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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未卜先知

  翌日,香雪憐的禁令被解。天帝念在她舍身救了天后,特封她為香雪公主,并將距離且試天下極近的璧玉堂賜給了她。

  我身為太子妃,理應出席她的受封大典,但我不愿做的事,絕不為難自己。

  讓我接受香雪憐,這輩子都休想!我悶悶不樂地將枕頭砸向容忌,“這下好了,和香雪憐抬頭不見低頭見,這且試天下,我是住不下去了!”

  容忌穩穩地接過枕頭,好聲好氣哄著我,“大婚三日須回門,我陪你回幻境。”

  “你不去你香妹妹的受封大典?”

  容忌掐著我的臉,顯出幾分寵溺,“不去。”

  黑龍叩響門扉,“主人,天后召見。”

  “不去。”

  我思前想后,還是將他推出門外,“快去!你若不去,母后又要以為是我唆使的你。”

  容忌擔憂地看著我,“不如,你陪我一起?”

  “母后又沒召見我,我不便去。”我砰得一聲關上門,不再理他。簡單地收拾了包袱,帶著傲因和燭照出了門。

  弱水汘也背著個包袱,形影不離地跟著我,

  “我要回幻境,你跟過來做甚?”我對過于柔弱的弱水汘并無敵意,但也沒什么好感。

  “我對幻境甚是好奇,你就帶我去看看吧!”弱水汘央求著我,碧綠般的眼珠子對我暗送秋波。

  我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是對容忌一見鐘情?怎么聽到我要走,沒一份欣喜,反倒想跟著我一同離去?

  “不。”我堅決搖頭,畢竟對弱水汘還不是很了解,我不敢輕易將生人帶入幻境。

  “哼!”弱水汘捻著蘭花指,跺著腳,嬌嗔地錘著我的胳膊,“你就答應人家嘛!”

  “滾。”

  弱水汘癟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我,“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帶上我,也許有用。”

  未卜先知?聽起來挺玄乎!

  我伸出手,嘎嘣一聲彈著他的腦門兒,“那你可有算到我接下來會胖揍你?”

  弱水汘吃痛地捂著額頭,閉了口。

  我就說,未卜先知是何其厲害的術法,弱水汘怎么可能會!

  見我走遠,弱水汘開口道,“今日,幻境會有一位你的舊友前來投奔你。”

  “舊友?”我也沒認識多少人啊,哪來的什么舊友。

  但弱水汘始終纏著我,“如果我所言有虛,你再將我趕出幻境也不遲。”

  “走吧!”我瞥了他一眼,讓他在前頭走著,再試探著他。

  他走在前頭,扭著纖細的腰肢,興高采烈,仿若回門的人是他一般。

  我手指結著天雷之火,往他身后扔去,他卻渾然未覺。

  火花在他的衣服上蔓延開來,他渾然未覺。

  香噴噴的烤肉味不斷從他身上傳來,我舔著嘴唇突然覺得很餓。倘若燒的不是他的屁股,真想沖上去,扯下一塊肉好好嘗嘗。

  “什么味道?”弱水汘環顧著四周,深深嗅了嗅,“好香!”

  我哭笑不得地指著他的衣物,“你就沒替自己算算,今日會被火燒屁股?”

  他扭過頭,看著背后兇猛的火勢,嚇得就地打滾,“燒死我了,你是想將我烤了充饑嗎?”

  “主人,他要是死了,我可以吃他腦腦嗎?”傲因被肉香味饞得不行,哈喇子直流。

  我抹去嘴角的口水,堅決拒絕了傲因這不大合理的請求,“弱水汘瘋瘋癲癲,你若吃了他的腦腦,我還敢要你?”

  “啊…嗯…”弱水汘在地上滾著,抓著我的腿,祈求著我,“快幫我滅火。唔,我快不行了。”

  我無語地看著他,捻了個喚雨咒為他滅了火,并非突發善心,而是因為他的聲音太過特別,我怕遭有心人惡意解讀,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蹲下身,我將手心覆在他額上,他被火燒熟了的皮膚褪去焦黑的死皮,新生出的嫩肉泛著粉嫩的光澤。

  我收回手,感慨著治愈術的神奇之處。只可惜我的治愈術,無法修補他被燒了個大窟窿的衣服。

  將一方帕子扔在他背后,我頗為滿意地抖了抖手中的灰燼,“先用帕子遮遮吧,等到了幻境,我再找寬大些的葉子給你擋擋。”

  “你!”弱水汘羞辱地以帕遮羞,但一想到我答應帶他入幻境,喜上眉梢,“你真打算帶我入幻境嗎?”

  “嗯。”我頷首,定定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猜不透他的心思。

  剛要跨過幻境結界,一道清麗背影從我們眼前飄過。看上去是個女子,體態輕盈,腦袋因過度瘦削略尖。

  這人,看起來很眼熟…

  我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背影相似之人何其多,興許是我看走了眼呢!單手劃開幻境結界,那女子卻先我一步,穿過結界,朝著幻境里頭等我許久的小卓撲去。

  小卓面似寒霜,將她推開,“出去。”

  弱水汘提醒道,“她就是你的故友。”

  我將信將疑地走上前,細細端詳著女子的長相。

  頭骨尖削,眼距微開,面容清秀。

  “且歌姐姐?”

  “醉清!”

