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透亮,我不愿讓人撞見容忌從我寢殿里走出,好說歹說,才將他哄至窗臺,“乖,你先從這兒爬出去。”
“和我在一起,見不得人?”容忌明顯有些不高興了,杵在窗前一動不動。
“我這不是圣女嘛,時時有人盯著的,被撞見了怎么辦?”
“被撞見了,我娶你。”
容忌說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兀自開了窗,翻身而上。
我愣在原地,喜憂參半。他這傲嬌的性子,肯說一句娶我著實不易。但上輩子,我親手毀了我們的一切,毀了我們之間的所有可能,倘若他記起往事,還會是現在的態度嗎?
此刻,小卓已經轉醒。我端著參湯前去看他,他倚靠在臥榻邊,悶悶不樂。
“要不要我喂你?”我坐在他身側,他的樣子還十分憔悴,眼下一片烏黑。
小卓點了點頭,銀色的眸子水汽氤氳,“真舍不得姐姐。”
“嗯?”我吹了吹熱氣騰騰的參湯,才往他嘴邊送,輕笑道,“說什么傻話呢!姐姐再不離開你。”
“當真?”小卓咬著勺子,眼里滿是期待。
“當真。”我重重地點點頭,有這么一個乖巧懂事的弟弟,又有什么理由放手呢。
小卓面露喜色,但隨即又沉下了眼眸,“可姐姐總要嫁人的!昨日,仙界殿下對著我就是一陣訓斥,他似乎不太喜歡我。”
“他怎么訓斥你的?”我忿忿難平,容忌居然兇他了!
小卓小聲嘀咕著,“我若說了,姐姐可不能生氣。”
“好。”
“我傷得并沒那么重,姐姐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清醒了。”
小卓低下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我看著也不忍責怪。
“但仙界殿下識破了我在假寐,揚言要帶走你,再不讓我見你。”小卓干凈純澈的眸子微微一縮,接著說道,“他還說,在姐姐心中,他比小卓重要。如果他不喜歡我,姐姐也會跟著不喜歡我…”
原來,昨日容忌將我關在屋外,就是在跟小卓說這個?還真夠幼稚的!
不過,我心下了然,小卓跟我說這么多,無非是因為他也不喜容忌。
小卓將他冰涼的手小心翼翼覆在我端碗的手上,一綹銀發細碎散落額前,美似畫中人。
“姐姐,在你心里,是小卓重要,還是仙界殿下重要?”
眼下,只有我與小卓二人,我自然回答小卓重要一些。他有傷在身,一兩句話能讓他開心些也是值了。
萬萬沒想到,容忌恰巧就在門口。聽到我所言,他氣憤地甩袖而去。
我一陣頭痛,怎么好巧不巧的,偏讓他聽見了!他一生氣就愛咬人,我要是不追過去看看,興許我幻境族人都要被他咬遍了!
小卓看出了我的焦灼,乖巧地為自己蓋上被褥,重新躺好,兩只手整整齊齊地交疊在胸口,“姐姐快去看看殿下吧!我沒事的。”
我欣慰地點點頭,對比容忌的無理取鬧,小卓懂事多了。
“圣女,仙界殿下派了二十八星宿駐守在幻境外,是不是太勞師動眾了?”清霜一路小跑而來,面露難色。
二十八星宿?這廝也太夸張了吧!
“鬼見愁是六界的一大隱患,近日重傷幻境族長,恐其再度來襲。派星宿駐守結界外守株待兔,合情合理。”追風馭著黑龍,風塵仆仆而來。
清霜仍覺不妥,“只是,我幻境在六界之外,讓仙界二十八星宿駐守,不太合適吧?”
“嗯,我去找容忌談談。”我急著去找容忌,他發起怒來,孩子一樣,需要人哄。
“且姑娘,追風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追風遲疑許久,顯得十分矛盾。
“我知你要說什么,這次,我不會放手了。”我說得堅定且堅決。
失去一次摯愛,已經讓我追悔莫及,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度錯失。
我正要去將容忌追回,他竟又自己跑回來。只是,他全身都冒著熊熊的神階玄火,十米開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熱氣。
“我去提水!”清霜見狀,急著提水去滅火。
追風適時攔住了她,“殿下這火,一般的水滅不掉!”
說完,他摟著清霜馭龍而去。
“怎么燒得這么厲害?”我不敢靠太近,遠遠地望著他,捻了喚雨訣,雨水卻遲遲未降。
容忌悶悶道,“燒就燒著吧!反正燒壞了也沒人在意。”
“怎么沒人在意!”我嘆了口氣,顯然勸不動執拗非凡的他,再次施喚雨術,好在,這次終于成功了!
密密麻麻的冰凌如尖刀般銳利,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容忌團團包圍。
我這時好時壞的喚雨術,真真可怖。不止能喚來冰雹了還能引來冰凌,要是用在常人身上,怕是要被砸出千百個窟窿。
“這可是神階玄火,你別徒勞了,滅不掉。讓我燒死算了,省得惹你煩心…”容忌就地坐下,索性合上眼眸看都不看我一眼。
但冰凌威力之大,我和他都始料未及。
冰凌多次嘗試穿透神階玄火,皆以失敗告終。終于,冰凌的耐性被消磨殆盡,一鼓作氣,化作千葉冰錐,將神階玄火一片片劃拉開來。
頃刻間,火滅冰碎,他被濺了一身涼水,一臉茫然。
我的冰凌破了神階玄火?我震驚到不知說什么才好。
“你打算謀殺親夫?”容忌緩過神來,看著我的手若有所思。
“哼!手下敗將,再敢惹我不開心,就用冰凌捅哭你。”我心情大好,終于有一樣籌碼,能夠壓制容忌了!
不知他是受了傷,還是被我氣的,嘴角不住地往外溢著血,整個人直直往我身上撲來。
“你,你你你!你往哪兒靠呢?”
容忌軟塌塌地將腦袋埋入我的胸口,兩眼一閉,不知是真暈還是假寐。
零星的幻境族人路過,見我和容忌難舍難分,捂著臉匆匆離去。
我嘗試著將容忌抱起,但他個子過高,抱著他一截腿都要拖地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將他扛在肩上,往寢殿快步走去。
一路上,族人們的議論不絕于耳。有的憂心忡忡,有的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有的甚至已經在設想我迎娶容忌當日要穿什么衣裳…
“圣女懷中的男人是誰?”
“圣女好像很愛他,青天白日的就忍不住將他扛回房!”
“哎!好不容易找回的圣女,這么快就要被豬拱了!”
“咳咳,也別這么說。這個男子雖不是我幻境中人,但儀表堂堂,和圣女也算般配。”
我硬著頭皮,全當沒聽聞他們所言,將他扛進寢殿,又怕再遭誤會,索性大敞著房門,叫過往族人看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