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被饕餮吞食?
小乖命懸一線!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手心不斷地冒著冷汗。
即便容忌一直緊攥著我汗涔涔的手,我一顆心依舊七上八下地落不到實處,只怕自己晚去了一步,再救不回命途多舛的小野。
寒風瑟瑟,鉆心刺骨,我與容忌奔走于暗夜之中,任由迎面而來的黑暗將埋藏心底的恐懼一點一點吞噬。
少焉,我們便心急火燎地闖入第三處古戰場南羌鉤吾山。
我原以為小野尚還有一線轉圜的生機,直到瞥見傲然立于面前的兇獸饕餮正意猶未盡地啃噬著小野未及三寸的小巧鞋履,心痛得無法呼吸。
饕餮自是注意到了怒發沖冠的我,但它并未將我放在心上,轉而憑著腋下巨目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我,“看什么看?你們既有膽量剜去我掌心之肉,我又何須同你們客氣?”
見狀,我沉痛地閉上眼眸,將周身乾坤之力凝萃于右手掌心,使之化作一只七彩霓凰耀世再現。鳳戾長鳴,猶如列缺霹靂般,頃刻間撕破了層層林葉障目的幽閉空間,久久縈繞在黑灰天幕之上。
饕餮碩大的腦袋上,長著一張寡淡的人臉,除卻失了一雙炯目,倒是稱得上一應俱全。
它夾在腋下的巨目瞪如銅鈴,尤為輕蔑地譏諷著我,“傳聞凰神鳳主,乃萬神之主。可御萬獸,與天同壽。今日一見,卻覺鳳主你愈發羸弱不堪。以你現在的資質,莫說御我,就連林中小獸都未必肯聽你的驅使。”
“御你?”
我冷笑道,“在你決定濫殺無辜之際,你的腦袋僅僅只是暫存在你脖頸上而已。”
饕餮面上雖無眼,但鼻上兩側倒還長了兩撮濃眉。
眼下的它,濃眉緊皺,口氣并不似方才那么沖,“我們曾于第二關古戰場中見過一面,也算是老相識了。這一回,你們剜我掌心肉在先,我為找補點靈氣,胡亂吃了一水靈的女娃娃,算是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你怕是不知什么叫勝者為王。”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話,再不愿浪費口舌,遂以周身乾坤之力驅使著七彩霓凰,朝著飽腹饜足的饕餮襲去。
霓凰周身淬著一層雄渾神力,口噴五行真火,稍一低喝,便有滾滾火焰朝著饕餮那張令人憎惡的臉橫掃而去。
浩浩蕩蕩的火焰,仿佛泄洪一般,扯開饕餮的皮肉,火舌怒卷,“欻”地一聲徹底引燃饕餮周身皮肉,疼得饕餮慘叫連連,倒地打滾。
“想不到,這么久沒見,你竟毫無長進。”我居高臨下地看著被七彩霓凰一把火燒得奄奄一息的饕餮,心中頓生狐疑。
以饕餮現在的功力,絕不可能是小乖的對手,興許連小野都打不過。
那它究竟是如何吞食下小野,繼而重傷小乖的?
我冷了眸色,定定地盯著趴伏在地茍延殘喘的饕餮,一腳碾壓著它的心口處,漠然逼問道,“說,誰指使的你?”
