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織不言。
阿晚嘰嘰喳喳,話一籮筐:“你說周小姐會不會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啊?等渡完劫,就會飛升回天庭。”
這腦洞!
阿晚都佩服自己,可以出道當編劇了。
夜深人靜,走廊里只有咳嗽聲,還有老板冷若冰霜的嫌棄:“你又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什么叫亂七八糟!
阿晚挺直腰桿:“我最近在追《三生三世十里菊花》”
江織:“…”
說到三生三世十里菊花,阿晚的腦補根本停不下來。
“如果周小姐真的是來渡劫的,那渡的一定是桃花劫。”阿晚不知道興奮個什么勁兒,反正很興奮,“老板,您是周小姐的劫數吶。”
如果真有天庭,他就造個核彈,給它炸成渣,然后再弄個宇宙飛船,把周徐紡搶過來,管她是人是仙,他都扣下了。
江織停止了這種智障想法,回頭:“你是智障嗎?”
阿晚:“…”
你才是!你們全家都是!
阿晚決定,回去就讓雙喜叫自個兒爺爺!叫江織狗爸爸!
回了病房,護士過來扎針,免不了一頓小心翼翼的勸解,大概就是說江少怎么怎么身體弱,怎么怎么不能出去受寒之類的。
江織嫌吵,讓護士閉嘴。
“去查一下靳松。”
阿晚還沉浸在雙喜叫他爺爺叫江織爸爸的幻想里,腦子一下沒轉過來,反應了挺久:“不是江家人嗎?”他覺得就是江家人撞的。
“江家人還沒這么蠢。”
江織沒解釋,懨懨躺下了。
阿晚想不明白,可也不敢問。
周徐紡到家后,快十點了,衣服都沒換,她去開了電腦。
“霜降。”
霜降立馬打字過來:“我在。”
“監控拍到我了嗎?”
江織心思縝密,一定會去查,周徐紡在醫院拍片子的時候,就用手機聯系了霜降,亡羊補牢,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拍到了。”很快,霜降又回了一句,“不用擔心,我幫你阻截了視頻。”
周徐紡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她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冰牛奶,“那輛車呢?”
“也拍到了,但雪下得太大,根本看不清,開車的人戴了口罩,男女都看不出來。”
周徐紡坐回電腦前:“車型呢?”
“也查了,BMW的普通款,沒什么特別的。”
車牌也被擋著,就是說,一點可用證據都沒有。
周徐紡低頭,思忖。
霜降問她:“江織的事,你要管嗎?”
她毫不猶豫:“要管。”
她不會讓別人害江織的,誰都不行。
霜降卻有顧慮:“可江織對你起了疑心,他人又精明,我怕他會猜出什么苗頭。”
傷口、速度,她的不尋常,已經讓江織察覺到了。
周徐紡默不作聲。
她很怕別人知道她的秘密,很怕被當成怪物,最怕江織也會用厭惡的眼神看她,然后再也不跟她做朋友了,也不跟她說話了,不給她糖,不送她燈。
“阿紡,如果你不想暴露,要跟他保持距離。”
嘎嘣——
周徐紡手里的牛奶罐被她不小心捏癟了,牛奶流得到處都是,她懊惱地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她臉上有失落的表情。
霜降還是第一次瞧見她這么生動的表情。
“再幫我查個東西。”周徐紡把手上的牛奶擦干凈,“四方形的平安福掛件,是黃色緞面的,最下面左邊的角上用青色繡線繡了一個‘書’字。”
開車撞人的那人穿了一身黑,帽子壓得低,手套和口罩都嚴實地戴著,什么特征都沒有,周徐紡視力好,看到了車上的掛件,半個手掌大小。
她找了紙筆出來,想把平安福畫出來,可畫了好幾張,都歪歪扭扭的,一點也不像,她著實沒有繪畫的天賦。
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江織發來了微信。
“到家了嗎?”
她回:“到了。”
“拍張照給我。”江織又發來一條,“確認你的安全。”
周徐紡起身,拍了門口給他。
江織:“…”
他又不是要看她家的門!
