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司笙換了件睡裙,精神倦倦地趿拉著拖鞋來廚房。
“還沒好?”
手揉了揉胃,司笙倚在門口,輕擰著眉。
好好的夜宵,被他整成早餐了。
凌西澤正在切菜,抬眸看了司笙一眼,道:“馬上。”
歪了下頭,司笙靜靜地看著他片刻,然后又往里邊走,挪到凌西澤身后,伸手環住他的腰。
凌西澤動作一頓。
靠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司笙用他的襯衫擦了擦臉,頭發未干,發梢有水珠滴落,全蹭在他的衣服上了。
洇濕一片。
凌西澤悠悠然輕嘆出聲,“我成抹布了,不干凈了。”
司笙沒好氣,“你才用抹布擦臉呢。”
凌西澤低笑。
須臾后,他側首問:“沒吹頭發?”
“懶。你待會兒給我吹。”
“好。”
凌西澤沒一點遲疑地答應了。
擦完臉,司笙又將下頜抵在他肩上,微闔著眼,強打著精神開口,“賞一口。”
“張嘴。”
微微側過頭,凌西澤看了眼困得眼睛打架的司笙,勾了勾唇,拿起一片切好的酸黃瓜遞到她嘴邊。
司笙張口。
凌西澤將其往她嘴里一送。
嚼了兩口,司笙就就酸得皺眉,倏然睜開眼,伸手在他腰間一掐。
“紅蘿卜、白菜、酸豆角、酸黃瓜…”視線從他肩上越過,落到砧板上,司笙不爽地抱怨,“全是素,摳死你。”
凌西澤低笑,嗓音曖昧,“不是剛開葷嗎?”
司笙一噎:“…”這男人還能不能要了,張口就是虎狼之詞。
無法,只能又掐他一把。
男人肩寬腰窄,腹部肌肉結實有力,看不大出來,摸著挺有安全感的。
她又摸了兩把。
又被投喂兩口胡蘿卜,司笙精神了些,問:“晚上幾點回來的?”
“七八點,”凌西澤如實回答,“下雨,有點堵車。”
“怎么不接電話?”
“專心寫檢討,靜音。”凌西澤想到手機消息和電話,回味過來,低聲問,“擔心我出事?”
“嗯。”
司笙直白承認。
凌西澤笑了,“那不是該坐立難安嗎,怎么擔心著還睡得那么香?”
“艸,”司笙低罵,撞了下他的膝蓋窩,“我去你家看到你了。”
“是么?”
凌西澤狐疑。
打雷下雨,司笙知道密碼,又非溜門撬鎖鬧大動靜,他確實沒聽到什么響動。
司笙瞪他,“你警戒心能不能高點?”
“嗯?我進來不也…”凌西澤本想辯駁,不過一想又沒必要,于是話音一頓,倏地感慨一句,“咱們倆真是天生一對。”
他要反駁,司笙還能懟,這么一感慨,司笙登時無話可說。
片刻后,凌西澤又慢吞吞開口,“為了我們倆的人身安全著想…”
“什么?”
司笙疑惑。
凌西澤立馬道:“我們同居吧。”
“少得寸進尺!”司笙一挑眉,反應過來,將環著他腰的手一松,臉上有些發熱,她沒好氣地命令,“趕緊做面!”
她轉身就走。
凌西澤看在眼里,啞然失笑。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總有一天會同居的。
外面天色漆黑,偶爾電閃雷鳴,大雨仍舊在下。
熱氣騰騰的面端上桌,除了一堆的配菜,還有切開的溏心蛋和幾塊肉。
許是太餓了,司笙吃了幾口,只覺得凌西澤手藝突飛猛進,夸一句“好吃”亦不為過。
嘗了半個溏心蛋,司笙扭頭去看凌西澤,發現他不在廚房,而是拿著吹風機從臥室里走出來。
司笙問:“你的呢?”
“待會兒做,”凌西澤走過來,打開餐桌地上的插座,將吹風機插頭一插,而后起身,“先給你吹干頭發。”
“哦。”
司笙夾起一筷子面條,吹了吹熱氣。
凌西澤盯著她半干的發絲,“頭發長了。”
“一直沒去剪。”司笙咕噥一句,爾后倏然回頭,問,“我短發好看,還是長發好看?”
“長發是天仙,短發是妖精。”手指拿起她一縷發絲,凌西澤認真思考了下,回答,“都好看。”
懟人凌張口就是彩虹屁,司笙實在是無話可說。
微頓后,她說:“《回轉人生》的老師是長發,我打算先留著。”
“嗯。”
凌西澤將吹風機打開,熱風穿過司笙的發絲,掠過頭皮,他的動作輕緩溫柔,手指感知溫度,將熱風控制得恰當好處。
司笙低頭吃面,腦袋一晃一晃的,凌西澤也不覺得擾人,唇角的笑意一點點加深。
末了,確認發絲都被吹干,凌西澤關了吹風機。
他用手指按摩著她的頭皮,給她放松,同時又提到先前的話題,“劇本我看了,有幾場戲很危險。”
“打戲我擅長。”
“沒說打戲。”凌西澤道,“你跟鐘裕的對手戲…拍的時候我去探班。”
吃完最后一塊酸黃瓜,司笙輕輕擰眉,疑惑地回頭,“沒有親密戲啊。”
連個吻戲都沒有。
凌西澤眸色一沉,“你主動撩他,還不算親密戲?”
