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0 天將明1
熊熊燃燒的火球拖著長長的尾焰劃破天際，在漆黑的夜空里無比引人注目，火山爆發般的巖漿浪潮飛向天空，潑灑在大地上，渺小的人在天災面前顯得格外脆弱，這一幕被無數人看見，恐慌瘋狂蔓延，占據人們的心臟。
周金儒扶著車門，氣息仍然紊亂，他還沒從夢境里的絕望中走出來，見阿米婭站在自己身邊時，沙啞道：“阿米婭，我感受到了，現在它是沖我來的。”
“是我們。”
阿米婭握住他的手，試圖給他力量，一雙澄澈的眸子里印出男人的身影：“我們不止一次面對天災，每一次都能安然無恙，任何時候你都不是孤軍奮戰。”
“謝謝。”
周金儒回應了一聲，一步踏出去，站在地面，狂風席卷的大地，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臉，每呼吸的一口空氣，都在刺痛身體器官，已經融入大氣系統的源石顆粒，在這一刻充滿了敵意。
他能感受到敵意，無處不在的敵意。
“問一下自然選擇核心城那邊，移動速度能不能繼續拉升。”
其實移動城市的航速已經很快了，距離中型移動城市群的最高速度只差一步之遙，即便再有提升也不會快到哪里去。
他的問題迅速通過自然選擇核心城傳達到整合運動那邊，浮士德搖頭否定道：“不行，如果再快，還沒有達到正常航速的區塊會受到拉扯，導致四分五裂，徒增犧牲，而且繼續提速會對發動機組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
他的潛臺詞是你們不能再遭受更大的損失了，追在后面的天災未必就能造成多大的危害。
“不，這次天災是不一樣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白發的龍女走過來，掃了一眼浮士德，隨后說道：“其實可以繼續提速，貴方制造發動機組還沒有完全進入過載狀態，九成新的東西可以試試，逐步加大過載，保證在達到80過載前有70的發動機組是完好無損的，降至普通航速后有60的發動機組能正常使用，對于移動城市來說不是不能接受。”
“領袖！”
龍女淡然道：“即便只有60的正常速度，也比被天災追上強，有些時候一些損失是必要的，鋼鐵零件這些東西花錢就能買到，有技術工人就能制造，什么都能損失，唯獨不能損失人。”
這時候浮士德才注意到弒君者跟在領袖的后面，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出錯了，弒君者并非間諜。
幾乎所有整合運動成員都對塔露拉有著無條件的信任，她說出的話就是真理，比如現在認為可以繼續加速，那么技術人員就會立即著手去辦這件事，片刻都不會停留，更不會質疑她的判斷。
“我現在就去…”
“不，你留下，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就行。”
塔露拉將浮士德留了下來。
很快，她的決斷得到了圣亞拉爾方面的贊同，繼續過載也只是時間問題。
“薩沙，你和柳德米拉之間的誤會，需要解決，我認為她對組織是忠誠的，并非羅德島的間諜，對此你還有什么疑問？”
“沒有。”
轟！轟！轟！
浮士德話音剛落，遠處的夜空里，高速飛行的流星大部分都落在移動城市的區塊上，聲勢浩大，連同腳下的地面都在猛烈顫抖著。
一瞬間，浮士德的臉色難看起來，他似乎錯估了這場天災的威脅，如果保持正常速度航行，至少在兩到三個小時內無法擺脫天災徹底爆發的威脅，而在這幾個小時里，究竟會發生什么，就不好說了。
“柳德米拉，你呢？”
弒君者低聲道：“一切都是誤會。”
“好。”
龍女風輕云淡道：“都是同伴，沒有什么是不能坐下來說的，但現在不是圍在桌子前吃點心打牌的時候，柳德米拉，你的幽靈部隊全面接管各個區塊的要點，包括羅德島控制的區塊，一旦出現人類無法掌控手中的防線時，立即報告給我。”
