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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孕靈孱弱

  我此言一出,容忌稍顯不悅。

  他悄然隔開我和南偌九的距離,“歌兒孕不自知,讓神醫見笑了。”

  南偌九聞言,不經意間將視線落在我身上,眉眼間透著淡淡的疏離,不過氣質十分溫和。

  “無妨。”南偌九早已看透俗世,自然也看穿了容忌的小心思,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遂同獨孤曦玥靜坐客位。

  獨孤曦玥眨了眨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了足足有一刻鐘的功夫,終于忍不住心中好奇,開口詢問道,“北璃王,是否有心事郁結于心?”

  “并無。”我稍一愣神,并未如實相告。畢竟,我也不可能永不理會容忌,再提舊事毫無意義。

  “當真沒有嗎?”獨孤曦玥稍顯困惑,而后轉頭詢問著南偌九,“我怎么覺得北璃王體內孕靈受了北璃王情緒的影響,尤為孱弱?”

  南偌九搖了搖頭,“與情緒無關。孱弱是因為北璃王的身體傷了根本。”

  容忌巋然不動的冰山臉終于現出一道裂痕,他急聲問道,“何出此言?”

  南偌九略作停頓,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竟多了一絲憐憫。

  他闊步上前,雙指在我腕上停留片刻,旋即沉聲說道,“北璃王身體舊傷剛愈,又遭小產,氣血兩虧。再加之葵水日受孕,且不論幾率微乎其微,身體遭受重創亦是必然。”

  容忌愧疚之色更顯,“該如何補救?”

  “只能慢慢調理。孕靈孱弱,但好在她們有自我防護意識,除卻生長得緩慢些,并無大礙。若三年之內平順過渡,三年之后方可顯懷。”

  三年之后方可顯懷?

  在我印象中,歷經三年方才生子的從古至今,只有一位殷氏。

  想不到,一次意外,竟讓我腹中孕靈平白遭受這么多磨難。

  待寢宮中只余下我與容忌二人之際,我低垂著眼簾,雙手貼在平坦的小腹上,恍惚失神。

  容忌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此刻,他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吧?

  “歌兒,讓你受苦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握過我的手,聲色低沉,面色沉重。

  我回過神,定定地看著他,將心中所想盡數傾吐,“在我決定重新接納你的時候,備受摧殘的身體卻說怕了。容忌,給我一段時間。我現在亂得很,即便將你的翹臀打爛,心里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暢快。”

  “知道了。”容忌聞言,凝重的面色稍有緩和。

  他知我現在不想見他,遂輕手輕腳地出了屋。

  容忌前腳剛出屋,久未謀面的花顏醉乍然現于眼前。

  “小且,一段時間不見怎么又清減了?”花顏醉紅衣飄袂,舉手投足間萬千風華流瀉。

  他似笑非笑桃花眼中是浩瀚的星辰,恰如其分地與頰面上的紅暈交織,妖而不媚,媚而不俗。

  “一段時間不見,花兄倒是愈發妖嬈了。”我淡淡地掃了一眼花顏醉,忽然間憶起若雪、清墨臨了前要我交予花顏醉之物,面色微沉。

  花顏醉回眸之際如嬌花照水,但其身上的醇香酒味似乎比之前淡了許多。

  “花兄可還記得清墨,若雪?”我將她們二人臨了前囑托我轉交給花顏醉的香囊、錦帕移至花顏醉面前。

  “記得。清墨古靈精怪,若雪在東臨王身邊待久了稍顯沉靜。”花顏醉微瞇著桃花眼,轉而抬首輕聲詢問著我,“她們近來安好?”

