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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一章 貧僧逾矩了

  我微微垂眸,看向華清塞至我手中的回城軸,心中除了感動,更多的是困惑。

  “為什么幫我?”思量再三,我終是開口詢問著她。

  華清臉上漾開一抹明媚笑靨,靈氣逼人的眼眸中毫無雜質,須臾間打消了我心中的疑慮。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華清稍加思索,說得十分謹慎。

  “我不能收。人生而平等,我若是占了你的回城軸,你豈不是就要被困在古戰場之中了?”我推諉道。

  華清態度十分堅決,“我出手相助,無非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為黎民蒼生盡一份綿薄之力罷了。你是天命帝王星,六界最后的氣運均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只望你,能扛起救世重責。”

  華清說話的時候,眼眸中有矍鑠亮光流轉,使得她這一番話顯得尤為誠懇。

  但直覺告訴我,這絕不是她屢次出手相助的主要原因。更合理地說,她眼中并沒有對黎民百姓的憐憫,有的,僅僅只是對我的愛護。

  不過,她既不愿意吐露實情,我也不愿強人所難。

  華清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柔聲道,“我走了,保重。”

  “保重。”我低聲輕語,目送著她的背影,雙手緊攥著略略發皺的回城軸。

  “女施主,來貧僧禪房一趟。”身后,天弋略顯高亢的聲音乍響。

  聞言,我不動聲色地將回城軸收入袖中,而后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上天弋那張陰晴不定的臉,語氣不善地問道,“何事?”

  現在的我,神力雖未完全恢復,但手中握有回城軸,自是多了一分底氣,自然無需依著他的臉色行事。

  天弋臉上閃過片刻的怔愣,不過他很快就恢復鎮定,“你與貧僧的婚書,貧僧希望能由你來起草。”

  我原本打算借著回城軸之力先行離開第六關古戰場,但委實不甘心就這么放過天弋。

  若不是因為這個死禿驢壞事兒,封於、冷夜絕不可能僥幸逃脫。

  思及此,我定定地望著天弋黑黃饑瘦的臉,輕輕答了一個“好”字。

  天弋雙唇翕動,激動地不知說什么才好。

  他徐徐伸出手,示意我挽著他的胳膊。

  我冷不丁地白了他一眼,直接無視了他朝我伸來的胳膊,冷冷道,“帶路。”

  “女施主,是貧僧逾矩了。放心,在明晚你我拜天地之前,貧僧會時刻謹記與你保持距離。雖然,你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貧僧希望,從今往后,你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獨屬于貧僧一人。”天弋悻悻地縮回了手,兀自在前方帶著路。

  干凈,清白?

  男人為何總愛用這些話約束女人?自己干凈不了,憑什么去要求別人?

  換句話說,天弋入佛門多載,滿腦子紅塵俗世,心中雜念紛擾,六根未凈。若真要深究,他的靈魂比誰都骯臟。

  不過,我已經懶得同天弋浪費口舌,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隨著他入了禪房。

  天弋許是未料到我會如此順從,待他坐定在案幾前,終于忍不住心中好奇,詢問著我,“女施主,你當真沒耍花招?”

  “寫什么?”我執起案幾上的狼毫筆,不咸不淡地詢問著他。

  天弋碰了個軟釘子,但并未發怒。

  他稍作沉吟,而后指了指案幾上的宣紙,鄭重其事地對我說道,“貧僧怎么說,你就怎么寫。字寫得規整點,貧僧不希望婚書上,存在著一星半點的瑕疵。”

  我將狼毫筆隨手一丟,怒極反笑,“這么多要求,為何不自己寫?”

  天弋掃了眼斜亙在素白宣紙上的狼毫筆,遂將狼毫筆重新遞給我,“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僅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全然未將他所說聽進耳里。不出意外的話,只要我再拖上一刻鐘,之前大戰封於、冷夜所損耗的神力便可盡數恢復。

  天弋見我只字未寫,面色陰沉至極,他一掌拍在案幾之上,曜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我,“女施主,你知道的,激怒貧僧,對你沒有半分好處。”

  “久未提筆,許多字雖認得,一時間想不起來。”我淡淡說道。

  天弋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罷了,婚書就由貧僧來撰寫。你與貧僧成婚后,貧僧會傾盡所能寵你愛你。當然,貧僧待你萬般好,你自然也需有所回應。這樣吧,你就貢獻出腹中兩顆孕靈,化入合巹酒中,你我一人一杯,于洞房花燭之夜交頸飲盡,如何?”

  這下,天弋終于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了。想不到他和封於、冷夜并無實質區別,均是為了我腹中孕靈而來。只不過,天弋比他們二者更加虛偽,竟憑著自以為是的“深情”,粉飾著自身無休無止的貪欲。

  我冷笑道,“天弋,你捫心自問,當真愛過我?”

  “自然。”天弋信誓旦旦地答道。

  罷了,跟他這種冥頑不靈的死禿驢廢什么話呢?

