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珠兒腳下一滑,失聲尖叫,差點從階梯口直直摔落下去。
“珠兒!”
瀾兒一慌神,連連伸手將珠兒拉了回來,可她自己卻失了重心,從魔宇重樓頂樓一路滾至底樓。她原本清麗可人的容貌被階梯上的碎石子兒磨得面部全非。
魔宇重樓里的森森邪氣順著瀾兒臉上的傷口往她皮肉下鉆著,須臾間便同瀾兒融為一體。
瀾兒緩緩地轉動著脖頸,被石子劃得面目全非的臉龐現出一抹邪笑。她抬頭仰望著頂樓之上的珠兒,忽而朝她勾了勾手指。
珠兒嚇得跌坐在地,面色煞白,“瀾兒,我錯了,求你饒了我!求你不要殺我!”
瀾兒冷笑道,”你若輕易死去,誰給我解悶?“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珠兒幻化成了一只豬。
我悻悻捏碎了夢境,才發現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是天后。
天后若沒有手刃瀾兒雙親,珠兒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以下欺上,瀾兒也不會墜樓毀容,被仇恨所噬被怨氣所侵誤入魔道!
天后究竟要造多少孽,才肯善罷甘休!
瀾兒意識到我入了她的夢境,神情恍惚。
“瀾兒還有一個問題,姐姐務必如實告知。”
我一想起她危急關頭,還不忘拉珠兒一把,便知她本性不壞。
因而,我耐著性子,沉聲問道,“什么問題?”
“魔宇重樓之中,還有一男子被我以同樣手段困住。你和他之間,僅僅只有一人能離開魔宇重樓。你的選擇是?”
“瀾兒,你認為,僅憑你一人之力,能攔得住我們二人?”我反問道。
正當此時,祁汜面色冷沉地沖上頂樓,面色冷沉地說道,“歌兒,你太讓朕寒心了!朕面對選擇之時,毫不猶豫地選擇將生機留給你的!”
瀾兒虎視眈眈地看著祁汜,面帶嬌羞,儼然一情竇初開的少女模樣。
片刻之后,她稍稍緩和了情緒,轉而對我說道,“他既選擇將生機留給你,你就速速離去罷!”
祁汜眼巴巴地望著我,顯然是希望我能出手救他。他明明有能力自保,卻偏偏賴上我,真真無賴!
但,我向來不愿欠人恩情,既怕還不起,又怕容忌吃醋。
思慮再三,我終究沒有兀自離去,親手為瀾兒造了一個夢境,企圖以此消弭她心中的仇恨。
夢境之中,她阿爹阿娘起死轉生,同她相擁而泣抱頭痛哭。
珠兒悔過自新,懺悔著自己的累累罪行,撞柱而亡。
“珠兒!”瀾兒驚呼,以尖銳的嗓音將夢境撕出一道缺口。
夢境破碎,瀾兒周身怨氣散盡。她軟趴趴地倒在地上,低垂著腦袋,神情恍惚。
“瀾兒,回頭是岸。”我蹲下身,順著她一頭烏黑的墨發,心生憐憫。
瀾兒臉上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猛然撲向我懷中,帶著絲絲的眷戀,小聲說著,“姐姐,于我而言,回頭已無岸。謝謝你,替我造了個還算圓滿的夢。”
她如是說著,突然從我懷中退出,款步走向犄角旮旯處的寒玉棺材。
瀾兒躺在她阿爹阿娘中央,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胸口,朝著我和祁汜施施然一笑,便將生命定格在了永恒的瞬間。
“魔宇重樓易進難出,十年內僅限一人能出此大門。若想同時解救你們二人,唯有重樓主人死去,你們才能雙雙逃出生天。”瀾兒風輕云淡地說道,緩緩合上了眼眸,可怖的面容,又回到了最初清麗可人的模樣。
祁汜眸中閃過一絲痛楚,”不知為何,她竟讓朕憶起了慕容言曦。“
我怔怔地看著他,才發覺原來他并非沒有心,只是將所有情感深埋心底。慕容言曦愛祁汜勝過愛自己,她若知祁汜還記得她,應當死而無憾了。
“快走!魔宇重樓怕是要塌了!”祁汜望向不斷有碎石滾落的樓頂,抓著我的衣襟,將我往窗外拋去。
我剛在云端站穩腳跟,魔宇重樓便轟然倒塌,聳入云端的重樓頃刻間化為一地塵土,唯有魔宇重樓門前的噬魂石依舊屹立不倒。
“歌兒,我好痛!快來扶我一把!”祁汜抹去一臉的塵土,癱在地上硬是不起來。
“裝模作樣,你分明沒受傷!”我見他并無大礙,遂才騰云離去。
祁汜不滿地嘟噥道,“天知道朕怎么會看上你這個不解風情鐵石心腸的女人!”
我急著趕路,并無心思同他拌嘴。墨染塵為我殞命誅仙臺,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愧疚難當。若是花顏醉再有閃失,我這輩子恐怕都難以安心了。
呼——
柔風從身后吹來,在我周身縈繞著,仿若容忌的懷抱,溫暖如斯。
片刻失神之后,我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道,“一定是錯覺!容忌大概不知道天后詐死,應當還在護送天后遺體回東臨的路上罷!”
我愈發失落,嘀嘀咕咕著,“怪想他的!”
“笨蛋,我也想你!”柔風忽而灌入我耳里,化作容忌低醇的聲音。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欣喜地回眸張望著,“容忌,是你嗎?”
“不是我,難道是祁汜?”他反問道,化作柔風的手掌在我臉頰上輕掐著,“我若是再不來,你是不是就要跟他跑了?”
我默然無語,他怎么總愛亂吃醋!還動不動就掐我的臉,我好歹也是北璃王,就不知道給我留幾分薄面的?
容忌見我并未答話,氣不可遏,化作一道勁風,朝著身后不遠處的祁汜俯沖而去。
祁汜靜置于疾風之中,玄色龍袍上沾染了的灰塵,但卻不顯狼狽,絲毫不影響他的王者氣度。
“哪里來的怪風!”祁汜低咒了一聲,雙腿一字劃開,正打算以魔神之力對抗著突入襲來的疾風。
疾風一股腦兒往他袖口中鉆,草草地將回城卷軸攤開,“啪”得一聲摔至祁汜臉上。
祁汜頓悟,氣憤至極,“東臨王,你竟如此卑鄙!朕不出古戰場,朕不出......”
祁汜在疾風中手腳并用,企圖扯落撲在他臉上的回城卷軸。
可回城卷軸像是粘在他臉上一般,任由他如何撕扯,都巋然不動地覆在他臉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