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沒有這么寂靜過,仿佛萬物都已經死去,天地到了萬古婆娑的虛無盡頭。
沒有光,也沒有暗。
沒有聲音,也沒有畫面。
只有那襲紫衣,震懾四方。
蒼生俱寂,萬靈靜默。
直到過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撲通!”
一聲悶響,梵天宮宮主的腿一軟,忽然就跪了下去。
因為沒有任何緩沖,膝蓋骨都碎了開來,依稀可以聽見“咔嚓”的聲音。
“撲通撲通——”
除了現任三清宮宮主清瀾,和原本就重傷的道無之外,其余幾位宗門之主也都倒在了地上。
他們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白,慘如紙張。
嘴唇上的血色也褪了個干干凈凈,驀然驚醒間,全身都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恐懼!
只有恐懼!
哪怕是向來沉穩的清瀾,也在聽到那句話之后,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不…不該是的,怎么會…
可是這一句話,是用元神之力說的,就算不想聽,也聽得很清楚。
一字一言,都不會有任何錯誤。
七大宗門上到宗門之主,下到外門弟子,都被震住了。
他們呆呆地看著臨風而立的紫衣女子,眼神都在顫抖。
這一句話,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只是他們上一次聽見的時候,只當成了一個笑話。
那時是怎么說得來著?
“七大宗門的人,你們聽好了——”
“我君慕淺,回來了!”
“一年之后,靈道大典,單槍匹馬,滅你七宗!”
而如今,時間,整整過去了一年。
分毫不差。
她說,她回來了,那么她便回來了。
她說,她要單槍匹馬滅他們七大宗門,那么…
清瀾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朝后瑟縮一下。
她現在還有些后悔她竟然因為東域第一公子,還想去針對君慕淺,甚至認為不用云洛然出手,她就可以殺了君慕淺。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簡直是可笑至極!
可誰的沖擊都沒有云洛然來的大,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表情是深深的駭然。
她聽到了什么?
這個賤人,居然說自己是君慕淺?!
云洛然的渾身都在顫抖,指甲也掐進了掌心之中,滲出鮮血也不自知。
她聽錯了,一定是她聽錯了!
君慕淺就算來到了靈道大典上,也不可能這么強,更不可能有這么多人站在這個賤人那一邊才是!
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憑什么比她還能收攬人心?憑什么?
君慕淺眸光一掃,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勾著唇笑:“三百年別來無恙,諸位。”
還是無人敢說話。
能來到靈道大典上的修煉者,都在江湖上闖蕩了不知多少年。
即便云洛然在可以地抹去君慕淺的痕跡,不少老一輩靈修還是有所耳聞的。
就算不知曉,也早在東域第一公子建立的君會的大肆宣揚下,了然于心了。
這位單槍匹馬橫亙虛幻大千百億里路,單槍匹馬,血進血出,無人敢阻!
哪怕最后在無影崖上銷聲匿跡,亦讓數千高手從此埋骨。
這不僅僅只是事跡了,這是傳說。
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她這一步。
現在,這傳說就在他們眼前。
君慕淺的眉梢忽然一動,就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似乎有一種力量在慢慢地涌進她的身軀之中,繼而融入了元神之海。
只是這力量太過細小,飛快就消失了,讓她沒能感受仔細。
“尊主!”藍衣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極為的驚喜,“信仰之力!這是信仰之力啊!”
“信仰之力?”聞言,君慕淺稍稍一怔,“這玩意兒難道不是虛無縹緲的?”
就跟天道一樣,其實誰也沒有見過天道,但天道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當然不是了!”藍衣月萬分激動,“尊主,您知曉為什么娘娘能夠登為萬靈之宗么?”
君慕淺眸光微動:“因為信仰之力?”
“不錯。”藍衣月道,“娘娘以黏土造人,在妖族中也有極高的地位,娘娘退隱三界,不問世事之后,妖族才由東皇陛下統治。”
“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都信仰娘娘,巫族亦對娘娘懷有極高的崇敬之情。”
“信仰之力便是這樣慢慢匯聚而來,它不僅可以讓娘娘修為增高,還能擁有無窮的福澤。”
君慕淺沉吟了一下:“可為什么咱們的信仰之力這么少?”
就像是她才剛拿起筷子準備吃飯,結果聞了個味兒就沒了。
“尊主。”藍衣月嘴角一抽,“一百萬生靈一萬年才能匯聚一縷信仰之力,方才您都能感受到,不少了啊。”
“而且尊主,他們還有更為崇敬的對象,大部分信仰之力已經有了歸屬。”
君慕淺頷首。
只能是她公公婆婆了。
沒辦法,她公公婆婆就是這么強!
她,與有榮焉。
就在眾靈修漸漸激動起來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氣氛。
“賤人,你不光搶我的東西,你竟然還假扮君姐姐!”云洛然不知何時又生龍活虎地跳了起來,她雙眸含淚,“君姐姐已經死了,我親眼見到的,你怎么能夠把一個逝者拿出來鞭撻呢?”
她眼圈紅紅,可謂是真情流露,看得不少靈修心中不由一動。
是啊。
這位前靈女不是和君尊主是同門師姐妹么?
又怎么會認不出自己的師姐?
僅僅只是因為一句話,輿論風向又再次逆轉了。
瞧著周圍的人又信了幾分,云洛然心中安定了下來。
她憤憤不已,大聲指責道:“我是不會讓你冒充君姐姐的,君姐姐是除了師傅之外,我最敬愛的人。”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挑眉:“哦?”
