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我還以為自己已然逃出生天。
下一瞬,我卻被皇甫軒只手拽回靈瞳古戰場。
“你跑什么?”皇甫軒慢條斯理地挽起廣袖,露出一截健碩結實的手臂。
我緊張地盯著昆侖鏡,見鏡面里心急如焚的容忌和祁汜,便知一時間,他們二人也無法從昆侖鏡的另一端瞬移至靈瞳古戰場,因而心下更加彷徨無措。
皇甫軒步履輕盈,神色淡然,仿若強迫我同他雙修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正因為他同往常毫無區別的優雅姿態,顯得更加高深莫測,大大干擾了我的思緒。
他在我身前站定,氣定神閑地問道,“還有什么手段?盡快使出來!我可不想雙修途中被打擾。”
“皇甫軒,我知你神力滔天,但你確定,要接著一意孤行?”我深吸了一口氣,迎上他淡然的目光。
“何意?”皇甫軒緩緩蹲下身,費解地盯著我,“雙修而已,至于如此抗拒?”
我見他眼眸中切切實實的困惑,料想他應當不懂情愛。
“皇甫軒,你可曾有過意中人?”我問道。
“情情愛愛有何意思?”皇甫軒反問道,再不給我反駁的余地。
他寬大的手掌再度擒住我的腳踝,頜面微低,面容隱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
嘶——
眨眼間,我的鞋履已然被褪下。
腳踝處的抓痕如同鐵鏈般將我雙足緊緊禁錮,稍一動彈,痛感便由腳踝處蔓延至四肢百骸。
再這么下去,我怕是難逃一劫。
眼下,我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便只有輕薄無痕的弱水披風了。就是不知,皇甫軒的力量強大到何種境界,能否感知到弱水披風下的氣息。
不管了,放手一搏!
我虛晃一招,揚起右臂,揮舞著右手手心中的銳利冰刀,朝他眼眸刺去。
他騰出一只手,以廣袖輕拂去我手中冰刀,冰刀即刻融成一灘清水,盡數落在皇甫軒衣襟之上。
他微微晃神,緊箍著我腳踝的手稍稍松懈,以手心掌風迅疾轟干浸潤的衣襟。
我趁他不備,連縮回腳,將寬大的弱水披風罩在自己身上,小跑數步,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屏息凝神,全然不敢大動。
皇甫軒眉頭緊擰,但片刻間又恢復了鎮定。
他清了清嗓子,朗潤嗓音斡旋在靈瞳古戰場上空,囂張狂妄至極,“出來!我數三下,你若沒有乖乖現身,容且性命不保。”
又是威脅!我最討厭他這般,仗著強權肆意妄為的嘴臉!
所幸,小乖同北弦月去了青丘,皇甫軒一時半會兒定然找不到他。
“三。”
皇甫軒背手負立,銳利的眼眸掃蕩者空曠蕭條的靈瞳古戰場,耐性幾近耗盡。
“二。”
他語氣不善,額上青筋暴起,掌心神力涌動。
“一!”
皇甫軒突然朝著我隱匿的方向,闊步走來。
他步履生風,周身氣流涌動,墨發在渾濁的空氣中狂舞,顯得桀驁不馴。
為何我總覺他看得到我!難道,弱水披風擋不住他的視線?
我緊盯著愈來愈近的皇甫軒,下意識地咽著口水,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手心冷汗啪嗒啪嗒往腳面上掉。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他越來越近了!
咚,咚,咚…
我心跳愈發急促,深怕他直接穿透弱水披風,扼住我的喉嚨,使我再無反抗的余地。
皇甫軒停駐了腳步,在我身前裝腔作勢,“欲擒故縱?若是等我耐性耗盡,結果是你承擔不起的!”
我下意識地往后挪了半步,無處安放的視線不經意間瞥見皇甫軒身后深深淺淺的腳印。
原來,他是憑借著黃沙地中的腳印準確捕捉到我的方向!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提起丹田渾厚神力,一舉攪混靈瞳古戰場的氣流。
頃刻間,飛沙走石迷人眼,深埋在沙石中的遺骸浮土而出,帶著殘存的神識,無區別地攻擊著靈瞳古戰場的一切活物。
不巧的是,古戰場之中,肉眼可見的活物只有皇甫軒。
因而,故去多年的遺骸全將皇甫軒視為唯一的攻擊目標,驅動著殘存的神識,召喚出源自古戰場地底深處,惡魔般的嘶吼。
皇甫軒的手已然觸及弱水披風寬大的帽檐,但因漫天黃沙迷了眼,又因地底下不斷浮現的上古神祗的殘骸,悻悻收回了手。
我僥幸逃過一劫,輕攏著弱水披風,將自己同披風外的飛沙走石隔絕開來。
“啊——”皇甫軒疏于防范,被數道黑風掣肘住身子,單膝跪地,面容痛苦。
我悠然撿回鞋履,繞至皇甫軒身前,狠踹他襠口,“滿腦子全是雙修的登徒子!看我不打趴你!”
皇甫軒惶惑地抬起頭,拳頭攥得喀嚓響,“你竟敢打我!”
他那嗜血的目光看得我陣陣心悸,但轉念一想,我有弱水披風護體,眼下狂風吹皺,地上再無半片腳印,他定摸不準我的準確方位。
因而,我抽出腰中蠢蠢欲動的軒轅劍,將通身神力注入劍身之中,朝著皇甫軒襠口劈去。
許是劍氣太過強勁,使得他有所察覺。
他低咒了一身,就地打滾,狼狽地躲開我這致命一劍。
我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你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橫豎都是一刀,襠口或是脖頸,你自己選擇!”
皇甫軒原本華光照彩的臉頰瞬間晦青煞白,他癱坐在地上,薄唇緊抿,雙手捂著襠口,一臉戒備地掃著四周。
我比劃著手中軒轅劍,寒光四溢,心里大為暢快。
皇甫軒急于求和,緩和了語氣,“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合作?”
“晚了!”我冷哼一聲,軒轅劍以劈天裂地之勢,猛然落下。
可惜的是,皇甫軒察覺到軒轅劍劍身散發著的凜凜冷光,費力地閃至一旁。
原本應當砍在他襠口的軒轅劍,不偏不倚地橫亙在他心口,一時間,血色如迷霧般,和著漫天的黃沙,使得靈瞳古戰場中的每一縷空氣都夾帶著血腥氣。
皇甫軒踉蹌站起,解下腰帶將之蒙在眼前。
他勉強挺直了脊梁,雙耳仔細地辨別著古戰場中的微末聲音。
下一瞬,他轉過身朝著我的方向疾步循來,“我聽見你的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