專程在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君無歡點頭道:“過幾日,便是田家的太夫人的七十壽辰,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給你下帖子的。到時候,我想請阿凌幫我一個忙。”

  楚凌點頭道:“你說。”君無歡這兩年幫了她不少忙,如今君無歡需要她幫忙她自然也不會推辭。

  君無歡道:“幫我殺一個人。”

  楚凌挑眉,這還是君無歡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請她幫忙殺人。要未婚妻幫你殺人,君公子這樣真的好么?

  “什么人?為什么要殺?”楚凌問道。

  君無歡伸手將一張帖子遞了過去,楚凌低頭一看上面寫著的是一個人的信息和生平。

  鐵牡爾,明王手下排名前三的戰將。如今官拜二品鎮國上將軍。曾經追隨明王統一貊族各部以及入關,戰功赫赫。但是此人生性殘暴,曾經在入關的時候連續屠光了三座城池。而且這人不僅對天啟人殘暴,對自己人也不見得多仁慈。當年貊族統一的時候,凡是被他打敗的部落都近乎滅族。所以不僅是天啟人痛恨他,貊族人也討厭他。即便是明王自己麾下的將領,跟他關系好的也幾乎沒有。

  楚凌一目十行地掃完了帖子,問道:“為什么選他?”

  君無歡道:“他會跟隨百里輕鴻一起出征滄云城。而且,他跟拓跋不和。明王麾下的將領跟拓跋的關系自然都好不到哪兒去,但是他尤其不同。拓跋非常看不慣他,這次出征,拓跋竭力反對他跟隨出征。”

  楚凌道:“你想殺了他嫁禍給拓跋?”

  君無歡搖頭道:“不,這只是其次。這個人早就該死了,原本明王這幾年不用他,我暫時也不用動他,畢竟死了一個上將軍也是一件大事。既然拓跋梁想要用他了,我就只能殺了他。”

  “你是怕…”楚凌有些明白了。君無歡冷笑道:“這人是嗜殺成性,若是真的將他放出去,我倒是不知道他到底殺的滄云城的將士多還是殺得普通百姓多了。”

  楚凌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

  君無歡有些疲憊,“有勞你了,阿凌。”

  楚凌笑道:“若不是你沒辦法自己動手,你也不會找我吧。”

  君無歡苦笑,有些無奈地道:“惹上了南宮御月,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也是眼下我手里的高手太少了。鐵牡爾的武功不弱,但是還不是你的對手。”

  楚凌偏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覺得…長離公子似乎經常都會高估我。我雖然沒有跟鐵牡爾動過手,但是卻跟與他齊名的孟河將軍切磋過。就算是現在的我,最多也只能算是個半斤八兩吧?”

  君無歡道:“因為…阿凌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我記得,三年前阿凌幾乎還沒有絲毫內力的時候,尋常三流高手在你手中就已經占不到便宜了。”

  楚凌摸了摸鼻子有些郁悶,這就是一開始就漏底太多的壞處。再想要裝小白兔什么的就難了。

  楚凌聳聳肩道:“行吧,人交給我。怎么死的你就不用管了。不過…我幫你殺人,有什么好處呢?”君無歡溫聲笑道:“阿凌想要什么盡管開口便是,只要我有的,絕不推辭。”

  楚凌想了想,好像暫時也沒有什么想要的。

  “那就先記著吧,回頭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君無歡淡淡一笑,點頭道:“阿凌說了算。”

  “…”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本姑娘不會是做了筆虧本的買賣吧?君無歡看著對面拖著下巴略帶糾結的思索著什么的少女,眼底綻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明王府的書房里,拓跋梁正在打量著坐在自己下首的青年男子。雖然在同一個府邸里住了已經十年,但是拓跋梁依然對這個女婿有些看不透。按理說,當年的百里輕鴻也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而已,落在他手里還不是如何拿捏都是他說了算?最后事實也確實如他所預料的一般了,但是…拓跋梁總覺得看著百里輕鴻有幾分不放心。

  當年那個目眥欲裂地拼死也要和自己同歸于盡,無論如何嚴刑拷打也不肯屈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變成眼前這個沉默冷峻的青年的?在這轉變的當中,他又到底經歷了怎么樣的心理變化?摸不透這些,拓跋梁就始終無法對這個女婿放心。

  “這次出征的事情,陛下的意向是讓你和拓跋各領一軍,你有什么看法?”拓跋梁問道。

  百里輕鴻沉聲道:“并無。”

  拓跋梁皺眉道:“拓跋是晏翎的手下敗將,這次只要你們能拿下滄云城,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百里輕鴻比拓跋更厲害,你這十年的時間便也不算虛耗,你明白么?”

