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十里,漫天塵土,黃沙漫漫。
“我上回來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芳草萋萋,水中天鵝肥美,怎么幾年時間就荒蕪成這樣”醉清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一片荒涼。
“可惜了,肥美天鵝吃不上了。”我感嘆著,心下十分糾結。
既想為此地降一場雨,又怕身份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街上,橫陳著形容枯槁的老人家,我從他們身上跨過,已經分辨不出哪些是斷了氣的。街角破敗的小攤邊,站著一稚童,臉瘦得同骷髏頭無異。我和他隔了數十米,但依舊能看見他翕動的唇,他在默聲祈求我救他。
弱水汘當即抓住我的手,不讓我上前,“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真能力挽狂瀾你救了他,還有千千萬萬個他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如何救”
我終是止住了腳步,遠遠地望著無助的稚童,“醉清,你替我將這一小瓶桂花露送給他吧。不僅止渴,還能充饑。”
醉清接過瓶子,飛快地朝稚童奔去。可惜的是,稚童還是早她一步,重重倒下。
他太過瘦弱,以致于倒在地上時,渾身骨頭發出了刺耳的斷裂聲。我看著關節變形,頭顱軟軟地耷拉到胸口的他,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走吧,這不是你的錯。”弱水汘推搡著我,示意我盡快離開此處。
一路疾行在滿地瘡痍之中,忽然發現有一處廟宇,香火不斷,排隊前來上香的人從街頭排到了巷尾。
我好奇地擠進人群中,走進了廟宇。
廟宇外,是遍地餓殍;廟宇內,金雕玉砌,富麗堂皇,香火不斷,貢品堆陳。
廟宇中的石像,咧著嘴笑容滿面,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我的圣女廟。
“圣女,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家狗子吧!”
“大慈大悲的圣女啊,降場雨吧!”
“圣女姐姐,娘親總說意志薄弱的時候就去圣女廟拜拜,你是我們最后的希望。娘親病入膏肓,家中除了我,還有三個幼弟,兩個發著高燒,一個餓到兩眼發昏,求求你,救救他們吧!我愿意用我的的命換取他們的生機。不過圣女姐姐,記得給我留十年壽命,我還得照顧他們長大,畢竟家中已無長輩…”
我看向一個扎著羊角辮,將自己收拾地十分整齊的女娃,將她抱起,“走,帶我去你家看看。”
她晶亮的眼盯著我看了許久,終于反應過來,“圣女姐姐,是你!”
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抱著她出了圣女廟。
我走過之處,雷鳴陣陣,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弱水汘氣急,“你就不怕被發現”
“被發現就被發現,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我抱著女娃,心中的陰霾稍稍退去。我能做得不多,這些人也不會因為一場雨就能擺脫困境,但起碼,眼下的他們,因為一場及時雨,再度燃起了生的希望。
弱水汘靜默無言,跟在我身后,也開始用他微薄的神力,為路上的行人祈福。雖然他除了未卜先知,沒有其他天賦。但好歹,他是個神,祈福總有些用處。
我回頭看他,一身嬌娥裝扮,長相陰柔,但已不似初見時那么違和。
沿著女娃的指引,我走近一間黑黢黢的茅草屋,由于下了暴雨,屋頂破漏之處不住地滲著水,正巧砸在她弟弟身上。
她哇得一聲,跳下我的懷抱,用粗糙的手擦去弟弟臉上的水漬,將他抱在懷中,像模像樣,模樣老成。
弱水汘捻著蘭花指,捂著口鼻,埋怨道,“屋內沉悶,我去外面透透氣。”
我將手放在女娃幼弟額上,看向女娃,“你爹呢”
“爹為了救娘,去偷藥吃,被活活打死了。”女娃小聲說道,深怕被躺在草席中的女子聽到。
屋外頭,傳來弱水汘細微的抽泣聲。屋內,醉清的哭聲振聾發聵。
我將手放置在草席上的女子額前,她的臉色由灰白慢慢轉好。剛睜開眼,就跪在地上,向我磕著頭,“多謝圣女救命之恩!”
我將她扶起,摸著她枯瘦的手,止不住心酸。
屋頂上,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陰柔的弱水汘竟爬了上去修繕屋頂。
醉清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肉湯走進,女娃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我摸著她的頭,突然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待弱水汘修繕好屋頂,我們再度啟程趕路。
凡間的狀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每隔四五里,我都需凝神降一次雨,越往西走,越是蕭條。
一連過了兩天,我的身體愈發虛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半日。
隨意走進一家客棧,想著終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閑。
可沒過多久,隔壁又想起了風騷如骨的靡靡之音。我一陣頭疼,被吵得睡不著覺。
“一、二、三…”
我數著隔壁女子的低吟聲,終于有些睡意。正當我昏昏欲睡之時,低吟聲突然被骨頭碎裂聲取代。
我一激靈,從臥榻上坐起。下了榻,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已無女子低吟聲,但骨頭斷裂聲斷斷續續傳來。
豈有此理,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行兇,還害得我睡不安穩!
我一腳踹塌了墻體,手執七寸冰凌,沖向隔壁。
先入眼的是,一絲不掛躺在地上,身上關節被隨意彎曲的女子。我用床幔將她的身體遮住,這才看向翹著二郎腿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的李牧桑。
“浩海公子究竟想弄死多少女子”我憤憤地看著他,手中的冰凌直指他的眉心。
李牧桑抬起迷蒙一片的眼,看清了我,勾唇笑著,“這和姑娘有關么難道,姑娘也想體會一次牧桑的床上功夫”
“無恥!”我將冰凌朝他眉心刺去,他不設防,由著冰凌扎入眉心,疼得齜牙咧嘴。
他站起身,后退了兩步,“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個女人,有沒有良心的”
“廢話少說,看招!”我抱著替天行道的決心,招招朝著他的要害之處襲去。
他用浩海折扇抵擋著我的攻擊,但顯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仍在不斷地后退著。
我狂捅著浩海折扇的扇面,看起來就一張稀薄的宣紙,怎么這么堅韌 他面上顯出得意之色,“本公子初入江湖,若沒有一兩樣法器傍身,豈敢四處招搖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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