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林中語

　　“你師父為什么要殺我？”洪辰很是驚訝，“你之前什么都沒提啊。”

　　“我本來就想提，一開始沒說，只是想晚點告訴你。至于師尊為什么會殺你——因為你是洪辰。”

　　季茶的解釋仍是那么含混不清，洪辰搖搖頭說：“我糊涂了。能不能把話講清楚些。”

　　劉丹在一旁笑嘻嘻道：“她就是想當謎語人，故意不給你說清，讓你自己猜去呢。”

　　季茶哂笑道：“哈，這么快就幫起情郎來了，你這小老婆還當得挺自覺。”

　　“算了，與其聽你再鬼扯一番有的沒的，不如就聽你說的辦。”洪辰倒懶得動腦子去猜，直接道，“我不讓任何人知道我是洪辰就行了。”

　　“先跟小老婆鬼混去吧。等有空時，我再找你。”

　　季茶淡淡一笑，復又恢復了那清冷語氣，重新戴上斗笠與面紗，飄然而去。

　　原地只留下洪辰與劉丹面面廝覷。洪辰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像一棵樹般杵在原地不動，倒是劉丹去旁邊地上翻動了一下那炸開的巨大果實，蹲下去使勁嗅了嗅，一副陶醉樣子，直把洪辰看得眉頭大皺。

　　“大糞一樣的味道，她竟還要去聞？”

　　更令洪辰瞠目結舌的還在后面：那劉丹聞過味道后，還用手從里面剜出一塊金黃色的果肉，似是饞蟲上頭般，伸舌頭舔了舔嘴唇，隨后把那果肉放進嘴里大口咀嚼吞咽起來。

　　“這東西，能吃？”

　　洪辰忍不住道。

　　“能吃，好吃的呢！軟糯香甜的很，我從沒吃過這么甜的水果。”劉丹抬起頭，舉手把一塊果肉遞向洪辰，“你也嘗嘗。”

　　洪辰捂鼻后退：“罷了，你自己嘗吧。我聞著就惡心。”

　　劉丹笑著說：“我早在北方時，就聽說南方有些特殊果樹，昨日已嘗過了椰子，今日吃到的這個應該就是那聞著臭吃著香的‘榴蓮’。沒想到出來走走，還能享到這種口福。這榴蓮應該是剛好成熟，正美味，你不吃的話，真會后悔哎。”

　　洪辰還是過不去聞著臭這道坎，當初在天京吃的臭豆腐也沒這東西味兒沖，實在不想嘗試，便隨口扯了個其他話題：“你是來看病的，什么病？”

　　“你是真不記得我啊。”劉丹有些泄氣地說，“我以為我敏捷機靈，每到什么地方，都能讓人印象深刻呢。”

　　洪辰搔了一下后腦：“抱歉，我依稀記得云墨派是有個‘劉師弟’，但每次云墨派一出現都是一大群人，個個打扮一模一樣，我看過去都眼花。嗯，我仔細想了想，想起來些——你在神仙山莊，是不是被你的師兄打傷過？”

　　劉丹繼續吃著榴蓮：“就是那時候的傷啦，心脈受損，一直好不了。聽說這島上能治，便來看看。”

　　洪辰仔細打量著劉丹，發現她異常的瘦，露出的手腕完全是皮包骨，皮膚蒼白沒有光澤，兩頰內凹，嘴唇都沒什么血色，心下也生憐意：“這一年多來，你一定很難受。”

　　劉丹倒渾不在意，一邊吃榴蓮一邊說：“還好啦，師兄很關心我，奔走九州各地為我去請名醫，每次回山都要送我好多東西。李大叔對我也不錯。我歇息這一年多，倒也挺清閑的，只是太悶了。”她吮了一下沾著黃色果肉的手指，接著道：“聽說今天亂石灘那邊有很大的熱鬧，你去瞧了嗎？李大叔不讓我去，說都是打打殺殺的不適合我看。唉，我行走江湖那段時間，什么大場面，什么死人都見過了，李大叔還當我是小孩子。”

　　洪辰說：“亂石灘的熱鬧我正趕上。現在已經不熱鬧了。”

　　劉丹又剜出另一塊果肉：“你怎么也是個謎語人？只說熱鬧，不跟我講，讓我自己猜是吧。”

　　“都是打打殺殺，沒什么好看的。”

　　“你這話怎么跟李大叔一樣。”

　　“李大叔剛剛也在亂石灘上吧，他長什么樣子。”

　　“李大叔一身很奇特的黑衣，應該挺顯眼的。”

　　“原來是他。人們叫他劍皇。”洪辰想起那個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他很厲害，可能比我還強。季茶說他是島上武功最高的一個，應該沒什么問題。”

　　“什么叫可能比你還強，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劉丹邊吃榴蓮邊搖頭，“李大叔可是比劉世良還厲害很多的，我記得你拼刀連劉世良都比不過。”

　　洪辰沒爭論武功高低：“劉世良是你父親，你就這么喊他名字？”

　　劉丹一揚下巴：“我跟他又不熟，就喊他名字。”

