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一輛急匆匆的馬車停在了國子監前。
國子監的大門已被踏破,鮮血濺滿墻壁,門檻上伏著一具沒來得及逃出去的尸體。
高遠跳下馬車,撲鼻而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讓他抑制不住地一陣干嘔。
“福生…福生…福生!”他蹲下身,搖晃著門檻上的尸體,可惜尸體早已僵透了。
他面色蒼白地站起身,踉蹌著進了血流成河的國子監。
“馮旭!”
“阿佑!”
“顧昌!”
他一個個學生地叫過去,然而再也沒人能給他回應了。
一道閃電劈上血氣彌漫的大殿,他看見了立在大殿臺階之上的男人。
男人一襲玄衣,長身而立,眼神冰冷得幾乎要與這寒夜融為一體。
男人朝他投來看來一霎,高遠感覺自己看見了暗夜的修羅。
高遠驚恐又憤怒地說道:“是你…是你…殺了他們…你…你把他們全殺了?”
男人的唇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本王再問你一次,本王的兒子在哪里?”
高遠的眼眶都紅了:“他們全都不知情!你為什么要殺了他們!”
男人淡淡地說道:“這么說你知情?”
高遠渾身僵硬。
“叔公!”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年僅十七的少年心急火燎地沖了進來。
高遠的眸光就是一顫:“誰讓你來的!還不快回去!”
“嗤~”男人冷冷地笑了。
“叔公。”少年來到高遠身邊,看了那不可一世的男人一眼,眉頭一皺道,“我認得你!你就是之前在驛站搶了我們上房的人!”
“快回去!”高遠低聲呵斥。
“我才不回去!”少年拔出了寶劍,虎視眈眈地看向男人,“你敢動我叔公一根頭發,我現在就殺了你!”
男人聽了他威脅的話,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高祭酒,本王最后給你一次機會,本王數到三,你若還是不說出本王兒子的下落,我就殺你的小侄孫。”
“你敢!”少年大喝。
“一。”
高遠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二。”
高遠掐緊了自己的手指。
“三。”
“我說——”高遠咆哮。
“晚了。”
男人冰涼的話音一落,一柄長劍刺穿了少年的心口…
“祁麟——”高遠失聲大叫,一把坐起身來!
坐在床沿上的小少年,古怪地看著他:“我在這兒啊,叔公您怎么了?”
高遠看了看熟悉的屋子,又看看面前的少年,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抹了額頭上的冷汗道:“沒什么,做了個噩夢。”
“夢見什么了?”祁麟好奇地問。
高遠移開目光道:“…忘了。”
“哦。”祁麟表示理解,畢竟他也是一睜眼就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夢了,“對了,叔公,您官復原職的旨意下來了,即日起,您又是國子監祭酒了!誒?叔公,您怎么不高興啊?”
高遠沒回答他的話,又抹了一把額頭上止都止不住的冷汗,緊緊地抓住他胳膊道:“麟兒,你答應叔公一件事,今后不論發生什么,都一定不要去招惹一個人。”
“誰呀?”
“燕九朝。”
白府后院,兩個沉甸甸的羊肉胡蘿卜餡兒蔥油大餅一點不剩地進了燕九朝的肚子。
燕少主吃飽喝足,心情有些不錯。
他看向一旁的小家伙,少有地張了張金口。
“我叫鐵蛋!”
燕少主閉了嘴。
很快,再次一動。
“我住蓮花村!”
燕少主再次閉了嘴。
第三次又動。
“蔥油餅是我阿姐做的!”
話癆的最高境界,不僅說自己的話,還要說別人的話,讓別人無話可說!
燕少主郁悶地看了小鐵蛋一眼。
小鐵蛋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訕訕地笑了笑:“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我不插嘴了。”
燕少主:不說了!
燕九朝衣袂一動,神色淡淡地踩著梯子過去了。
他不要臉,萬叔還是要的,萬叔一直恪守底線,站在墻這邊,待到他過來,才憂心忡忡地追上去:“少主,您這回就過分了,您可是堂堂燕城少主,怎么能隨便吃一個陌生孩子的東西呢?”
你認識那孩子嗎?知道他是什么人嗎?不怕有人借機毒死你嗎?
“確實不能隨便吃人家的東西。”燕九朝贊同地說道。
萬叔先是一愣,隨即熱淚盈眶,努力了這么久,耳根子硬得像石頭的少主終于聽進去他的勸了!
燕九朝指了指身后的三車賀禮,對護衛道:“給那小家伙送去。”
這總不算隨便吃了吧!
他可是拿東西換的。
瞬間感覺膝蓋中了兩箭的萬叔:“…”
“愣著干什么?不是要去拜訪顏府嗎?”燕九朝不滿地看向萬叔。
哦,您還記得顏府呢?
可賀禮都讓您作沒了!空手去是要鬧哪樣啊?!
萬叔無法,只得先勸燕九朝在馬車里待著,他火速回到少主府,手忙腳亂地打包了一堆賀禮過來。
時間倉促的緣故,三車是湊不齊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小車了。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等他好容易把賀禮拖來,總算可以上顏府時,燕九朝已經抱著一棵大蔥睡著了…
燕九朝最終沒能去成顏府。
萬叔自己拖著一車東倒西歪的賀禮,硬著頭皮見了顏小姐與顏夫人。
本以為是燕少主親自蒞臨,顏家的陣仗擺得極大,不僅叫來了所有賓客圍觀,還險些把祖宗牌位都捧上。
結果…他們只看到了一個萬叔。
攤上這么個作天作地的少主,萬叔一上午憔悴了十歲,看上去特別不像個位高權重的總管,倒像是園子里打雜的。
再看他拖來那車賀禮,缺了腿兒的古董花瓶(車里顛簸撞的)、掉了漆的金絲楠木扶椅(拖上車時蹭的)、發了霉的百越霜降柿餅(圣上去年賞的,忘吃也忘扔了)…
眾人:這、這不是來拜訪顏家,是來羞辱顏家的吧!
顏夫人一口氣沒提上來,翻著白眼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