“薩沙，你的幻影弩手隊伍，隨時支援那些需要幫助的地區，至少要等他們能穩固防線時才能后撤。”
這跟之前的應對策略完全不同，水來土掩的方案被徹底拋棄，取而代之是堅決抵抗的命令。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疑惑，過去的天災不過是無意識的滲透，相對溫和，現在的天災打算硬撞上來，具體的還是等到以后再說吧，執行命令。”
“是。”
“是。”
得到命令的整合運動不止浮士德和弒君者，雪怪小隊和游擊隊會合的霜星及愛國者也聚在一起商討問題。
“老頭子，我得到的指令是支援羅德島控制的區域，對他們的防防區全覆蓋式的支援，領袖難道是在試探我和羅德島之間的關系？”
“不。”
溫迪戈搖搖頭，龐大的身軀坐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也只比養女稍微矮一點。
“天災，造成，危機。”
“你是說領袖針對的是這場天災？”
溫迪戈目光深邃：“游擊隊，指令，控制，自然選擇，附近，所有連接點，不得后退。”
霜星心頭一動，難道領袖想乘機奪取圣亞拉爾的控制權？
愛國者一眼就看出養女的心思，微微搖頭：“不，她說，一旦，無法挽回，必須，保證，自然選擇，順利，逃脫，所有，犧牲，都值得。”
那座從夢境里出來的移動城市，在領袖心中，那么重要么？
一時間，霜星無法理解為什么塔露拉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戰斗還沒有開始就認為烈度很高，犧牲者不在少數，甚至做好最壞打算，扔下所有區塊、物資及人口，也要保證核心城的生存。
“老頭子，注意安全，我知道你的種族特性非常強大，但人力終究是有極限，即便你是薩卡茲，你認為自己是魔族，也不能否認自己是人類。”
什么時候一向冷言冷語的養女也學會關心人了？
愛國者有些詫異。
“哎，我不跟你說了。”
霜星正準備走，她剛邁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認真道：“如果真的發生了需要核心城獨自逃離的局面，你和游擊隊就保護他們撤離吧，不用來找我，我比你厲害，會想辦法逃走的。”
“我，會去救你，這是，父親的，責任。”
霜星的表情漸漸消失，冷淡道：“我們不是父女關系了，我不承認。”
說完話，卡特斯姑娘一甩頭發，轉身離開，與雪怪小隊一同前往羅德島的防區，獨留下愛國者一個人還停留在原地。
凝視著養女遠去的背影，溫迪戈猩紅的眼眸中看不出絲毫感情，重復道：
“我會救你的，這是，父親的責任”
“無人機全部升空，不要在意損失，我們不存在任何損失！”
隨著阿米婭一聲令下，羅德島營地里，無人機頂著狂風開始搖搖晃晃的升空，很快便密密麻麻的一片飄浮在頭頂。
腳下的區塊明顯在提速，圣亞拉爾那邊也說即將達到過載飽和，他們和天災比速度，搶時間，所要等的，也正是天亮前這幾個小時。
“注意觀察那些流星的落地位置，一旦出現晶簇怪物，不惜彈藥，全部摧毀！”
隨著無人機升空，越來越多的畫面出現在指揮車里的電子屏幕上，除了前面幾個因為移動城市驟然加速未能命中的流星外，越來越多后來出現的流星呈現出大弧度飛躍的情況，也就是說它們有很大概率會落在區塊上，至于落地后會不會變成怪物，阿米婭這邊已經做好最壞打算。
“博士，阿米婭，你們都在？”
從休息區趕過來的塞雷婭走進指揮車，看到兩個人正坐在一起商議著什么，她進來了都沒有注意。
周金儒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讓塞雷婭略微感到驚訝，更好奇他到底碰到了什么。
“塞主任，是這樣的，我想請你作為隊長，帶領一支小隊，對那些可能出現的晶簇怪物進行清剿。”
“可以，沒問題，這也是我的職責。”
塞雷婭一口應承下來，她想了想，反問道：“指揮作戰不是博士的工作么？”
周金儒嘆息道：“我可能碰上一點麻煩了。”
