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原本蔚藍如洗、萬里無云的蒼穹突然間風云變幻,層層云浪鋪疊而來,清風卷起 七彩色的光從云層間繚繞而出,上下浮動,像極了西方極樂世界開滿蓮花的蓮池,佛威盡顯。
旋即!
天空中光芒大盛,竟是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幕布來,展現在每一個人的眼前。
繼而,那幕布之上就出現了一幅幅畫面,畫面流轉,伴隨著的還有高低不平的聲音。
有來自君慕淺的,有來自玉帝的,但更多的來自于后土。
——好一個沒想拜師,不過容慕,我提醒你了,你當然可以不拜,你也可以拒絕,那就看看你拒絕了我之后,這三界之中,還有誰敢收你為徒了。
——也看看這日后的三界,你會出現多少敵人。
——笑話,什么師傅不讓徒弟在外說出名號?”
——放肆!別說你到底有沒有師傅,就算真的有這么一個師傅,我看上了他的徒弟,那是他的榮幸!
一字一句,都十分的清楚分明。
而像是要刻意讓所有人記在心中,無法忘記一般,這幾句話又整整復刻了三遍。
不僅如此,那幕布還將后土本人給放大了,大到可以清楚地看見到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肉的顫動,因憤怒而變化的眼神,和揮之不去的輕蔑鄙夷。
突然,一片寂靜。
“唰——”的一下,所有視線都匯聚在了后土的身上。
而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嘭”的一聲咚響,后土的身子沒有支撐住,又坐了回去。
她幾乎是廢了所有力氣,才勉強抬起頭來,眼神顫抖地看著蒼穹中的自己,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慘白,連坐都坐不住了。
君慕淺望著頭頂上的幕布,瞳孔微縮,輕聲喃喃:“時間法則…時間回溯…”
菩提老祖這一手,便是用了時間法則之中的時間回溯。
時間回溯并不是讓時間后退,而是用強悍的靈力,將某個地帶曾經發生的事情再次展現出來。
時間回溯,也是時間法則之中最低級的玄通。
但凡是感悟了時間法則的修煉者,都能夠動用時間回溯。
不過,前提便是要展現出來的這件事情中的人物,其修為要比自身低,否則,還會反過來被反噬。
菩提再一揮手,蒼穹便恢復了原樣,仿佛先前那一場萬云匯聚只是一場夢。
廣闌因為來得晚,是不曾看見前面發生的事情,從君慕淺口中得知,終究沒有如此來得直接,他當即就氣紅了眼。
他憤怒到了極點,對后土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尊敬,只剩下了厭惡:“師傅,嚴懲,一定要嚴懲!”
菩提老祖可是他們方寸山所有弟子最尊敬的對象,更是他們每一個人的慈父。
只因他們師兄弟要么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要么便是不知父母的妖類,還有像小師弟那樣從五彩神石中蹦出來的,本就無父無母,天生地養。
是菩提老祖教會了他們修行和人生的道理,也是菩提老祖在他們無助的時候伸出了手。
而現在,膽敢有人這般侮辱菩提老祖!
就算是十二祖巫,那也不行!
菩提抬手止住了怒不可遏的廣闌,他神色不變,垂首淡淡地看著癱在地上的后土,問:“你還有何話要說?”
“我…”后土的嘴唇顫了顫,她咬著牙,牙齒卻也顫得厲害,半晌,才勉強吐出來一句話,“我無話…可說。”
她還能說什么?
能說是因為容慕太囂張,傷了雨之祖巫玄冥,她才要收他為徒,帶回巫族后再嚴加折磨?
亦或者是說因為容慕的天賦實在是太過恐怖,巫族怕再出一個斗戰勝佛,要提前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她若是說出來哪一個,今日她真的別想離開昆侖虛了。
心思可以有,但萬萬不能動。
共工和天吳也跪了下來,不敢多言。
東皇太一瞥了一眼那氣勢頓消的三大祖巫,擰著眉頭,又是困惑,又是厭煩,給君慕淺元神傳音道:“這怎么百萬年不見,后土的腦子就倒退了幾億年一樣?居然還敢在準提面前撒謊?她的修為,能和天道圣人相比嗎?”
他無法接受地聳了聳肩:“真是難以置信,本皇當初居然能夠敗在他們十二祖巫手上。”
聽到這話,君慕淺問:“你是說,以前的后土不是這個樣子的?”
“當然不是了。”東皇太一道,“十二祖巫里面,也就后土和燭龍的脾氣沒有那么惡劣,性子也十分的溫和,若非是因為天道強制性降下的量劫,本皇是不會和他們對上的。”
“本皇和燭龍,姑且也算是朋友。”
君慕淺頷首,表示了然。
這燭龍,便是大日天龍敖玥的親叔叔。
他的另外一個名字是燭九陰,十二祖巫之中的時間之祖巫。
雖然攻擊力沒有玄冥那么強,但控制極強,在戰爭中的作用十分關鍵,不可或缺。
當時敖玥能夠成功地離開龍族,也是多虧了燭龍的幫助。
“嘖嘖。”東皇太一看著后土,眼神憐憫,“估計是復活的時候沒把腦子一并帶來,所以在天道圣人面前撒謊,小丫頭,這才叫自大,學著點。”
君慕淺:“…”
她按了按眉心,沒再理會東皇陛下,仔仔細細地思索著。
看來,十二巫祖確實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站在巫族背后的“那個人”。
而現在她和容輕所收集到的種種線索,全部指向了元始天尊。
君慕淺若有所思。
如今她得以入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想必也遲早會見到元始天尊。
現在,她就等容輕安然回來,再商討對策了。
“好。”菩提開口,“那你污蔑吾之徒,后果可清楚?”