司笙茫然,“我不是想殺他嗎?”
“愛到病態剁了他,我怕你入戲太深。”
她要是能入戲,演技也不至于遭人詬病。
“另外,”凌西澤輕輕蹙眉,“聽說鐘裕是個戲瘋子,拍戲期間全程入戲,拍完之后都不見得能脫身出來。”
“他確實。”
這一點,司笙不置可否。
凌西澤幽幽提醒,“劇本里他對你有隱忍的愛。”
“…”司笙噎了一下,隨后饒有興致地問他,“凌西澤,我這才拍的懸疑劇,如果我要拍愛情劇呢?”
凌西澤臉色一變。
瞇縫了下眼,司笙又補充了一句,“吻戲很多的那種。”
垂下眼簾,凌西澤溫柔地給她按摩著,不緊不慢出聲,“…可以,你等著被封殺吧。”
司笙反手就去掐他的大腿。
凌西澤強忍著疼痛,嘴上卻不停歇,“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以你這演技,就不要禍害影視市場了。接點適合你的戲,不要挑大梁,我們還能保住名聲。”
“…”瞇了瞇眼,司笙陰惻惻開口,“忽然想起來,我先前談過兩部戲,現代的,有吻戲,結果每次剛要簽約,劇方就反悔了。”
“我攪黃的。”
凌西澤直白承認。
“另外,那兩個角色不適合你,你演的話,只會被噴得更慘。”
被氣得肺疼,司笙惱了,“滾去下你的面條。”
“就事論事,”手指覆在她太陽穴上,幫她揉了揉,凌西澤俯下身,貼在她耳廓旁,“不記仇。”
司笙斜眼瞪他,“我像是心胸開闊的人嗎?”
“不是像。”凌西澤一本正經,“是本來就是。”
“趕緊滾。”
司笙無可奈何,無語得緊,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凌西澤沒聽,死皮賴臉的,將她伺候舒服了,又揉了揉她的頭,“吃完快去休息。”
往外瞅了一眼,司笙沒好氣,“要沒下雨,這個點天都亮了。”
“嗯。”凌西澤說,“今天不上班,在家陪你。”
司笙幽幽地看他一眼。
片刻后,她將他趕去廚房,又扒拉完最后兩口面條,回到臥室洗漱后,鉆進被窩睡覺。
太困了,她打著哈欠,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間,她聽到窗簾被拉上的聲音,不多時,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記不得是什么,含糊地應了,之后男人給她塞上耳塞,外面的雷聲、雨聲登時消失,似是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司笙徹底睡了過去。
雨還在下。
街道行人稀少,馬路上積水很深,連車輛都少有幾輛。
一家烤肉店門口。
透明的傘下,立著一名綠衣長裙的少女,纖長的手指捏著傘柄,雨水噼啪砸落在傘面,水流順著傘骨流下,一串一串的,砸落在地面時,濺起的水珠偶爾砸在勻稱白皙的小腿處。
少女明眸皓齒,模樣靈氣清秀,只是柳眉輕蹙,神情頗為糾結。
在家病了兩天,剛好一點,結果家里沒吃的了,她不得已出門,打算去超市囤積食材。
但是,見到烤肉店,聞到香味…就有些拔不動腿。
生活費本來就緊張,吃上一頓烤肉,下次發工資之前,她怕是得頓頓吃泡面了。
“就這兒了。網上說是排名第一的烤肉店,去試試——”
隨著一道熟悉的說話聲,有二人撐傘走來。
蘇秋兒一怔,下意識偏頭去看,果不其然,見到某個看一眼就能火冒三丈的身影——
段長延。
挫骨揚灰都忘不了一混賬。
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個男人,年紀大他幾歲,跟他的浪蕩輕浮樣兒截然不同,衣著隨意,看著成熟穩重。
眼里蹭得冒起一團火焰,蘇秋兒目光停留在二人身上,見他們一步步走來。
男人敏銳察覺到注視,看了她兩眼。段長延卻一心都在烤肉上,沒有注意到。
直至二人走到蘇秋兒跟前——
“段、長、延。”
蘇秋兒話里咬著火氣,一字一頓。
原本興致勃勃的段長延,聞聲倏地一頓,回頭一看,見到立在門外的蘇秋兒,登時一陣激靈從背脊竄到頭頂。
“我去——”
他下意識往鄭永豐身后躲了躲。
他忙道:“木頭,幫我擋擋。”
鄭永豐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撐著傘往旁邊讓開幾步。
“姑娘,你隨意。”
叼起一根煙,鄭永豐沖蘇秋兒說著,然后掏出火機點火。
段長延:???