“我記得凱爾希醫生就在這里吧，有麻煩就應該找她，凱爾希醫生善于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
塞雷婭的話是不錯，但凱爾希到現在還沒出急救倉，她們正在進行一場手術，根本騰不出手。
“…情況就是這樣，我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妥協，幸虧你沒有說出自己跳下去，讓天災不再繼續追趕之類的蠢話。”
塞雷婭捏著拳頭，大有“你說錯話，我就親自糾正你”的架勢。
砂鍋那么大的拳頭，周金儒確認自己開著剛性護盾，被塞主任打一拳糾正錯誤拳，多半會從指揮車飛出去，至于飛多遠，要看塞主任用了多大力。
“后面的天災之所以狂暴，都是因為我，我猜想如果有怪物登上移動城市，第一時間應該會來找我，所以我想暫時去一個人群相對稀少的地方，至少保證出現大規模戰斗時，不會傷及無辜。”
周金儒說完，認真觀察塞雷婭和阿米婭的神色，倘若這兩個人沒有反對，自己的計劃就能進行下去，否則還要再想辦法。
“會有一定的危險，用你的話來說，作為拉仇恨的人，一定會被打的最慘。”
塞雷婭仔細思考著，認真道：“我們都會幫你，只是對付一些源石怪物，現在還停留在移動城市上的羅德島干員完全可以應對，而且身后還有圣亞拉爾人的支持。”
周金儒搖搖頭：“你知道我擔心的并不是這個，哪怕晶簇怪物的數量再多一點，我們也能應對，實在不行就向我開炮，密集的炮擊根本轟不開我的護盾。”
聽到這句話，塞雷婭的嘴角抖了抖，大概除了你也沒別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了。
好想打他一拳。
“博士擔心的是再出現天災變異，圣亞拉爾的舊城區從地質災害轉變為風災，那些龍卷風到此刻還在肆虐，然后是不久前發生的火山爆發，噴發的燃燒巖石像流星一樣砸在區塊上，幸好沒有出現遠程投射的晶簇怪物。”
“接下來極有可能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旱天雷，密集的，威力巨大的雷電不斷劈下來，產生爆炸，引起可燃物猛烈燃燒。”
凱爾希出現在指揮車外面，慢慢走進來，她的動作很慢，周金儒能感覺到她已經很累了，掩飾不住的疲憊，卻依然用意志支撐著。
他立即起身，拎起椅子往回走，放在凱爾希面前，雙手按在這個女人的肩頭，要求她坐下。
周金儒幾乎沒怎么用力，就將凱爾希按在椅子里。
她真的沒有力氣了。
周金儒懷疑她是不是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只是多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凱爾希繼續說道：“按照常理來說，圣亞拉爾并非建立在一座火山上，不該出現火山爆發的情況，但它確實發生了，要讓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變成一定會發生，所要花費的力量非同一般。”
她又看了一眼周金儒，不知道為什么，疲憊的眼神里多了許多讓人疑惑的意味，那是一種憐憫？
“讓移動城市提升航速是最正確的選擇，距離越遠，天災威力就越薄弱，無力覆蓋的情況下，它會采取局部打擊的方法，我們只要見招拆招就能解決問題，它扔多少東西上來，我們就打倒多少東西，直到移動城市徹底離開天災能輻射的范圍。”
凱爾希說的很輕松，仿佛問題已經迎刃而解，但周金儒知道，他們正面臨一個就擺在眼前的麻煩。
“現在的天氣情況，不允許出現旱天雷，可以排除，剩下那個怎么解決？”
塞雷婭神色凝重，因為眼下的局面，最適合誕生一種特殊的天災形式，也是所有天災里最麻煩的一種。
茫茫多的火山塵埃伴隨著源石礦脈破碎后飄散在空氣里的源石晶體，形成了持續多日，久久不散的，極難清除的…有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