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古死死握著青冥槍,那背影依然挺拔,一身鎧甲滿是肅殺。
對面那人也使槍,眾人自然叫不出名字,可是他氣息不顯,人不露面,打到此時,卻是說道:“今日之事,獄魔殿不與眾位計較,但眾位不要為難這位姑娘,否則就等著獄魔殿的拜貼吧!”
他一說完,人突然就消失了!
連帶著剛剛還四處可見的殺手,也迅速消失了!
而眾人則是驚疑不定的看著江月初!
他們并不知道江月初的來歷,查也查不出來,原來是有獄魔殿做靠山嗎?否則那出劍期的修士走之前為何要那般警告?!
獄魔殿的拜貼誰敢收?上一次收到千里血的十五個人早就家破人亡,骨灰都找不到了!
今天獄魔殿的人出現在這里,什么都不干,就是來保護江月初的?出現的突然,離開也毫不拖沓!
“江月初…你與獄魔殿…”東門敬開口,本想詢問江月初和獄魔殿到底是什么關系,可就這一尋思,好像怎么問都不合適,關于獄魔殿的事,有時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好事!
江月初看了一眼東門敬,微微抿唇,沒有說話。
她跟獄魔殿有什么關系,她自己都不知道!
剛才那人說的話也太誤導人了,好像她是獄魔殿關照的人一樣,可是那跟她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不過,今天也多虧了他們,否則她一個人也顧不得那么多人…
“詩幻被人救走了。”這時,姬雨忽然說道,瞬間岔開了話題。
江月初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她的生機所剩無幾,就算有再厲害的醫者,最多半年。”
眾人心中又涼了一下,這再一次提醒了他們,江月初剛剛那鬼斧神工的救人之術…亦是殺人之術。
偷天換日,改換生機。
“救走詩幻的那個人好像是…”姬雨又道,他沉吟著,似乎還有些不確定一般。
姬信卻在這時說道:“雪漠王。”
“皇叔你也看到了?我就說,我應該是沒看錯,雪漠王竟然親自來了鐵斧龍山?”姬雨頓時道。
這的確是眾人沒想到的。
不過,雪漠王那么著急的就離開了,想必不全是因為詩幻,江月初和詩幻敵對的情況那么明顯,雪漠王在自己的地盤多么呼風喚雨,想必也不會在這里跟獄魔殿起沖突…
眾人心思微妙,今天這些變故,可真是今年最大的一出戲了!
“你,可知你放出了什么?!”鄭古扭頭看向江月初,眸中厲厲,咄咄逼人!
眾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在那高臺上,那魔氣持續涌動,不知醞釀了多大的風暴!可到底那里面封印了什么東西,卻遲遲沒有現身!
“此處危險,封印解除之后,魔物還未徹底蘇醒,眾位施主,還是速速離開這里為好。”一個僧人說道。
江月初這才看了看他們,見那十幾個僧人都安然無恙,受的傷都是在加固封印時被陣法所傷,江月初心中暗自松一口氣,倒是有點感謝獄魔殿了,她記得,關鍵時刻,是那些殺手把他們救上來的。
江月初看了一眼鄭古,沒有立刻搭理他,卻是看著那些僧人問道:“請問諸位大師,今日你們加固封印,有幾成把握能夠成功?”
一個僧人說道:“阿彌陀佛,吾等并無把握,只是魔氣肆虐,加固封印乃是義不容辭之事,便算是毫無把握,也必須要做。”
江月初點了點頭,這才看著鄭古道:“所以,鄭將軍,你是覺得今天如果沒有我,雪漠公主便能加固封印?換句話說,今天這加固封印被搞砸了,全都賴我唄?”
“你休要強詞奪理,在最需要所有人眾志成城的時候,你卻去搞破壞!魔物禍亂中洲,擾亂天下太平,這是你擔待得起的嗎?”鄭古質問道。
“眾志成城殺我朋友嗎?!”江月初的氣也上來了,聲音拔高,“用夙樾一人的命能夠換來天下太平嗎?鄭將軍,你是在做夢嗎?西川郡的魔物破封而出的時候,你在哪里?那個時候你怎么不關心天下是不是太平?”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誰也不敢上前相勸,尤其是,勸誰都是錯的情況下…
忽然!先前那悶雷一般的聲音在此響起,這次更加清晰!聽的人一陣戰栗!
