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桑迪女士的態度不夠虔誠,談論起她的神時就像說一件可以拿起放下的東西一樣。
周金儒繼續聽她訴苦。
“那個孩子真的很乖,再疼也不會吭一聲,她來到這里后很快受到了大家的歡迎,但她好像在找什么東西,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然后問我為什么博士不在這里。”
桑迪女士停頓了差不多有十秒,她注視著周金儒,仿佛在確認他就是紅口中的博士。
周金儒只能苦笑著點頭:“她說的博士就是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來這里。”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和紅當面印證了。
桑迪嘆了口氣:“紅深夜里會在外面游蕩你知曉么?”
周金儒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就像面對班主任告狀的家長,碰巧這個情況他是知道的,只能點頭承認。
“是的,我知道。”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深夜時在走廊里來回走動,她就像一個幽靈,行動無聲無息,已經嚇壞了兩位值夜班的教職人員,所以不得已我才為她換上了灰色的衣服,唉,我也問過她為什么要在外面走動,她說夜晚很危險,必須要有人守夜。”
周金儒苦澀的回應著,紅是凱爾希醫生撿回來的,她來羅德島之前的習慣深入骨髓,無法去適應正常社會,所以凱爾希醫生才會全面接受她的檔案,并且讓博士來幫助紅建立新的認知。
他誠懇的看著桑迪女士,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我作為紅的監護人,有義務對她的一切行為負責,她在教會學校期間造成的一切損失,我都愿意按照龍門法律進行賠償。”
桑迪突然一拍桌子,嚇了周金儒和龜龜一大跳,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阿光先生,我不是在索要賠償,跟你說這些只想讓那個孩子在接下來的生活中得到更好的關懷,我們這里收留的孩子不乏一些問題兒童,他們大多都是缺乏關愛,我相信他們的本性是善良的,而不是從一開始就用異樣的目光去看待他們!”
她說了一大段話,大部分都是在教訓周金儒對紅不夠關注,才導致了紅現在的樣子。
桑迪深深吸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下來,看著辦公室門外:“紅現在應該在上晚課,我去叫她出來吧,她應該能認得你。”
她起身出去了,留下龜龜和周金儒大眼瞪小眼。
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么,這間教會學校正常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且從桑迪女士的表現來看,她更多的是將所謂的人間之神當成了一種圖騰,而非信仰,她是周金儒見過的最不像信徒的信徒。
在這間辦公室里,他也沒有看到任何與人間之神相關的裝飾,與其說是教會學校,倒不如說是孤兒收容中心。
十分鐘后,桑迪女士帶著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魯珀少女出現在門口,周金儒第一眼沒認出來,但紅卻飛快的撲了上來,擠進他的懷里,兩個人撞在一起,險些連辦公桌都撞倒了。
“紅,你別這樣…”
“博士,博士的味道。”
魯珀族少女的耳朵微微的抖動,迷戀的聞著周金儒身上的味道,灰色的大尾巴飛快的搖動著,這種行為大概持續了三十秒,她睜開眼睛,漂亮的眼瞳里流露了一絲疑惑,松開周金儒,神情奇怪的看著他。
“看來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你的確是紅的博士。”
桑迪的眼圈泛紅,不斷抹著眼角,久別重逢的場面發生過無數次,她每一次都會感動到落淚。
由于此時正是教會學校的晚課時間,因此他們的到來和離去并未引起太大的波瀾,臨別時,幾名教職人員送到門口,目送卸貨完畢的公交車離去。
“總算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別說了,孩子們也嚇壞了。”
“上次買的生發膏還有嗎?好幾個魯珀族的孩子尾巴都快禿了。”
“…我們給孩子們放一天假吧?用來慶祝紅色的狼離開學校。”
“同意。”
“贊同。”
“可以。”
這些都是后話,周金儒帶著紅坐公交車返回,這一趟順利的簡直是在做夢,沒有碰到刻意的刁難,也沒有遇上偷梁換柱的把戲。
紅已經換上了走丟時的衣服,干干凈凈的大紅色外套,她和龜龜一左一右靠在周金儒的肩頭,少女們沒有過多的交流,更多的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博士的身上。
周金儒看著紅腳上嶄新的黑色棉靴問道:“你的腳傷口怎么樣,走路還疼不疼?”
紅搖搖頭,簡短道:“不疼。”
“說真話。”.
周金儒皺起眉頭,他知道紅從金牡丹大街一路跑到臥龍灣的教會學校最起碼是半夜的路程,而且還是在冰天動地里跑動,更因為桑迪女士說過的一句紅再疼也不會吭一聲。
“…有點。”
“那就是很疼了。”
周金儒伸手揉著紅的灰色頭發,將她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按下去,心疼的說道:“你跑到那么遠的地方,難怪我拜托了很多人找你都沒有消息,能說說為什么要去那里么?”
紅閉著眼睛縮著脖子,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嗚聲,她小聲的說道:“因為那里也有博士的味道,紅認為博士在那里,但是沒有找到博士。”
“我的味道?”
周金儒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魯珀人的種族特性是嗅覺靈敏,但當時兩者之間隔著至少也有幾十公里吧,紅是怎么一路找過去的?
他是被峯馳物流綁去了龍門外環,與臥龍外的教會學校南轅北轍,紅無法解釋,她只是順著味道找了過去而已。
“算了,不想那么多,能順利找到你太好了,這下我不用被凱爾希醫生打死了。”
周金儒松了口氣,盡管跟凱爾希醫生只見過寥寥幾面,交流也僅限于“嗯”,“好”,“再見”這樣的口頭用語上,但如大山一樣的壓力卻是實打實的。
駕駛座上李楠瞪著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看后視鏡里被左右兩位少女依靠的周金儒,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覺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