云洛然最敬愛她?
所以敬愛到要殺她?
看見紫衣女子好整以暇的神情,云洛然的聲音噎了一下,臉都因為羞怒而燥熱了起來。
但是她還是沒有放棄,依舊義正言辭,頗有一種要為民除害的意思:“好!既然你說你是君姐姐,你怎么證明你是?”
越說,云洛然越有底氣了。
她其實已經確認這個賤人就是君慕淺,可那又如何?
長得不一樣,氣息不一樣,事情又已經過去了三百年,這個賤人又有什么證據?
她只要表現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死咬著不承認,就沒有人會信君慕淺了。
此話一出,七大宗門的弟子也都活了過來。
梵天宮宮主面上的灰白之色頃刻間消散,他大聲道:“我見過君尊主,根本不是她這個樣子,她一定是冒充的。”
“沒錯,是冒充的。”圣儒教的教主也不甘其后,直接立誓了,“本教主以天道之名立誓,她和我們見過的君尊主長得一點都不像。”
話剛一說完,天穹深處就傳來了“轟隆”一聲響,但圣儒教教主卻安然無恙。
天道誓成了!
這就證明,圣儒教教主說的是真的。
“原來真的不是啊。”
“唉,真是白激動一場,沒見過這么能裝的。”
“難怪拿不出證據,假冒的又怎么會有證據?”
眾靈修看向紫衣女子的視線,頓時變得鄙夷和輕蔑了起來。
然而,對此一切,君慕淺眉目不動。
“證據?”她緩緩地笑了,大氣盡顯,她淡淡,“本座,從來都不需要證據。”
眾人一寂,都暗自搖了搖頭,一點欣賞也無了。
被拆穿了還能這么理直氣壯?
這臉皮得有多厚?
云洛然的神情一滯,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含淚控訴:“你不僅冒充君姐姐,你還這么囂張,你太過分了!”
她猛地轉身,面朝臺下:“諸位英雄豪杰也都已經看到了,方才天道都已經確認了她不是君姐姐,她還接著君姐姐的名號想要抹黑君姐姐的名字,諸位說,我們該怎么做?!”
云洛然說這話的時候,謹慎地看了一眼天域的少年領主,以及藥無法等人。
雖然疑惑他們什么反應都沒有,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一語激起千層浪。
“當然是殺了她了,君尊主豈容玷污?”
“沒錯,是要殺了她。”云洛然很是滿意這個應答,她輕蔑地笑了,“賤人,你冒充誰不好,竟然冒充君姐姐,我看你…啊——!”
一聲尖叫,刺破了耳膜。
云洛然驚恐地發現,她的喉嚨被一只素手鎖住了,根本動彈不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雙腳也在漸漸地離地,直至完全騰空。
“嗬嗬…”云洛然的臉憋得青紫,喘不上來氣了。
君慕淺低聲一笑,風流動人,語氣散漫:“本座,只用拳頭說話。”
看到這一幕,眾靈修皆是一驚。
這也未免太放肆了,在假冒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就要動手殺了知情人?
梵天宮宮主大驚失色,怒了:“快放了靈女大人!”
道無此刻也恢復了過來,他厲聲道:“君慕淺,你在做什么?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清瀾慘白著臉站在一旁,一聲不發。
云洛然死命地掙扎著:“放了我,快放了我!”
好一個君慕淺,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難道不怕自己的名聲變臭嗎?
“七大宗門啊。”君慕淺像是才看見了道無和清瀾等人,她瞇了瞇眸子,“本座記得,三百年前,本座和你七大宗門數千高手,在無影崖上同歸浴巾。”
“那又如何?!”道無聲音更厲,“你本來就該死!”
失策,太失策了,竟然讓君慕淺這個魔頭走到了現在。
道無現在一想起他們先前的探討,就氣得差點昏厥過去。
什么君慕淺不會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分明就是故意的!
讓他們分辨不出來,好在最后打他們的臉。
真是好心機好手段好計策!
道無咬牙切齒,再次怒聲:“君慕淺,你能如何?”
“不如何,只是…”君慕淺倏爾揚眉,冷冷一笑,“七大宗門從今亡,祭我鏡月宮!”
這句話中蘊含著的暴虐殺意,讓眾靈修的心都是一顫。
那雙清滟的桃花眸中戾氣滿滿,威壓盛盛。
這一刻,他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
哪怕是還心有慶幸的七大宗門弟子,此刻也全沒了膽量。
這個眼神告訴他們——
君慕淺,這就是君慕淺!
他們的噩夢,君尊主真的回來了!
“笑話!”聽此,道無的心也抖了抖,但面上依舊不屑道,“我早已布置好了護宗大陣,傾全宗之力,化神境巔峰也不一定能夠破掉。”
“何況我七大宗門位于東域的各個方位,你一個人,又如何讓我們七大宗門都滅亡?”
道無越說,越有底氣,他接著嘲諷:“還鏡月宮?鏡憐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尸體上都長草了,你是有多大的口氣,才能說出這種話,你…“
道無的聲音突然卡主了,全部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呆呆地看著紫衣女子唇邊微涼的笑,震驚了。
因為突然之間,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
一連串的爆破聲從各個方位響了起來,震破云霄!
“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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