  百里輕鴻抬眼看向他道:“外人只會認為我和拓跋勝之不武,不如晏翎。”

  拓跋梁嗤笑一聲,冷冷道:“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說話,只要晏翎死了誰也不會覺得你不如他。相反的,拓跋幾次都拿不下滄云城,你去卻辦到了。只憑這一點,你就比拓跋強。”

  百里輕鴻淡淡道:“我不是貊族人。”

  “你是本王的女婿,是明珠的夫婿!”拓跋梁沉聲道,“別忘了,你和明珠還有三個孩子。若是到現在你還沒搞清楚你是哪邊的人,現在就給本王滾出明王府。本王不希望明珠再在你身上空耗年華,更不希望本王的外孫有一個窩囊的廢物做爹!”

  百里輕鴻默然,沉默了良久方才點頭道:“是,王爺。”

  拓跋梁盯著他打量了良久,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么現在,你有什么話要說。”

  百里輕鴻道:“請王爺換一個副將隨行,鐵牡爾不合適。”

  “為何?”拓跋梁問道。

  百里輕鴻道:“鐵牡爾與四皇子有舊怨,我不希望還未到滄云城自己人就先打起來了。另外…此人生性殘暴,我建議王爺以后最好不要再啟用此人。”

  明王眼神一冷,“你可知道你再說什么?鐵牡爾追隨本王二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沖鋒陷陣絕不落人后。本王若是將他閑置,何以服眾?”

  百里輕鴻道:“他只會連累王爺的名聲,即便是王爺麾下自己人,也沒有幾個喜歡他的。況且此人在軍中聲望極差,不堪大用。”明王輕哼一聲,“鐵牡爾的戰功不是你該評論的。”

  百里輕鴻抬頭,唇邊露出一絲譏誚,“所以,王爺手里的兵馬并不比大將軍少,貊族人心中的大英雄和戰神卻永遠都是拓跋大將軍,王爺可知道是為什么?”

  “夠了!”明王沉聲道:“你只要按本王的命令去做就行了,本王給你權力不是讓你來質疑本王的!”

  百里輕鴻也不勉強,漠然道:“既然如此,百里輕鴻領命。”

  百里輕鴻從明王地書房出來,臉上的神色依然沒有什么變化,一派淡漠地往外面走去,明王府的人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也不奇怪。拐過了走廊的轉角處,百里輕鴻停下了腳步看著迎面而來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貊族人的衣衫,卻是明顯的中原人模樣。她已經不算年輕了,容貌也并不如何精致,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嫵媚和野性。一眼看過去,倒是真有幾分像是貊族女子,只是貊族女子很少有這樣嫵媚的風情。

  看到百里輕鴻她也沒有停下腳步,依然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陵川縣馬。”女子吟吟笑道。

  百里輕鴻垂眸,淡淡道:“瑤光夫人。”

  女子笑道:“縣馬客氣了,我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罷了,哪里當得起縣馬一聲夫人呢?”說話間,她已經走到了百里輕鴻的跟前。微微垂眸,壓低了聲音輕聲道:“聽說,一個月前江南云家被人一夜滅門了呢。”

  百里輕鴻一怔,原本淡漠地神色突然變得冰冷了起來。雙眸如利箭一般地射向眼前的女子,“你說什么?”

  女子上前一步,兩人擦肩而過地瞬間聽到她道:“世代名門,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惜了。”

  百里輕鴻想要抓住她問些什么,那女子已經越過她漫步而去轉瞬間消失在了轉角處。

  百里輕鴻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起,手上的指骨咔咔作響。百里輕鴻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卻依然能看出他此時情緒的激烈波動。

  “謹之,你在這里做什么?”拓跋明珠地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百里輕鴻豁然睜開眼睛看向她。拓跋明珠只覺得心中一驚,她仿佛看到了百里輕鴻眼底濃烈的殺氣,但是下一刻卻又消失不見了,那雙眼眸依然是那樣的平靜無波。

  是她看錯了么?

  “謹之,我剛看到那個女人從這里過去,怎么了?”拓跋明珠上前,摟著百里輕鴻的手臂問道。

  百里輕鴻淡淡道:“沒什么,說了幾句話。”

  拓跋明珠有些不悅地道:“跟那種女人有什么好說的?她畢竟是我父王的女人,你別跟她走得近了,免得父王生氣。真不知道,父王怎么會被這種女人迷惑!”

