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一把抱住她。
周徐紡從他肩上抬起濕噠噠的小臉,歪著頭看他:“怎么了?”他抱得很緊,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耳邊,江織在輕喘,額前發梢的水滴順著側臉,滴到她脖子上。
“紡寶。”他側著抬頭,親她的臉。
周徐紡不動:“嗯?”
叫了她一句,他又不說話了。
周徐紡笨拙地拍他的背,想哄一哄他:“你怎么了?”
他伏在她肩上,情緒壓抑著,被沉在眼底,嗓音啞得只剩氣音,帶著誠惶誠恐的顫,他說:“別像他那樣,別比我先死。”
她太像駱三了。
眼睛像,說話像,乖巧的時候像,不乖的時候也像。她跟那小傻子一模一樣,滿心滿眼地拿他當一整個世界,恨不得掏心掏肺,把所有最寶貴的東西都給他。
太像了,給了他一種錯覺,像是在兜兜轉轉,在重蹈覆轍。
哦,只有一點不一樣。
駱三沒了,他還在活著,若周徐紡沒了,他活不了。
“我會長命百歲。”
周徐紡在許諾,聲音纏纏繞繞,響在他耳旁,她說她會長命百歲,她說:“我會一直一直陪你。”
得長命百歲啊。
江織不會比她多活的。
“咳。”
真是不合時宜的一聲‘咳嗽’。
江織放開周徐紡:“先把眼睛閉上。”
她的眼睛還是紅色的,聽話的閉上了。
喬南楚那個電燈泡在后面,等難舍難分的小倆口分開了,才走過去:“已經搞定了,撤吧。”
江織把周徐紡擋在身后,說了句:“謝了。”
海風吹著聲音,有些縹緲,喬南楚問:“謝什么?”
“后背。”
他們發小幾個,平時一個比一個嘴毒,倒很少這樣正兒八經地道謝。
喬南楚覺著這家伙是被女朋友給教乖巧了,倒讓人不習慣了:“少肉麻。”他轉身走人,剛邁出腳,停下,回過頭,也來了一句,“謝了。”
確實。
聽著真肉麻,江織問他:“你又謝什么。”
“不是謝你。”
風挺大,有點刺骨,喬南楚把外套脫了,扔給了江織:“0893,我的同事。”他看江織身后的小姑娘,“謝了,周徐紡。”
周徐紡探出腦袋,眼睛還閉著:“不用謝,我該做的。”
該做的?
世上能有多少人,會豁出命去做該做的事情,舉手之勞容易,舍生取義,誰會呢?
喬南楚沒再說什么,太冷了,他要去車上吹暖氣,后面,江織那個不知好的,還在嫌棄他:“少抽點煙,衣服上全是煙味兒。”
嫌棄完,他把外套披周徐紡身上了。
周徐紡其實不冷,他問江織:“你冷不?”
江織臉白得跟紙似的:“不冷。”
不冷聲音抖什么。
她把江織抱住:“我們快去車上。”
碼頭離周徐紡住處更近,她怕江織感冒,直接去了她那邊,因為兩人都泡了海水,狀態不佳,刑偵隊的程隊差了一個警察小哥哥開車送他們。
兩人坐后面,裹著一條毯子。
周徐紡突然問:“江織,你為什么會怕水?”
江織說:“溺水后遺癥。”
怎么溺水的,他沒有多解釋。
周徐紡惆悵:“那以后不能帶你去月亮灣了。”好遺憾,不能跟江織一起在月亮灣里潛水了。
江織是第一次聽她說這個地名:“月亮灣在哪?你去那做什么?”
“是國外的一個小島。”周徐紡怕影響前面的警察小哥哥開車,聲音放小了,跟說悄悄話一樣,湊到江織跟前說,“我以前想買下來當住的地方。”
車里空調開得高,方才又落了水,一冷一熱的,將江織眼里那點水汽騰成了霧氣,朦朦朧朧的一層,遮著桃花眼。
周徐紡覺得他很像一朵出水的小嬌花,又嬌嫩又艷麗。
小嬌花問:“想住島上?”
周徐紡點頭,告訴她家的小嬌花:“獨居很安全,人來了我就可以躲到水里去,不讓別人發現我。”
她喜歡獨居。
江織也知道,若不是跟他交往,她估摸著不會在城里長久群居,早晚要去‘深山老林’里做個‘世外高人’。
隱居可以,他就一個要求:“去島上行,帶我。”
周徐紡有認真想,然后拒絕了:“不帶。”
“咳咳咳咳!”
