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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六章 避世拂塵

  大雄寶殿中,“心虔志誠”的香客淡漠地望著佛龕前經脈寸斷了無生機的天弋,不悲不喜。

  天弋亦垂眸看著這群曾對他頂禮膜拜的香客,頰面上除卻驟然浮出的蚯蚓狀浮紋,并無多余表情,無喜無悲。

  透過薄薄霧靄,我定定地看著被桎梏在佛龕前的天弋,唇角微揚,“我說過,求死比求生難。”

  天弋面上顯出一絲悵惘,“祖師爺說過,你是貧僧的死劫。貧僧那么努力地想要擺脫天命的詛咒,最終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

  “你愛我什么?”

  “說來也是可笑。貧僧愛的,是你的倔強。可不知怎的,在愛與痛的邊緣游走多時,貧僧又恨透了你的倔強。甚至想要折掉你的雙翼,將你囚在身邊,豢養成柔順乖巧的金絲雀......”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冷漠言之,“愛不一定要成全,但絕不是毀滅。”

  “你說得對。毀人者,自毀之。”天弋聲音極輕,輕到幾不可聞。

  片刻靜默之后,天弋忽然抬頭,鄭重其事地同容忌說道,“女施主將成為虛大陸最后一位魔神的預言,不是謠言。不過,貧僧希望,甜甜施主手刃女施主的預言,永不會成真。”

  容忌眉頭微蹙,不動聲色地將我攬入懷中。

  “無知小兒,休得咒我徒兒!”師父罵罵咧咧地沖入大雄寶殿,他雙手叉腰,朝著奄奄一息的天弋狠淬了數口。

  師父不顧形象地痛罵著天弋,全然不顧及周遭目怔口呆的香客。他芝麻大點兒的小眼睛瞪得溜圓,足有綠豆大小。

  “師父,別白費口舌了。”我輕笑道,再不去看天弋。

  斯人未逝,形同就木。歸去來兮,無物相之。

  不經意間,華清贈予我的避世拂塵當啷落地。

  我正欲將之拾起,師父綠豆大小的眼眸愣是撐到了極致,足有紅豆般大小。

  他欣喜欲狂地盯著地上淬著點點星光的避世拂塵,激動地搓著雙手,涕泗橫流,“小七啊,這拂塵,可是贈予為師的?”

  我連連搖頭,“師父若是喜歡拂塵,擇日我讓人為你量身定做,如何?”

  并非我舍不得將拂塵贈予師父,只是拂塵乃華清親手相贈,我怎可罔負了她的心意,隨隨便便地將這把對她而言意義匪淺的拂塵轉送他人?

  “這把拂塵,甚合為師心意。”師父全然無視了我所言,將避世拂塵緊揣入懷。

  “不行就是不行。還我!”我深知師父的無賴秉性,亦不同他客氣,直接上手欲奪回他懷中的避世拂塵。

  師父見狀,著急忙慌地將拂塵長柄塞入褲襠中,遁逃而去。

  “為老不尊。”我頗為頭疼地看著師父漸遠的背影,無奈萬分。

  正當此時,數道金光由鴻蒙古寺塔頂流瀉而下,如浮羽般飄飄然落在避世拂塵之上。

  我尤為訝異地抬眸看向漸趨黯淡的塔頂,萬萬沒料到這第六關古戰場的不竭神力,竟落在一把拂塵之上。

  “燙!燙燙燙燙——”

  師父亦回頭掃了一眼鴻蒙古寺塔頂,繼而后知后覺地垂眸瞟了眼埋于他褲襠中的拂塵長柄,剎那間發出振聾發聵的尖叫聲,一蹦老高。

  “師父這是被神力燙到了?”我咽了咽口水,委實擔憂師父的身體。

  他身子骨雖十分硬朗,但畢竟上了年紀,倘若被不竭神力燙壞了身體,他晚來得子的美夢怕是要徹底破碎。

  “無礙,壞不了。”

  容忌破天荒笑了笑,旋即捻了個口訣,將古井中的井水引至師父身上。

  我見師父如此狼狽,原想著將避世拂塵借他把玩兩日,讓他過過癮。但又怕師父迷迷糊糊將避世拂塵弄丟,遂快步上前,欲奪回拂塵。

  容忌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拎入懷中,帶著我瞬移回了北璃王宮。

  他面色冷沉,尤為不悅地說道,“即便是師父,你也該注意分寸。拂塵同他身體焦融一體,你打算怎么搶奪?”

  “說得也是。若是看了不該看的,無端長了針眼,怪疼的。”我慎重地點了點頭,遂也不再糾結拂塵一事。

  “你還長過針眼?”

  “那可不!我當惡鬼那些年,沒少看良家翩翩少年沐浴更衣,長針眼實乃稀松平常之事。”我一時口快,不該說的統統脫口而出。

  砰——

  容忌一腳踹開了寢宮大門,將我一把拋上榻,默聲不語。

  “生氣了?”我瑟縮著身體,怯怯地看著他。

  雖說我身上的傷并不算嚴重,但肯定經不得折騰。

  “為何要跟我說這些?”容忌悶悶說道。

  “若是沒看過別人,我哪里知道你長得這么好看?稍作對比,高下立見。”我卷著榻上薄衾,不住地往里縮著。

  容忌冷哼道,“躲什么?”

  “沒躲。”

  “怕我看到你身上的傷?”容忌瞥了眼我前襟處的暗紅血跡,怒火消了大半。

  我答非所問,“不疼,一點也不疼。”

  嘶——

  布帛碎裂,布條碎屑輕飏。

  我一激靈,下意識地擋著尚未結痂的劍傷,“北璃雖富庶,但你這般鋪張浪費委實不妥。我一衣柜的衣物都被你撕得差不多了。”

  容忌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替我療傷。

  然,他試了大半天,始終無法撫平寸長的劍傷。

  “總會好的。”我低聲寬慰著他。

  “歌兒,我們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可好?”

  “天下雖大,已無你我藏身之所,逃無可逃,躲無可躲。不過,我答應你,一定保護好自己。”

  我又何嘗不想退隱?可惜,騎虎難下。

  他顯然不相信我能保護好自己,不容商榷地說道,“未來三年,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我滿頭黑線,縱我再喜歡他,也不能每時每刻都黏著他吧?

  “怎么,不愿意?”他揚高了尾音,微漾的梨渦泛著粼粼醉意。

  “愿意愿意。”

  我知他心情不佳,自然不敢同他唱反調,能順著他就順著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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