  百里輕鴻淡淡道:“或許是因為王爺一直在找她吧,好不容易找回來總會新鮮幾天。”

  拓跋明珠嘲諷地笑道:“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對他好的他不要,偏偏要去想那得不到的!

  百里輕鴻也不跟她爭辯什么,道:“王爺的事情不是我們該議論的,走吧。”

  拓跋明珠早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也不多說什么,拉著他的手臂回自己院子去了。

  深夜,君無歡依然在燈下翻看著厚厚的冊子。雖然長離公子看上去輕松自在的在貊族權貴之間游刃有余,但是每天要從他眼底過多少銀兩賬冊物資和消息卻都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抬起頭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君無歡不由輕嘆了口氣,眼底也多了幾分淡淡地疲倦。

  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漫步走到床邊,今晚無星無月,若不是外面的院子里掛著燈籠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看著屋檐下垂著的燈籠,君無歡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嬌俏的容顏。回過神來,不由怔了怔無奈地搖了搖頭。

  人就是這樣,總是越來越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想著想著,君無歡不由自己笑了起來。許是笑得太過肆意,體內原本安分的內息也跟著開始混亂起來。心口處一陣一陣的抽痛,君無歡立刻伸手壓住了心脈調息,一只手也扶著窗框微微彎下了腰。

  一道冷風從暗夜中襲來直逼君無歡的眉心,君無歡頭也不抬,只是抬起左手一卷袖袍便將這一道突然而來的襲擊擋了出去。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子里,君無歡微微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就已經飛身撲了上來。兩人一瞬間就打到了一起。

  “咳咳,要打出去打,我前兩天才剛毀了一個書房。”君無歡一邊閃避一邊淡淡道。

  來人顯然殺氣騰騰,出手如風。兩人雙雙落在院子里,就再一次交起手來。

  院子里如此激烈地打斗,竟然也沒有驚動府中任何守衛。只有小院門外,文虎抱著自己的刀靠著門口的墻壁抬頭看前面不遠處的一盞燈籠。

  “咳咳!”君無歡靠著柱子悶咳了幾聲,道:“你若是心里實在難受,可以去刺殺拓跋,為難我一個病人做什么?”

  院子的另一頭,黑衣人站在崩了一角的假山下面。手里的劍卻撐著地面,顯然也累得不輕。

  “百…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黑衣人問道。

  君無歡道:“我也是剛得到消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還不知道。不過…大概跟貊族想要進攻滄云城有關。”

  “云家已經退出朝堂了!”黑衣人厲聲道。

  君無歡低笑了一聲,道:“云家世代為官,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得到一些隱秘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云二…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會悶頭過日子的人。”

  黑衣人緊握著拳頭,看起來像是想一拳打掉君無歡臉上的笑容。

  君無歡目光淡淡地看著他道:“既然選擇了不同的路,你還關心這些事做什么?”

  黑衣人不語,眼眸冰冷。

  君無歡也不在意,覺得站著難受便靠著柱子旁邊的扶手坐了下來,“那你讓人告訴我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君無歡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想告訴我,那位瑤光夫人不是你的人?長離公子的手倒是伸得長,連明王心心念念的人,都能收為己用。”君無歡仰著頭打量著他,“所以呢,你打算去拓跋梁面前告發我嗎?”

  “我要知道云家被滅門的真相。”黑衣人道。

  君無歡唇邊勾起一抹嘲諷地笑意,“百里輕鴻,我沒有義務幫你。你知道…交易是要建立在互利的基礎上的。這些年咱們合作的一向不錯,但是這次你這個籌碼仿佛不夠。”

  “不夠么?”黑衣人扯下了臉上的黑布,果然是百里輕鴻。

  “這么說,那顆棋子對你來說沒那么重要了?”百里輕鴻冷聲道。

  君無歡悠然地道:“那云翼對你來說重不重要?”

  百里輕鴻眼神一縮,目光凌厲地看向君無歡,“云翼在你手里?!”

  君無歡笑道:“碰巧,我的運氣一向很好,百里公子是知道的。”

  百里輕鴻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想要什么?”

  君無歡道:“我要拓跋的命。”

  “我殺不了拓跋。”百里輕鴻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

  君無歡點頭道:“沒要你去殺拓跋,你只要讓明王相信留著拓跋是明王府的大患就行了。放心,有人會幫你的。另外,我也不在乎拓跋死不死,但是明王府一定要拓跋死,百里公子明白了么?”