兄弟,您還是人嗎?
原本真按捺不住想動手的蘇秋兒,見到鄭永豐這般反應,微微一頓,抿抿唇,倒是將心中怒火壓下去不少。
將傘往后挪了挪,蘇秋兒擰著眉瞧段長延,“你怎么還沒走?”
“啊,我…”
都做好拔腿就跑準備的段長延,聞聲一怔,張口隨便找理由,“難得來大城市,我們逛逛。嗯,逛逛。”
說完又嘴賤,“怎么,今天不打啊?”
“哼。”
蘇秋兒輕哼一聲,冷冷盯著他,“用不著我動手,全封城的二世祖都想整死你。”
“…你要是寄希望于他們的話,那有點困難。”
段長延撇嘴,語氣頗為不屑。
“你——”
蘇秋兒一時氣惱,往前一步。
段長延趕緊退后半步。
見狀,蘇秋兒兩道眉頭擰得緊緊的。
她有這么可怕嗎?
輕咬了下唇角,蘇秋兒瞪了段長延一眼,心情煩躁,撐傘轉身就走。
悻悻一摸鼻子,段長延抬頭看了眼燒烤店的招牌,咂摸了一下,忽然猜到了什么。
“哎——”
他出聲叫住蘇秋兒,微微抬高聲音,招呼,“你是不是又沒錢了,我請你啊。”
蘇秋兒身形一震。
隨后,裹著火氣的三個字透過雨幕砸來——
“不稀罕!”
她沒回頭,大步往前走。
透明的傘在她頭頂張開,像薄薄一層羽翼,忽然暴雨變得密集起來,噼里啪啦往下砸,雨幕遮掩了視線。
少女的背影纖瘦又單薄,濺起的水花砸在她裙擺上,整個人在搖曳風雨里似是隨時能被掀走。
段長延多看了幾眼,用手撓了撓后頸,眉頭輕不可聞地皺了一下。
“怎么回事?”
煙抽完半根,鄭永豐斜眼盯著段長延。
看出來了,這看著柔弱秀氣的姑娘,就是上次追著段長延打的那位。
本以為是一模樣彪悍的母老虎,不曾想,是一秀秀氣氣的小姑娘,模樣挺招人疼的。
——越是這樣,越襯得段長延渣。
“我還沒問你呢,你剛那表現還是兄弟嗎?”段長延想到他那令人發指的行為,控訴道,“我被揍殘了你不心疼?”
“不心疼。”鄭永豐冷漠地回答,隨后道,“我不跟女人動手。”
“扯!”段長延一擼袖子,“你打過的女人還少?”
皺皺眉,鄭永豐義正言辭,“那是敵人。”
“嘁。”
段長延不屑之。
“提醒你一下,”抽了口煙,鄭永豐又望了眼蘇秋兒遠去的方向,淡淡道,“那姑娘生病了。”
段長延狐疑地打量她,“你怎么知道?”
“臉色不對勁,是個人都看得出來…”話到一半,鄭永豐眼風如刀,上下一剜段長延,直接挑明,“另外,她要是精神狀況好,就你剛剛欠抽的表現,這一頓你肯定逃不掉。”
段長延錯愕,“你怎么這么懂?”
涼涼地瞧著他,鄭永豐冷漠道:“因為我都有點想揍你。”
段長延被好兄弟無情無義的狠話徹底驚到了。
他往烤肉店大門一看,頓了頓,又收回視線,遲疑地問鄭永豐,“要不,待會兒再來吃?”
蘇秋兒走出超市。
出門時還覺得沒問題,許是淋了點雨、吹了點風,又有些受涼,提著購物袋出門時,腦袋有些昏沉,四肢使不上力氣來。
一出商場的門,外面的風就裹著豆大的雨迎面拍在身上,冷意透過肌膚直達骨頭縫,令她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她吸了口氣,趕緊將傘撐開,堪堪遮擋著雨水和狂風。
奈何雨下得更大了,沒走出幾步,撐開的傘就在狂風里飄搖,緊攥著都控制不住。
她一手拎著購物袋,一手撐著傘,頭皮緊繃。涼風掀起她的裙擺,雨水無孔不入地拍打過來,落在皮膚上,冰涼冰涼的,披散的頭發凌亂飄飛著,又冷又狼狽。
蘇秋兒氣惱急了。
早知就不該省點配送費,直接叫外賣員將貨物送上門了。
“誒。”
冷不丁的,一道聲音入耳。
隨后,被雨傘遮掩近半的視野里,走進一抹身影。
眼角余光里,她見到被風卷起的外套衣擺,有些眼熟。
迎面刮來的風,被那道身影遮擋住,那般搖搖欲墜的脫離掌控感終于緩了緩。
蘇秋兒悄悄舒了口氣。
但——
傘稍稍往后一移,蘇秋兒看到走到跟前的男人,神情登時一僵。
他怎么在這里?
這時,段長延伸出手,捏著她的傘面邊緣,將其往上推了推,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手一松,就貼到她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