  我和她幾乎同時認出彼此,剎那間,久別重逢的喜悅縈繞心頭。如果說,上輩子的記憶對我來說九苦一甜,那么醉清就是唯一的一抹甜。

  小卓眉頭微皺,推開醉清,詢問著我,“殿下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搖搖頭,“他有事。”

  我正想同醉清敘敘舊,燭照看小卓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他激動地將小卓撲倒,用舌頭舔著他的臉,“宿主!燭照尋你多年,終于找到了!”

  小卓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姐姐,它是?”

  燭照聽小卓叫我姐姐,終于恢復了神智,松開了小卓,退至一邊,眼里帶著一絲欣喜,“你長得和水神,也就是我的前宿主一模一樣。”

  果真如此!難怪上回嫦娥仙子見到小卓時,震驚到移不開眼。

  “水神真是我們的父君么?”我喃喃問著燭照。

  燭照老淚縱橫,點了點頭,“打一開始,我就發現你身上的氣息同宿主一模一樣。而你弟弟,有著一頭同宿主一樣銀發,一雙如出一轍的銀色眸子,放眼六界,這樣的長相都是獨一無二的。”

  小卓面露喜色,“那你可否告知我們,究竟是誰害了父君?”

  燭照猶疑不決,回頭看了一眼傲因,摸了摸他綠綠的腦袋,囑咐道,“小家伙,要聽宿主的話,別總闖禍。我一生無子,早已將你當成孩子一般疼愛,臨了,還真有些舍不得你。”

  傲因不明所以地抓撓著腦門兒,笑呵呵道,“燭照好肉麻,和容殿都不相上下了。”

  我心中生起不好的預感,忽然想起燭照現任宿主是大師兄,他似乎還在燭照身上下了某種詛咒。

  我緊抓著燭照毛茸茸的胳膊,詢問道,“你是不是受了文曲星官的詛咒?”

  燭照咧開血盆大口,爽朗笑著,“得知宿主還有這么一對可愛的兒女,燭照今生無憾。”

  語落,它輕輕推開我的手,自爆內丹,頃刻間,它在我們面前如煙花般散開,濺了我一臉一身鮮血。

  我錯愕地摸著臉上粘稠的血跡,撲向燭照,“你不要死!”

  但是燭照龐大的身軀在剎那間,化為虛有。

  傲因悲痛地趴在地上,舔盡燭照細碎的血肉,“老家伙,我把你一點一點啃噬干凈。這樣我們就能合二為一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燭照的虛影在幻境上空升騰,它面露不舍,“我現任宿主是文曲星官,他暗中尋找水神元靈已久,意圖不軌。最無奈的是,他能探知我所有的想法,所以我必須死。”

  “我不要你死…”我飛身上去,想將燭照的虛影抱住。

  我撲了個空,狠狠地跌落在地。我身上,臉上,滿是燭照細碎的血肉,傲因發了瘋地舔著我的臉,舔著我的身體,碧綠的眼珠子,熱淚滾落,“老家伙,我在幻境藏了很多腦腦,想要跟你一起吃的,你怎么就死了?”

  傲因頹然坐到一邊,捶胸頓足,“我總叫你老家伙,但心底卻怕得要死,我怕你老太快,先我一步死去,這樣我漫長的歲月里,就只剩回憶了。”

  燭照虛影幻滅,我月白的衣裳被血染得紅透。我自責地看著天幕,要不是我執意帶燭照回來見小卓,他也不會因為要保護我們而自爆。

  身死尚有輪回,內丹爆了就真的沒了。

  “節哀順變。”弱水汘將貼在他背后的帕子遞給了我。

  我抬起血紅的眼,一手扣在他的脖頸之上,“對不住了,今天你必須死!”

  弱水汘閉了眸子,“我見到你的那一瞬,就知道你是水神之女,倘若要走漏風聲,也不會等到現在。你若真要殺我,我毫無招架的余地。但這世上未卜先知的能有幾人,你確定不留著我?”

  “預先知道結局,卻無力改變么?”我松了手,想起上輩子偶入斗姆元君的機緣殿,預先知了師父,師兄的結局,竭盡全力想要改變,卻于事無補,無奈地看著他們死去。

  弱水汘嘆了口氣,“你以為我想跟著你么?我只是想改變我的命運,讓我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慘?”

  我扭頭看向他,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從我睜眼的那剎,在你的瞳仁中就看到了我的結局。”弱水汘低頭看著我的眼睛,“你相信么,我的結局竟是為了你,魂飛魄散。”

  “為什么?”若是以前,我定不相信這種鬼話,但是現在,我是深信的。

  “你并非天煞孤星,你是能力挽狂瀾的吉星啊,為了保住你,所有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但是我沒那么高尚,我不想死,所以我才想著離間你和容公子,讓你眾叛親離。只有你死在我前面,我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打開幻境的結界,指著出口說道,“走,遠走高飛!別再回來,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人的犧牲,換得我的茍延殘喘。”

  “如果逃避有用,你以為我還會留在你身邊?”弱水汘轉而指著醉清道,“她為躲避西海陰蚩尤族的追殺,體力不支,即將陷入昏迷。”

  弱水汘語音剛落,醉清兩眼一閉,朝著小卓身上摔去。

  小卓此刻還沉浸在燭照離去的悲傷中,任由醉清摔在地上,他抬腳往回走著,將自己關在屋里,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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