  “你想要明王府和大皇子自相殘殺。”百里輕鴻道。

  君無歡笑道:“這算什么自相殘殺?就算沒有我他們早晚也要交手,我最多只能算是推了一把而已。”百里輕鴻看著君無歡,半晌方才道:“君無歡,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君無歡攤手道:“我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一個商人,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么?”

  百里輕鴻冷笑一聲,“商人?一個商人會想要挑動皇室紛爭?”

  君無歡道:“百里公子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收益最大的便是從龍之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要扶持一位新的君王呢?倒是我更加好奇,百里公子你想要做什么?背棄國家、背棄家族親人,但是你似乎也并未對北晉有多少忠心,對你如今的親人有多少感情啊。百里輕鴻,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可曾后悔過?”

  百里輕鴻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后不后悔之說了。我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我死。不是么?”

  君無歡搖頭,“我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百里輕鴻淡淡道:“你想要的我會替你達成,但若是云翼出了什么事…”

  君無歡輕笑一聲道:“你放心,就算不看你我也要給云二一個面子的。但是,你若是從中作梗,我也不介意殺一個小鬼。畢竟云二大概已經死了,你知道的,死人的人情不值錢。”

  百里輕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縱身一躍掠過墻頭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目送百里輕鴻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君無歡輕嘆了口氣,“百里輕鴻,你當真不后悔么?”

  “公子。”

  看到百里輕鴻離去,文虎才推門進來就看到他家公子正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段時間這府中的院子真是遭了秧了。

  君無歡站起身來,道:“傳信給桓毓,云家的事情盡快給我消息。還有,讓他找找云家的幸存者。我不相信云二這么容易就死了。”

  文虎有些驚訝,“公子覺得云二爺還活著?”

  君無歡輕笑了一聲道:“世人都說百里輕鴻少年英才驚艷絕倫,但若是沒有這個大哥,云二也未必就比他差多少。而且,他心思縝密,若真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哪怕只有一點時間也不可能毫無準備。他沒那么容易死。”

  “是,公子。”

  清晨起來,又是一個好天氣。等楚凌練完功去前廳用膳,雅朵已經出門去了。楚凌慢條斯理地獨自享用早餐,外面的侍從就進來稟告,“十七皇子來了。”

  拓跋贊被人領進來,看到楚凌鄙視地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吃早飯?我要告訴師父你偷懶。”

  楚凌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怎么從師父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的?”

  拓跋贊得意洋洋地道:“師父不在。”

  楚凌有些意外,“師父進宮了?”

  拓跋贊搖頭,“師父去軍中了,最近都不會回來哦。師父讓我告訴你,要你好好練功,不要只想著和君無歡卿卿我我。”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好好練功是師父說的,卿卿我我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還有,師父是不是還說讓我看著你?”

  拓跋贊氣鼓鼓地瞪著她,“才沒有!”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以為師父回來我不會去問么?話說師父怎么這么著急走?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拓跋贊輕哼道:“所以說有急事唄,好像是滕州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那里是師父麾下的兵馬駐守的。”

  楚凌蹙眉思索了一下,“滕州離上京不遠啊。”快馬加鞭也就是一天多的路。拓跋贊點頭,“所以才是師父的兵馬駐守嘛,父皇就放心師父。”楚凌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道:“你就沒想過,能讓師父親自出馬到底是出了什么樣的大事?”

  拓跋贊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他還真的沒有想過。

  楚凌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了,道:“既然師父不在,你不自己跑出去玩,過來找我干什么?”

  拓跋贊道:“你忘了啊,今天是九姐婚前送別宴。咱們要去給九姐送嫁妝啊。”

  楚凌淡定地道:“我沒忘,六皇子根本沒給我送帖子。”

  谷陽公主之所以被送去和親,至少明面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她還跑去給人送禮?被給人連禮物帶人一起趕出來就謝天謝地了。楚凌自覺自己并不是一個如此不知趣的人,所以還是不要去惹人眼了比較好。

  六皇子和金禾皇妃想必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根本就沒有給她下帖子。

  拓跋贊翻了白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現在是武安郡主,給不給帖子你都要去!”封了郡主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下個鬼的帖子啊。

  楚凌呆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她還真沒把自己當成北晉皇室的自家人。以為郡主就是個封號而已,又不能上族譜算哪門子的自家人?搖搖頭,楚凌道:“你自己去吧,我還是不去給人添堵了。你幫我帶一份禮物過去就行了。”

  “你真的不去?”拓跋贊道。

  楚凌聳聳肩,難道我是在跟你客套么?