后土的身子又劇烈地顫動了起來,頭也深深埋下,聲音之中蘊含著巨大的恐懼:“…不知。”
共工也跟著埋頭,驚懼的同時,心里卻是止不住的疑惑。
巫妖大戰的時候,菩提老祖沒有出手。
當時如來佛祖鎮壓那靈明石猴的時候,菩提老祖也沒有出手。
為何如今就出手了?
雖然說孫悟空在菩提老祖門下的時間最短,也早早被菩提老祖逐出了師門,但共工還是知曉,他們巫族忌憚的這潑猴曾經是拜在菩提老祖門下的。
聽說孫悟空曾經也備受菩提老祖寵愛,但因觸犯了門規,惹得菩提老祖大怒,將其逐了出去,更是不允許任何人求情,更不許孫悟空在外提他名諱。
由此可見,菩提老祖為師確實公平,哪怕在寵愛,違反規定也不行。
可雖說后土是說錯話了,但錯的更多的顯然是容慕,誰讓他那般囂張,還不給后土面子?
共工暗道,莫非還是因為菩提老祖要借此殺一殺他們巫族的威風,好立威?
一定是這個原因了。
看來,為自己徒弟出氣也只是一個借口而已。
共工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菩提老祖身邊的白衣少年,眼中殺意再起。
遲早,他也要做掉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小子。
菩提像是沒注意到共工一般,只是看著后土,聲音淡得像是在敘家常,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震驚:“十萬年,不得動用修為。”
這一句話,讓后土終于大驚失色了:“老祖?!”
十萬年?
這不是封印她,這是要她的命啊!
別說十萬年了,就算是十年,她都會錯過主人吩咐的哪件事情。
十二祖巫本就有三個已經徹底死在了虛幻大千,再排除掉她,又如何能夠召喚出盤古真身?
盤古真身不出,他們巫族的實力就會削弱九成!
后土想要爭辯,可菩提根本沒有給她反抗的機會。
他手一揮,一道白光沒入了后土的肉軀之中,直接下了一道封印,將她的修為封住了。
后土的神情一僵,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眼神了無看了焦距。
“娘娘!”共工也沒有想到,菩提老祖竟然會如此懲罰后土,他壓著憤怒,元神傳音道,“娘娘,先別急,回去之后,主人定能夠幫娘娘解開這封印。”
聽到這話,后土回了幾分神,驀地冷笑出聲:“愚蠢,若是我的封印被解開了,主人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能對付天道圣人的,自然也只能是天道圣人或其之上。
菩提老祖親手下的封印,他自然會有所感應,倘若這封印被解除,他亦能夠知曉是誰解除的。
共工轉念一想,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錯。
無論如何,主人的身份也不能夠暴露,否則他們這些年以來做的事情,都是無用之功。
共工為難:“那娘娘,這可…”
后土的修為也是極高的,十二祖巫之中排在前列,沒了她,巫族元氣大損啊!
“哼…”后土冷哼了一聲,“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眸中有著瘋狂的光芒在閃動著:“到了命定的那一天,別說是準提,就算是他道祖鴻鈞,也要死!”
共工深以為然,陰森森地笑了笑:“且讓他們先得意一段時間,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后土和共工交談之際,突然,那淡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另外——”
后土的身子僵了又僵:“老祖還有和吩咐?”
菩提拍了拍君慕淺的肩膀,道:“吾這小徒如今還未滿二十歲,你先前的舉動也嚇到了她。”
聽到這話,后土差點吐血了。
嚇到?
到底是誰嚇誰?
“所以——”菩提淡淡一笑,“道歉罷。”
后土的神色頃刻間變了,幾乎不能相信:“道…道歉?”
讓她土之祖巫,給一個凡人道歉?
這一次,菩提并未言聲,只是看著后土,他眼神淡然,不顯威壓,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后土咬了咬牙,十分不甘心地向白衣少年低頭了:“今次之事,是我不對,在此給容小友道一聲謙。”
“哦——”君慕淺掏了掏耳朵,“娘娘說什么?我沒聽見。”
“你…!”后土眼神一冷,正要犯難,在看到菩提老祖的時候,又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容小友,對不住,是我的錯。”
君慕淺點了點頭:“及時止損,有錯就改,娘娘英明。”
后土:“…”
她不被菩提氣死,也要被這個臭小子給氣死。
事情已經結束,后土在共工和天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空間一裂,三大祖巫迅速從原地消失了。
玉帝終于松了一口氣,高度緊張的神經也不繃著了,他摸了摸胡子,正要跟菩提老祖接著搭話的時候——
孰知,天空之上,突然就又響起了一道憤怒的聲音,正來源于天庭瑤池的方向。
“好…好你一個容慕,你竟然殺了青雪,本宮今日不治你一個死罪,本宮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玉帝神色大變:“長生,青華,快把娘娘送回去,不得讓她下來。“
然,這話出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題外話------
玉帝:(咆哮)愚蠢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