  我悄然移開視線,低聲答道,“都挺好的。”

  “她們死了,對么?”花顏醉媚眼如絲,似醒未醒。但事實上,他一直很清醒,即便最烈的酒,也無法摧毀他超乎常人的理智。

  他既猜到了答案,我也不便再隱瞞,“嗯。”

  花顏醉將錦帕和香囊紛紛收入袖中,隱下眸中的沉痛,自嘲道,“說到底,還是我這萬年孤獨的命格害了她們。”

  “花兄,這不關你的事,無需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若欲刨根問底,她們確實是被我連累,才無辜喪命。”我低低說道,心里亦十分不好受。

  “罷了,斯人已逝,莫追憶。”花顏醉唇角微微勾起,笑不達眼底。

  砰——

  正當此時,容忌徒手捧著滾燙的藥爐,破門而入。

  我將視線落在他被燙得發紅的手指上,不用想也知此刻的他定然被氣得不輕。

  花顏醉見狀,唇角笑意更深,“小且宮中,何時多了這么一位身份高貴的藥童?”

  容忌闊步上前,將滾燙的藥爐重重砸在案幾之上,旋即朝我伸出被燙紅的雙手,十分隱忍地說道,“疼。”

  我滿頭黑線,原想將他轟出屋,但見他一手的水泡,心一軟,便稍稍湊上前,輕輕吹著他發紅的手。

  容忌順勢坐于我身側,隔著面前約莫三尺高的藥爐,不悅地看向面似桃花,齒若編貝的花顏醉。

  花顏醉似遠山薄霧的拂煙眉微挑,直接無視了容忌不善的眼神,轉而詢問著我,“不日前,我聽聞小且有意廣納美貌王夫。難不成,小且邊上這位灰頭土臉的男人,是你剛剛納入后宮的王夫?”

  我回眸瞥了眼因煎藥而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容忌,抬手以水袖拭去他面上的灰土。

  花顏醉撇唇,似笑非笑桃花眼中藏著幾分戲謔,“原來是東臨王,失敬。”

  容忌琥珀色的眼眸中殺機必現,額上青筋暴起,想來已然被花顏醉激怒。

  腦海中,黑盒子納悶地說道,“宿主,我怎么覺得東臨王自出古戰場之后,心狠了許多?當然,他即便再狠,對你也留有一份柔軟。”

  早前,他與祁汜大打出手之際,我便發現他存了殺心。那時候,我還以為他誤會我和祁汜有染,男人的自尊心嚴重受挫,故而才痛下殺手。現在想來,他竟對瀟灑淡然的花顏醉也起了殺心,這其中確有幾分蹊蹺。

  我不動聲色地將手輕置容忌腿上,示意他別為難花顏醉。

  容忌會意,斂起周身戾氣,稍稍緩和了語氣,“歌兒身懷有孕,精神不濟,招待不周,見諒。”

  他如是說著,作勢起身,欲將花顏醉轟出寢宮。

  花顏醉淺笑,“聽聞東臨王傷了臀,近日來恐無法履行美貌王夫之責。不若,就由我代你當幾日小且的美貌王夫?”

  “聽說,個把月前,你戒了酒,潛心整頓妖界?”容忌故作停頓,待花顏醉神色大變,他才接著說道,“妖界中人作惡多端,本王若是出兵一舉剿滅妖界,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功德。”

  花顏醉聽出了容忌話里行間的威脅之意,粉面含怒。

  不過,轉眼間花顏醉又恢復了鎮定,毅然起身,取下他脖頸上的頸鏈,將其遞至我手中,“我命人重新做了條赤羽鏈,你好生收著。憑此鏈,你在妖界便可暢通無阻。”

  我接過赤羽鏈,清淺道了聲謝。

  花顏醉噙著笑意,深深地看著我,“同四百年前的你相比,現在的你瘦得讓人心疼。小且,照顧好自己。心有郁結大可來妖界找我,我雖戒了酒,不過陪你一醉方休不成問題。”

  “歌兒,該吃藥了。”容忌單手托著滾燙的藥盅,立于我身側,柔聲說道。

  我看了眼他再度被燙傷的手,于心不忍,遂點了點頭,目送著御風而去的花顏醉。

  容忌將我攬入懷中,一聲不吭地將我往他腿上按,而后吹涼了黑魆魆的藥,才往我嘴邊送。

  “乖,張嘴。”

  我悄然撇過頭,許是孕期對苦味比較敏感,一聞到就覺胃里翻江倒海,尤為不適。

  “莫不是想要我換種方式喂?”