所有人瞬間驚覺的看向高臺,卻見那冒著黑氣的棺槨中,緩緩站起來一人!
那人身穿金色的鎧甲,強悍的氣勢從那么遠的地方直逼過來!滿頭長發皆是蒼白!只金色的抹額箍著,他閉著眼睛,但是面向眾人,一身浩蕩魔氣,不加掩飾。
只見他一伸手,便準[]確的抓住了棺槨旁邊斜插的魔幡,在手中一晃!
霎時間群魔歡騰!眾人清晰的聽到那狂歡一般的詭異笑聲,風聲涌動,卻看不到它們在何處!又仿佛無處不在!
“人類,還是這般虛偽。”只聽高臺上那人說道。
那聲音仿佛平地驚雷!在巨大的墓室之內回蕩,那低沉的聲音,明顯與之前那一聲聲的低吼一模一樣!
果然,自從進入這里,暗中便都是他在阻撓!
他這一開口,像是不屑,像是嘲諷。
眾人擺開了陣勢,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畢竟眼前之人的實力,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三百年了,人類世界的空氣依然如此臭不可聞。”那人又道,“縱然將我封印在此,天道輪回,還不是讓我重見了人天日!這一次,魔道,定要重回巔峰!”
說著,那人再次晃動手中的魔幡,而下面那無數的黑幡像是聽到召喚一樣,劇烈的抖動著,回應著,聲音像是波濤,在墓室之內不停的回蕩著。
忽然,那人偏了偏頭,像是‘看’向了某個方向,但眾人卻不解,因為他從始至終都閉著眼睛!
江月初心中微微一凜,因為她感覺到,那人就是在看她!強者的威壓能夠單獨鎖定一個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強者!與濁月魔龍不相上下!
忽然,又聽他不屑的笑了一聲,“你們放心吧,我今日不會殺任何人,你們若有命出去,便睜大眼睛等著,等著魔界復蘇,魔道一統,等著魔界大軍踏破中洲!到時候再取你們性命不遲!”
話落,他的魔幡一展!周圍猛然間爆發強烈的魔氣!從那一個個的小黑幡之中,飛出無數魂魄,朝圣一般,飛撲著鉆進了那魔幡之中!
眾人頭頂仿佛黑云滾動,許久才停歇!
而后,那插在地上的幡子忽然燃燒起來!眨眼間便連城了一片火海,而且火浪滔天!
高臺上的人一張手,空中一處忽然扭曲的異常,不一會,便形成了一個詭秘的漩渦。
“是界門!”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
江月初感覺方才那奇怪的視線又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那人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后會有期!”
說罷,那人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那漩渦之中,而后很快,那漩渦也消失了!
“月兒,走了!”風澈拉住了江月初的手。
江月初猛然回神,發現他們已經被火海包圍,整個墓室都震動起來,巨大的十塊轟隆隆的從頭頂砸落,四下看不到人,必定是各自逃命去了!否則被壓在這百米深的地底,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過了許久!他們終于離開了那陰森的陵寢!
深山之中,江月初靠著一棵樹席地而坐,此時方才覺得喘勻了一口氣。
她抬頭看了看,風澈拿著他的骨扇,輕輕拍身上落下的灰塵,還算云淡風輕。
少年狼不甚客氣的把背上的夙樾扔在地上,一抬頭便看到江月初在看他,頓時有些悻悻,亡羊補牢似的把夙樾擺正了。
江月初卻并未罵他,剛剛逃命的時候,少年狼沒有把夙樾丟下,已經讓她非常滿意了,小過可免。
“你們剛剛…有沒空有聽到什么聲音?”江月初忽然問道。
風澈看向江月初,“什么聲音?”
少年狼道:“就剛剛天崩地裂似的,誰顧得上聽什么聲音…你聽到什么了?”