  拓跋贊瞪了她好一會兒,方才氣哼哼地走了。楚凌搖搖頭,這孩子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她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哪兒有空去參加什么送別宴膈應別人也膈應自己啊。

  用過早膳,換了一身裝束的楚凌熟門熟路的再一次出現在了城西的平民窟里。依然還是那個院子那間花廳,黃老大今天穿得倒是十分喜慶富貴,楚凌饒有興致地道:“黃老大今天這是有什么喜事兒?”

  黃老大笑瞇瞇地道:“可不是有喜事兒么?說起來還要多謝武安郡主啊。”

  “嗯?”楚凌一臉不解,“黃老大還認識武安郡主?”

  黃老大擺擺手道:“我們這樣的人哪兒來的門路認識武安郡主那樣的貴人,不過是托了武安郡主的福,我黃某也要去湊一回熱鬧。”

  楚凌眼眸微閃,恍然大悟,“難不成我耽誤黃老大去參加六皇子府的宴會了?黃老大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連六皇子府也能進出自如。佩服。”

  黃老大謙虛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不過是有點門路罷了。咱們也就是去送個禮,別說公主皇子,只怕連六皇子府大一些的管事也說不上話。”

  “黃老大過謙了。”

  黃老大擺擺手道:“咱們還是來說正事兒吧,公子想知道的消息我打探到了一些,公子要我送的信我也送到了,這是回信。”楚凌伸手接過了信函并不著急打開,點頭道:“多謝。”

  黃老大看著楚凌道:“說來奇怪,黃某自問消息靈通但是這幾日卻還沒能探出公子的身份,實在是有些…”

  楚凌眼眸微沉,輕聲道:“原來,黃老大做生意還要查客人的底?”

  黃老大笑道:“這個么…倒也不是,只是咱們小本生意也不容易,總要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楚凌道:“黃老大不相信我,總該相信玉公子才是。當然,若是黃老大不想做生意了,咱們銀貨兩訖,就此作罷便是。”

  黃老大連忙攔住她,無奈地道:“小公子這性子也太著急了一些。玉六的朋友,黃某自然是信得過的。小公子還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黃某絕不推脫。”

  楚凌看了他便可,這才展顏一笑道:“那就多謝了,不知黃老大手里可有能用的高手?”

  “高手?”黃老大一愣,有些為難地道:“這倒是有些麻煩。小公子應該知道,早年一些骨頭軟的高手都投靠了貊族人,不肯屈服貊族的人也大都被迫離開了上京。因此,上京附近…老實說,能用的人不多。”

  楚凌也猜到了會是這樣,倒也不太失望。

  黃老大道:“不過,小公子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黑市看看。”

  “黑市?”楚凌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黃老大。

  黃老大笑道:“小公子是金貴人,那種腌臜的地方小公子想必也沒去過。不過…那個地方往往也能買到不少好東西。”

  楚凌微微瞇眼,“包括人?”

  黃老大笑道:“尤其是人。”

  “怎么說?”楚凌問道。

  黃老大笑道:“那個地方…怎么說呢,由來已久,即便是貊族入關之后也依然存在著。有許多明面上不方便交易的東西,在那個地方都可以交易,只不過尋常人連門路都找不到自然也不會聽說了。那里面,就算是公子要買貊族人,也是有的。”

  楚凌驚訝地挑眉,“貊族人也能賣?”

  黃老大笑瞇瞇道:“有什么不能的?買人買命買消息,只要有錢都不是事兒。”

  楚凌道:“若是從前天啟的時候,我相信。但是現在…這個黑市也不是以前的黑市的了吧?幕后想必是貊族人在掌控?”

  “小公子聰明。”

  楚凌饒有興致地道:“黃老大可知道如今這黑市幕后之人是誰?”

  黃老大搖頭,“不知道,不過小公子付得起錢,在下也可以去查一查。”

  楚凌搖頭道:“暫時還是算了,我付不起。”想要知道這種秘密,需要的代價只怕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楚凌也不覺得黃老大就一定能查到,至少現在他確實不知道。

  楚凌道:“我對買人沒什么興趣,不過黑市倒是個新鮮玩意兒。黃老大可有門路進去?”

  黃老大豎起兩根手指,“兩千兩銀票,三天后便有一次黑市開市。”

  楚凌滿意地點頭,“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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