他本來就喉嚨癢,被她一句話噎得腹中火燒火燎的。
周徐紡一聽他咳嗽,立馬給他拍背順氣,心想,江織雖然是裝病,但身子骨是真的很弱啊。
原本他臉就紅,這么咳了兩聲,喉結都紅了,病態三分上臉,他不滿:“為什么不帶?”
周徐紡解釋了:“月亮灣很冷的,你這么嬌貴,住不了。”江織是嬌里嬌氣的小少爺,不能去艱苦的環境。
所以,她的意思是:“你以后要是買了島,一個人過去,把我留在這邊?”他惱了,眼眶紅了薄薄一層,像初秋剛出來的太陽把第一米光投在了透徹的水面,一半顏色沒入,一半顏色反射。
周徐紡覺得泡水了的小嬌花被平時還漂亮,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東摸一下,西摸一下。
她跟小嬌花說:“我的錢不夠買島,要養你。”她很誠實,不隱瞞,“等我攢夠了再買。”
江織被她前半句的話,安撫了一點點不安。
結果周徐紡又說:“霜降跟我說,讓我先買下,要是以后你惹我生氣了,我就去島上,不跟你住了。”
江織毫不猶豫地把她亂摸的手推開,頭一甩,用臉色表達了一句話——你去島上一個人過吧,別摸老子!
哦,還有一句話——快哄老子!
然后周徐紡就哄了一路,開車的警察小哥哥辛苦憋笑了一路,真沒想到,那個連頭發絲都散發著貴氣的江少在女朋友面前居然這么嬌軟。
到御泉灣的時候,剛過八點半。
周徐紡讓江織先洗了澡,她這里有不少他的衣服,有她給他買的,也有江織自己帶過來的。
她洗漱完出來的時候,江織鳩占鵲巢,霸占了她的床,一只手端著她的杯子,一只手用著她的平板。
周徐紡趿著拖鞋走到床邊,爬上去:“你在看什么?”
江織把平板拿給她看:“手表。”
她也湊上去看了兩眼。
江織放下杯子,把她拉進被子里,他身上的睡衣跟她同款,粉色的,背后的印花是一只大兔子。
“徐紡,”他一只手抱她,一只手抱平板,說,“給我買個表。”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問她要東西。
周徐紡覺得感覺很棒,立馬答應了:“好,你喜歡哪個?”
“這個。”
江織挑了最貴的一個。
周徐紡爽快地保存了那個鉆石手表的鏈接,動作頗有一擲千金的帥氣英武。
江織笑了。
他一笑,周徐紡就暈暈乎乎。
“徐紡。”
他像個小妖精一樣纏上來。
她愣愣地發著高燒,怎叫一個七葷八素:“嗯?”
小妖精笑著,桃花眼里一股子撩人的妖氣,唇在她脖子那處到處作亂,他循循善誘似的:“再給我買輛車行不行?”
公子,給我咬一口行不行?
像吧,下山勾引小書生的小狐貍精。最后啊,戲文里的小書生都會被小妖精榨干的。
周書生:“買。”
買買買!全部買!
他要星星都給他買!
榨干她也愿意!
江織滿意了,笑出了小虎牙。
哼,買島?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她買島。
小妖精又要使壞了:“這棟樓都是你的嗎?”
書生說:“都是我的。”
我陽氣很足的,快來吸!快來吸!
她特別自豪的語氣,說:“我還有一棟別墅。”兩根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大圈圈,周徐紡笑得像個被狐貍精勾了魂的昏庸書生,“我很多錢的。”
萬一她把樓賣了,去買島…
他按著她躺下,自己趴著伏在她上面:“房產證上不是你的名字?”他查過她,名下根本沒有不動產。
周徐紡眨巴著眼睛,臉紅彤彤的,眼睛亂瞟,時不時地瞄一眼江織的脖子:“怕被人查,霜降幫我弄在別人名下了。”
他突然湊近,睡衣領口一滑:“周徐紡,你愛不愛我?”
鎖骨呀。
好漂亮。
周徐紡立馬做賊心虛地閉上眼,拼命點頭,臉蛋像只煮熟的龍蝦,紅透了。
小妖精又來蠱惑人了:“房產證上都沒我名字,你還說愛我。”
周書生睜開眼,就看了一眼,羞澀地撇開頭,露出發燙的耳根子,她斬釘截鐵:“我明天轉你名下!”
全部轉!
最后,書生終于被狐貍精生吞活剝了。
江織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下沒錢買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