“后會有期…”江月初抿了抿唇。
“幻聽吧?跟誰后會有期吶?”少年狼不甚在意的說。
風澈卻挑了挑眉,肯定的說:“不曾聽到。”
那么…那人還真是對她說的!
又是一個魔界的殿前魔靈,接連兩次,江月初自己都不信這是巧合了!
“先回去吧。”風澈道,“一切等回去再說。”
“可是…我要找的人,根本就沒有!”江月初低吼出聲!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卻又是白費了功夫?
棲霞山她來了,皇家禁地她也去了!
放出一個殿前魔靈,與許多人結下那么多梁子,可她此行的目的,完全沒有達到!
風澈看著江月初,也坐在她面前,道:“月兒,或許,棺中出現的那個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不可能!”江月初想都沒想的說,“他是魔界的殿前魔靈!大乘境的修為,只有大乘境的修士才能憑空打開界門!我在西川郡見過一模一樣的!而且,姬連不可能是殿前魔靈!”
“為什么不可能?”風澈問道。
江月初抿唇,盯著風澈,眼中有著固執,她堅信那人不是姬連,但是她不能說原因。
姬連是白醫族的人,身上必定有著白醫族的圖騰,可是,那個人也有圖騰!他的圖騰便是魔幡上的那只眼睛!如此,他怎么可能是白醫族的人?
風澈盯著江月初的眼睛,那雙剔透的眸子里現在有疲憊,有失望,還有著茫然,可她都在硬撐著,風澈知道,她滿懷希望的來找人,現在不僅沒有找到,而且線索全斷了!
她,仿佛跋涉了許久的旅人,瀕臨崩潰。
風澈忽然伸手,把江月初攬入懷中,輕撫她的后背,說道:“如果他不是,我陪你去翠屏山,找出柳無常,問個明白,若是柳無常也不知道,我們便向北走,一直到黑翼國,然后向東,去青羽國,或者向西,去白雪國,總之,中洲之境,我們走一遍,一定把那人找出來,如何?”
江月初身形僵了僵,“你當真陪我?”
“陪,天涯海角,都陪。”風澈說道。
江月初把臉埋在風澈肩上,微微蹭了蹭。
“…”少年狼握著刀柄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氣的踢了一腳樹干。
那兩人如此親昵,他在這里倒顯得無比多余!
干嘛非得那小白臉陪著?老子也可以啊!心中憋悶,少年狼索性展開身形,鉆入了叢林當中。
過了許久,江月初冷靜下來,她退出風澈的懷抱,靠在樹上,臉上有些發熱,極力的掩飾著,她忽然道:“為什么…今天獄魔殿的人會出現在這里?還要說那種模棱兩可的話?”
“興許…獄魔殿的人喜歡你吧。”風澈半開玩笑的說。
江月初卻看著他道:“你都不問問我?難道你相信我跟獄魔殿毫無關系?”
風澈微微一頓,隨即笑道:“月兒這不是小看我嗎?我又不是如他們那般的庸人,你若真與獄魔殿如何,冀北城時還用受制于區區江家?”
江月初輕輕一哼,“沒錯,他們都是庸人,加固封印不成,便想找個人背鍋嗎?那殿前魔靈說的也沒錯,他們當真虛偽。”
“呵呵,月兒不必為此煩憂,天塌下來…”風澈說著,站起身來。
江月初抬頭看他,風澈個子高,此時把她頭頂的陽光遮的嚴嚴實實,聽他忽然停下,不由的說:“天塌下來如何?”
風澈笑了一聲,“有我幫你頂著。”
江月初一愣。
“起來吧,莫不是累了?我背你走?”風澈問道。
江月初連忙搖頭,她現在不太敢靠近風澈,否則她整個人都是不正常…
“小狼去哪了?”江月初這才發現少年狼不見了。
風澈閑閑的,并不說話,心里卻想著,管他去哪,死了才好。
只不過,天不遂他愿,沒過一會,少年狼回來了,那兇狠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掃而過。
“我還以為你回墳山了。”江月初瞥了一眼少年狼。
少年狼這才找到機會,恨恨的說:“我都說了我來找你的,怎么會再回去?不管你到哪,不管你找什么人,老子也能陪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