  打一頓不解氣,那就打兩頓。

  待我周身神力盡數恢復之際,天弋亦書寫好了婚書,笑意炎炎地將之送至我跟前,要我在空白之處緊貼著他的指印畫押。

  “女施主,娘子,畫押。”天弋輕輕吹著婚書上尚未干涸的墨跡,小心翼翼的樣子顯得十分滑稽。

  我悄然捏碎藏于袖中多時但一直未能派上用場的心鏡碎片,轉而將稀碎成渣的心鏡碎片朝著天弋眼眸中撒去。

  唰——

  心鏡碎渣若細碎冰雹,朝著天弋曜黑的眼眸襲去,須臾間遍布天弋顧盼分明的眼珠中。

  “找死!”天弋眼眶中有黏稠血液迸濺,混合著帶著咸氣的淚水,簌簌掛下。

  “不知死活之人,是你。”我定定地站在天弋身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天弋揉了揉眼,企圖將眼眸中的心鏡碎片逼出體內。

  不過,已然稀碎成渣的心鏡碎片可不是那么好處理的,沒個兩三日,絕不可能清理干凈。

  “心鏡?”天弋瞳孔持續性擴大,被鏡碴傷得血淚橫流的眼眸閃過一絲驚懼。

  “知道怕了?晚了。”突然間,我對天弋的心魔生出了幾分興趣。

  畢竟,像他這般厚顏無恥之徒,通常需要一顆極其強大的心臟,才能不懼流言蜚語,我行我素。因而,我還真是猜不透,無所畏懼的天弋會被何事所擾,會因何事傷神?

  我抬首緊盯著天弋的雙眸,透過他的曜黑瞳孔,將心鏡所示盡收眼底。

  如煙薄霧散去,圣君封於踏夜而來。圣君行至幻境前,抬眸之際,眼神所及之處,恰好有一位體態婀娜的幻境仙靈闖入他的視野之中。

  四目相對,一拍即合。圣君留情,仙靈有孕。

  可惜好景不長,圣君寡情棄她而去,仙靈不想有損聲名悄然離開幻境,隱姓埋名。

  我納悶地盯著天弋的瞳孔,委實想不通為何圣君會成為羈絆天弋的心魔之一。

  直到我親眼目睹心鏡中那位面生的仙靈懷胎十月產下面色黑黃,濃眉直聳兩鬢的男嬰,才知這個男嬰正是天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多時,天弋瞳孔中,忽而閃現過神君冷夜的身影。他浮光掠影而來,一劍利落了結仙靈性命,轉而將尚在襁褓之中的天弋收入自己麾下。

  仙靈臨了前,苦苦哀求著冷夜饒天弋一命。

  冷夜冠冕堂皇言之,“本座乃維護天道倫常的使者,順天意而來,今日賜他‘天弋’之名,便是對他寄予厚望。本座會傾盡畢生所學,使他得以繼承本座衣缽。有朝一日,他若能手刃圣君替天行道,也算是不枉本座悉心栽培一場。”

  想不到,冷夜收養天弋,竟是存了讓天弋和封於父子自相殘殺的心思。

  怪不得,冷夜從不讓天弋喚自己師父,反倒當起了天弋的祖師爺。他這是明擺著想在輩分上,壓封於一籌。

  天弋瞳孔中,冷夜將尚在襁褓之中的天弋帶回了靈山,隨意地扔至一隅,冷言冷語道,“圣君的孽種,賤命倒是挺硬。染了傷寒竟還能不藥而愈。”

  倏然間,立于我跟前的天弋突然捂著腦袋在禪房中四躥,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不,這不是真的。貧僧不是孽種,貧僧是天之驕子。”

  我搖了搖頭,看向如受重挫的天弋,對于他曲折離奇的身世亦是唏噓不已。

  不過,我總算明白為何天弋死纏著我不放。大概是因為我也有一半幻境仙靈的血統,和他娘親可能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之處,才使得他對我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貧僧不是孽種,貧僧是天之驕子!”天弋魔怔般一刻不停歇地重復呢喃著,雙手不停地捶打著腦袋,企圖將腦海中那些令他屈辱不堪的畫面一一毀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你受不得心魔之苦,那就讓我親手了解你的性命吧。”

  話音一落,我徐徐走向仍在屋中上躥下跳,近乎瘋癲的天弋。

  掌心燙金色的氣旋集結,帶著千鈞之勢,裹挾著十成的乾坤之力,毫不留情地朝著天弋命門轟去。

  咣——

  乾坤之力并未讓我失望,轟至天弋腦門處,旋即將他大半個腦袋炸裂,腦漿肆意流淌了一身,在他本就狼藉一片的袈裟上再添新污。

  “啊——”天弋狂嘯,徒手在空中一陣亂抓,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不,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貧僧不可能手刃血親,他們的死與貧僧無關!”

  手刃血親?封於不是還好好地活著么?

  他神神叨叨地說些什么。

  我聽得一知半解,轉而再出一掌,朝著他這張令人憎厭的臉頰轟去。

  這一回,乾坤之力并未將天弋的臉頰炸裂,電光火石之間,天弋周身迸發著道道金光,竟將勢不可擋的乾坤之力再度逼回我的體內。

  我一時不察,趔趄跌倒在地,頗為困惑地看向天弋,竟未料到,他竟如此難以對付。

  難不成,靈山一役之后,天弋得了高人指點?