“無人。”
饕餮嘴硬,藏于腋下的巨目緊閉。
“蠢獸。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拿你沒轍了?欲探知你幕后之人,我輕捻一個蛛網便可輕而易舉地探知到。”
我搖了搖頭,眸中迸現出濃重的戾氣,手中卻遲遲未有動作,別說蛛網,一根蛛絲兒都未結成。
饕餮倒是個硬脾氣,縱我說到這份兒上,仍舊不肯服軟主動說出幕后之人。
事實上,驅使饕餮干著傷天害理之事的人,我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這等缺德事,除了急功近利的前任凰神鳳主,不做第二人猜想。
她定是得知了我腹中孕靈并未被藥仙所害,怒極攻心,轉而將目標放在小乖和小野身上。
小乖畢竟是雛神,她若當真害了小乖性命,定受不了雛神的反彈之力。
小野就不一樣了,她資質雖算不得平庸,但絕對算不得上乘,對付起來倒是十分容易。若是小野出事,以小乖的性子十有是要隨著小野共赴黃泉的。
小乖有恙,最傷心的必定是我與容忌。
腳邊,饕餮仍被烈火焚噬著。
它引頸狂嗥,如嬰童啼泣般的哭嚎聲將我的思緒從九霄云外生拉硬拽回鉤吾山中。
我緩緩低下頭,我雙手緊握軒轅劍,卯足了力氣,使得削鐵無聲的軒轅劍重重劈砍在饕餮四肢上。
軒轅劍每一揮下,饕餮身體便跟著攣動,它腋下的眼眸目眥盡裂,暴漲的紅血絲更顯得它長相猙獰。
“你遠不如她。”饕餮尖牙中,突然蹦出了一句破碎的低吟聲。
我冷笑著,轉眼便想清楚了饕餮為何對凰神鳳主死心塌地。
不出所料的話,饕餮應同藥仙一般,曾刻意引導著對前任鳳主不利的輿論,推波助瀾,最終將她逼上了絕路。
出于內疚,它也該誓死效忠于重活一次的她。
這世道便是如此。
前任鳳主被逼死之后,那些道貌岸然手染鮮血的殺戮制造者,開始放下屠刀,虛情假意地述說對她的愛憐。
亦如我被逼著跳落誅仙臺后,那些曾將我親手推上誅仙臺之人卻開始懺悔,開始為我積德祈福。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我手中軒轅劍已然在饕餮身上劈砍了數百刀。
我不管它是否還留有一口氣,一股腦兒地將周身怨氣盡數發泄在它身上。
嘣——
許是我砍得過狠,饕餮鼓脹著的腹部突然崩裂,血色如煙花般發次第炸開。
撕拉——
下一瞬,饕餮血肉模糊的肚皮被一雙沾染著青黃漿液的小肥手撕開,小野圓滾滾的小腦袋怯怯地從饕餮腹中探出大半個頭。
她驚懼地環顧著四周,黝黑的瞳孔中淬滿了晶瑩的淚珠。
待她失焦的眼神聚焦在披頭散發的我身上,她向下耷拉著的唇角倏然間上揚,“北璃王,兇獸欺負小野!”
她細聲撒嬌的樣子,帶著幾分嬌俏,委實可愛。
我并未料到小野被饕餮吞食后竟還能幸存下來,欣喜欲狂,遂闊步上前,將全身黏糊糊的小野揣入懷中,“兇獸若是欺你,就百倍還之。”
小野聞言,臟兮兮的臉上顯出明媚笑靨,“它吃小野,小野就扒拉它。小野在它腹中不知劃了多少道,仍覺不解氣,還偷偷撕咬了好幾口。”
不錯,潑辣一些,也沒什么不好。
我會心一笑,遂從袖中取出她曾贈我的方糖,繼而將之又塞入她殷紅的小嘴中。
“容且哥哥呢?”
待小野稍稍緩過一口氣,她黑亮的眼眸骨碌碌地轉著,四處找尋著小乖的蹤跡。
我搖了搖頭,正欲開口詢問容忌,才覺容忌亦不在我身邊。
怪不得我連砍了饕餮數百劍,容忌都未出手阻攔我。想必,容忌見我足以對付饕餮之后,就孤身前去找尋小乖了吧。
小野內疚地低下頭,豆大的淚珠簌簌掛下,“北璃王,都怪小野不好。”
“沒事就好。”我輕聲寬慰著她,順手捻了個凈身訣,替她清理著周身青黃酸臭的漿液。
“不是的。這一切,都怪小野!”小野情緒尤為激動地搖著頭。
我蹲下身,撥弄著她額前凝結成條的碎發,柔聲問道,“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么?”
小野重重地點了點頭,遂將幾日前發生的事娓娓道來,“數日前,一步步生蓮的仙女姐姐闖入了青丘。她告訴我,欲救青丘,就必須在短時間內變強。三年之內,我若是無法突破虛無階,青丘將會被我父君流落在外的孤女所占。”
北弦月流落在外的孤女,不正是云汐?
問題是,三年后云汐才三歲,哪里來的本事能占領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