  我連連搖頭,猶記得上回,單單喂藥,他僅僅只用了一刻鐘時間,但他卻用了一兩個時辰對我上下起手。

  我接過碗,強忍著吐意,一鼓作氣地將黑糊糊的藥汁飲盡。

  他見我眉頭緊皺,遂將涼薄的唇貼于我前額,低低問道,“歌兒什么時候才能不怕我?”

  “誰怕你了?這里明明是我的地盤,我怕你作甚!”礙于面子,我矢口否認道,連連壓下心下的驚懼,仰頭直視著他。

  容忌淺笑,“說的也是。既然不怕我,歌兒可否做了紅杏爬墻的打算?花顏醉很好看,對嗎?”

  他拐彎抹角地說了半天,為的就是引出最后一句話吧。

  不可否認,花顏醉的美實在天下一絕。虛大陸美人兒何其多,但只要與花顏醉站在一起,必定黯然失色。

  “怎么不說話?”容忌放下藥碗,伸手掐著我的臉頰,“光好看有何用處?欲長久相處之人,好用才是關鍵。我敢保證,他的臀絕沒有我的好看,也絕不可能比我更契合你。”

  怎么說著說著,他就開始戲謔地挑著眉?

  我細細一想,這才想明白他的話中之意,氣急敗壞地將他推搡出寢宮,“登徒子!你我已經和離了,誰要跟你契合!”

  更何況,那也能叫契合?他一如既往地神清氣爽,而我卻從原先的活蹦亂跳蔫成了秋后雜草。

  恍惚間,屋外似有紅衣美人翩然起舞。

  我小心地護著尚未顯懷亦毫無知覺的孕肚,立于門檻處,微瞇著眼眸,看著院中兩團艷麗似火的光暈朝我身前迫近。

  定睛一看,我驚愕地發現,不止容忌換上了一身紅衣,就連父君也湊了回熱鬧,身上穿著并不算合身的紅衣,緊巴巴皺呼呼,水神的英雄氣概蕩然無存。

  “你們穿的啥?花蝴蝶似的,想勾走誰的魂?”我看著一身紅衣風華絕代的容忌,忽而憶起我與他成婚之日,他鮮衣怒馬梨渦藏笑的模樣,不自覺間心馳神往。

  “你。”容忌實誠地說道。

  父君臊紅了臉,支支吾吾道,“了塵說你最好美色,于是乎為父就想著投你所好。”

  “為老不尊。”我小聲嘀咕著,心里卻悄然地對腹中孩兒輕語,“可別記恨你們姥爺,他挺好的。也別記恨你們這沒羞沒臊的爹,他也挺好的。”

  腦海中,黑盒子聞言,更顯疑惑,“你都知他們好,為何遲遲不肯接受他們?”

  “怕重蹈覆轍。”

  因為在乎,所以格外謹慎。

  近來,被容忌和父君纏得心煩意亂,我原想著去妖界散散心,如花顏醉所說,大醉一場將諸多煩擾拋諸腦后。但見天色漸暗,遂打消了這個念頭,復而回到屋中準備小憩片刻。

  奇怪的是,剛回到屋中,肚子就疼得厲害。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肚子里的小祖宗又哪根筋不對,而后靈光一現,單手輕撫腹部,低聲詢問道,“兩只小小乖莫不是被花顏醉的美色迷到了?”

  提及花顏醉,我肚子里的小祖宗總算消停了些。

  我哭笑不得,前些時日還以為這倆祖宗偏頗容忌,現在方才明白,她們與我一般,見到好看的男子就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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