  我困惑地看著瘋瘋癲癲的天弋,指尖捻了蛛網,朝著他光禿禿的腦門兒輕輕一擲,閃身入了他的夢境。

  撥開夢境迷霧,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縈繞至鼻尖,使得我頓感不適。

  放眼望去,天弋正站于伏尸百里的靈山腳下,吃力地拄著九環錫杖,看上去狀況尤為不好。

  許是怕仇家上靈山尋仇,天弋只身一人遠走他鄉,隱于深山老林之中療傷靜養。

  無意間,天弋因機緣際會闖入了水中月里的封於老巢。他趁呱唧不備,竟將一池子尚未長大的蚪兒,盡數塞入口中,一口數十只,半晌功夫便吃完了一池子的蚪兒。

  我立于他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半蹲著身子在池中掏著蚪兒的可怖模樣,只覺背脊發寒。

  天弋和封於一樣,都是薄情寡義之人。但封於由怨念而生,天弋不是,他也不像封於那般壞得徹底。待他意識到自己蠶食的一池蚪兒,和他有著血親關系,心中負罪感愈發深重。

  黎明破曉之際,天弋汲取了一池蚪兒的純凈精元,重傷難愈的身體在頃刻間恢復如初。

  他手執九環錫杖,矗立在死氣沉沉的池塘中,仰天狂笑,“上天果真厚待貧僧。僅僅一夜的功夫,貧僧身上的傷竟不藥而愈!”

  正當此時,天雷勾著地火,裂缺霹靂,電閃雷鳴。

  恍惚間,閃電猶如細密雨簾般自天幕上垂下,朝著水池中的天弋劈砍而去。

  我連連后退了幾步,看著觸目驚心的萬道天雷劈在天弋身上,亦回想起了誅仙臺下自己的慘狀,心有余悸。

  天弋驚魂未定地看著天幕上密密麻麻朝自己襲來的列缺霹靂,躲無可躲。

  轟——

  轟——

  轟——

  萬道天雷加身,天弋絕望至極,雙膝跪于池底,歇斯底里地朝天怒吼,“貧僧乃天之驕子,貧僧乃天意化身!你們難道瞎了眼?竟敢對貧僧下手。”

  吞食了一池子的嫡親兄弟,百道天劫加身,也算是輕的了。

  只是此刻的天弋,并不知自己身世,亦不知自己同池中蚪兒有著血親關系。

  我正納悶,當初八十一道天雷就叫墨染塵喪了命,還使得我差點兒魂飛魄散,天弋萬道天雷加身,為何還能茍活于世?

  下一瞬,天弋果真化成飛灰,散作點點塵埃,沉寂于池中。

  天弋一死,萬道天雷瞬間偃旗息鼓。

  不是吧?倘若天弋就此灰飛煙滅,那我現在進的是誰的夢境?

  我尚未反應過來,夢境一轉,整個身子如墜冰窖之中,越陷越深。

  “該死!入個夢可真夠嗆,居然落至了十八層無間地獄。”我環顧著四周,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腹部,手中燃起天雷之火,在黢黑一片的無間地獄中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一陣亂闖。

  腥臭壓抑的無間地獄中,怨念邪祟雜生。

  穿過狹窄泥濘的廊道,我小心翼翼地避開廊道兩側鐵牢中朝我伸出的血淋淋的胳膊,視線從鐵牢里頭那些十惡不赦的惡魔臉上一一掃過。尋了大半日,始終尋不到天弋的蹤跡。

  正當我準備捏碎天弋夢境全身而退之際,眼角余光盡發現廊道盡頭處整整齊齊擺放在地上的紫金缽、九環錫杖、發白褪色的袈裟。

  下一瞬,無間地獄中的所有怨念邪祟,憑著排山倒海之勢,一窩蜂地朝著廊道盡頭涌來。

  我看著身后黑壓壓一團,猶如野蜂群般嗡嗡作響的怨念邪祟之氣,我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

  不出所料,這些怨念邪祟“蹭”地一下撐起了天弋的袈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的天弋的肉體。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剛剛被萬道天雷劈成飛灰的天弋又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眼前。

  許是奪得了無間地獄中所有邪祟力量的加成,他功力突飛猛進,一舉突破破空境,達無我境界。

  “天助我也!想不到,萬道天雷竟助貧僧修成了不死之身,善哉,善哉。”天弋唇齒含笑,氣勢大漲。

  他直聳云鬢的濃眉微微倒豎,周身邪氣漸染。

  眼下的他,不正是從無間地獄中走出來的嗜血修羅?

  “女施主,想不到你竟入了貧僧夢境。”他手執九環錫杖,原本已經同我擦肩而過,但不知為何,他竟發現了我的存在,猛然轉過身,一雙矍鑠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居然看得到我?”我臉色驟變,失聲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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