“拍你自己。”
周徐紡拍了半張臉給他。
照片里,她目光飄忽神色迷茫,似乎在找鏡頭,但還是沒找準。
江織:“…”
這姑娘應該從來沒自拍過,應該也不怎么經常用智能手機,上次跟她視頻就發現了,她找不到鏡頭。
那么高智商,還這么迷糊,蠢得可愛。
江織不打字了,發語音:“棉花糖吃完了嗎?”
他聲音聽起來有點啞。
周徐紡不怎么用語音,不太會,依舊慢慢戳字:“快吃完了。”
“你明天來片場,我給你帶。”
“好。”
她立馬轉了一萬塊給江織。
江織沒領。
“你錢很多?”
周徐紡思考了一下:“還好。”不能說實話,江織太精明了。
他又問:“怎么賺的?”
她回:“打工。”
“都打什么工?”
他語氣隨意,聽起來像是閑聊。
周徐紡沒有猶豫很久,開始一一回答。
“貼膜。”
“送外賣。”
“群眾演員。”
“當模特。”
“發傳單。”
“代駕。”
“搬磚。”
后面還有,她羅列了十幾份工種。
就是沒有職業跑腿人。
等等——
江織語調都拔高了:“你還去搬磚?”
“去啊。”她說,“搬磚錢多。”主要是她力氣大,一個人可以搬三個男人的量。
這時,江織腦子里浮現出一個瘦弱的身影,戴著個紅色安全帽,在一堆臭男人中間,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戴著破了好多洞的手套,腳踩一雙解放鞋,弓著腰灰頭土臉、可憐兮兮地搬磚…
不能想,他要心痛死!
他幾乎用吼的:“以后不準去搬磚!”
為什么不準去?搬磚輕松又賺錢啊,周徐紡想不明白,但還是答應了:“哦。”
真乖。
一直這么乖就好了。
江織:“徐紡。”
周徐紡:“。”
“去睡吧,很晚了。”
“嗯。”
“晚安。”
“晚安。”
最后江織發了個從薛寶怡那里保存過來的‘只要你乖給你買條gai’的表情包。
周徐紡回了個句號。
然后聊天沒有再繼續,江織本來還想再聊會兒,但一想到周徐紡要打那么多份工,還去搬磚,就沒舍得再耽誤她睡覺的時間。
他盯著那個句號。
聊天頁面的背景圖是她的照片,從美發店老板那里要來的那張,她應該很少拍照,表情很呆,眼神放空,臉上是表情包本包——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病房里沒開燈,阿晚進來就看見一束手機的光打在他老板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午夜驚魂的美色啊,像個妖艷女鬼。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老板有了熬夜的習慣。
阿晚友情提示:“老板,您還不睡嗎?十點多了。”
他還盯著手機:“查得怎么樣了?”
“周小姐名下沒查到什么不動產,房子也不是登記在她戶頭下的。”存款更是少得讓人同情心泛濫。
江織未言,手指落在微信頁面上,摩挲著周徐紡那個黑漆漆的頭像。
如果她真是職業跑腿人,查不到也正常。
可那次她手臂上的傷口怎么解釋?
今天她只用了三秒從街對面跑到他面前,又怎么解釋。
他毫無頭緒。
阿晚覺得是時候表達他的想法了:“老板,您是不是懷疑周小姐是那個擄你的淫賊啊?”他很篤定的語氣,“肯定是您搞錯了,周小姐那么高風亮節正義凜然的人,怎么可能會是淫賊。”
江織抬頭,手機的光照在他臉上,冷白冷白的:“別開口閉口就叫淫賊。”
嗬!還護上了呢!
阿晚不跟他爭。
江織放下手機,躺回病床:“去老太太那里傳個話。”
“傳什么話?”
“就說,”他語氣有幾分玩味,“就說總有刁民想害死我。”
然后呢?
讓老太太去幫著搞死刁民?
阿晚正要問問清楚。
江織繼續交代了:“然后再提一句。”
“提一句什么?”
他懶洋洋的語調,可能是困了,又病著,聲音軟綿綿的:“提你力不從心,拳腳不如人,順便告訴老太太,最近帝都有個厲害的職業跑腿人,身手好,執行力強,是個比你強了百倍不止的保鏢。”
力不從心、拳腳不如人的阿晚:“…”
他好想說粗話。
忍著吧忍著吧。
忍不住了!
媽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