　　“哦。”洪辰往遠處一望，“我要走了，看看朋友去。”

　　“你朋友那邊很急嗎？能不能多陪我說會兒話。我好久沒人一起聊天了。”

　　“你想聊天，我們可以邊走邊聊。而且這些榴蓮我聞著好臭。”

　　“哎，那我也吃夠了。我不吃了。”劉丹站起身來，又仔細舔了一遍纖細的手指，“咱們一起溜達溜達。”

　　兩人一起往樹林外走去。洪辰見她走得慢，也只能刻意慢著步等她：“你那會兒還向我們乞憐告饒呢？現在怎么一點不怕我。”

　　劉丹笑嘻嘻道：“我才不怕你嘞，我都看出來了，你就是一個笨蛋。我只怕那個壞女人。”

　　“為什么說她壞女人。還有，我不是笨蛋。”

　　“因為她就是壞女人啊。”

　　“你怨她害你受傷？”

　　“她可不光害我受傷，你忘啦，她在金刀門用幽冥鬼掌打過我。”

　　“原來那個人也是你啊！”

　　“你怎么從不記得我。我當時應該很有存在感吧，幫你解釋了什么是‘名諱’，跟你說了好幾句話，最后還是我當場發現了采茶人的身份。”

　　“我只記得那是個說話怪腔怪調的人…哦，那就是‘劉師弟’，也就是你咯。”

　　“就是我。那時你喊我兄弟，想過我是女孩子嗎？”劉丹突然像泄了氣似的，停下不走了，“哎，我也不是以前我的了。你說，現在我是不是很丑啊？”

　　“沒有啊。”洪辰先是安慰，又補充道，“但你太瘦了，病好了就會變漂亮吧。”

　　“我漂亮了你要怎么樣？把我娶走當老婆嗎？”

　　“不會。那都是季茶開玩笑的。”

　　劉丹一吐舌頭：“我更是開玩笑的。你還當真？真是笨蛋。”

　　“哦。”

　　劉丹又開始往前走了：“剛剛一說以前的事我想起來，王遠威到底是不是你們殺的。”

　　洪辰搖頭：“當然不是啊。”

　　劉丹好奇地問：“可他身中幽冥鬼掌是怎么回事？當時湘云城，還有其他魔教的人么？”

　　“沒有。我們完全不知道王掌門如何遇害，那時已經和你們云墨派的人解釋過了。”

　　劉丹點點頭：“師兄也說事有蹊蹺，應該多加調查，只是其他人都不信。”

　　洪辰問：“你說的師兄是哪位師兄。”

　　劉丹說：“當然是齊越師兄啦，你們應該遇到很多次。”

　　洪辰恍然：“我記得他。他的刀法很不錯，比你其他師兄弟都要高。我還見過一位叫于塞鴻的大俠，他在我眼前遇害了。”

　　劉丹很是得意：“師兄的刀法自然是厲害的。你說的另外那人我不熟，只聽說是被九煞島的人殺的。”

　　“是。那殺手使的劍法，和劍狂羅輕寒同出一路。而且他會左手使劍，右手使刀。刀法劍法都很強悍。”

　　劉丹更加得意洋洋：“刀法劍法都厲害的，那還得是我李大叔，他才是真正的刀中之帝，劍中之皇。不過我還沒見過他兩只手各用一把。嗯，其實我完全沒見他拿過刀。只是聽說過，李大叔的刀比劉世良要強，但不知什么原因，他退出了云霧山，去了夜墨江。”

　　“我見過另一個用類似刀法劍法的，是虞國朝廷歸義司的一名紫衣衛統領。也是同使刀劍，但武功與那九煞島殺手不是一路。”

　　劉丹聳了一下肩膀：“我不想聊武功了，說點別的吧。你和壞女人發展到哪一步了？”

　　洪辰一攤手：“什么哪一步，我今天才知道她是女人哎。比知道你是女人只早了半刻鐘。”

　　劉丹反駁說：“人家還小，是女孩子。”

　　洪辰認真地盯著她：“你這是在跟我撒嬌嗎？我聽一位朋友說過，女人在勾引男人的時候，往往都是從撒嬌開始。”

　　劉丹瞪大了眼睛：“你意思是我在勾引你？”

　　洪辰點頭：“不錯。”

　　“可笑，真是可笑，你把自己當成誰了？”

　　劉丹氣得直搖頭跺腳。自己只是想跟人說話解悶，如何就變成了勾引人？這家伙也太自作多情了。而且竟還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實在是侮辱人。她越想越一肚子火，只想趕緊離這混賬東西遠遠的，邁起步子，直接往樹林外一路快跑了過去。

　　但她身體早已虛弱不堪，心脈更有嚴重傷勢，這一來不單情緒激動，還有劇烈的運動，給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劉丹沒跑出多遠，就感覺心臟傳來劇烈的絞痛，瞬間四肢無力，頭皮發麻，瞬間變得無法呼吸，整個人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水潭當中…她眼前混沌一片，意識陷進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