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入室的歹人劫持,戴夫人驚異卻未慌亂,開口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微笑:“原來兩位還未離開天威城。”
季茶低聲喝道:“別扯沒用的。就問你,刀和劍在哪里。”
戴夫人瞥了一眼季茶身后,只見一個清秀俊美的少年站在那兒,腰間挎著兩柄刀,應該就是卸下了南山刀圣偽裝的伐竹客。
季茶見戴夫人不說話,惡狠狠道:“別想花招,快講實話。這鐵爪的威力你見到過,我稍微一捏,你脖子就得斷。”
戴夫人自知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便說:“這你們就得去問我夫君。飲雪刀在什么地方,一向只有他知道。至于鐘駝子的劍,也是他那日取走了。”
“那戴萬山此刻在何處?”
“他不在將軍府。”
“那他去了什么地方?”
“城外軍營。”
季茶皺眉問道:“大晚上不在將軍府待著,去軍營做什么?”
“他很快就要去天京了,臨行前要去軍營里把任務跟其他人交代好。”戴夫人一指書案,上面盡是些寫滿文字的折子,“我正幫他處理文書。”
“他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明天就回,也可能后天臨出發前才回府上一趟。”
季茶暗自思量,若現在劫持著戴夫人去城外軍營找戴萬山,那里的士兵披堅執銳,還有許多的弓手,自己與洪辰真要是陷入重圍之中,不易脫身。一個人武功再強,也強不過整個的軍隊,強不過蝗雨一樣箭矢。
“那我們就得在你府上繼續借住一兩日了。”季茶從懷里摸出一張軟塌塌的東西,扔給洪辰,“快把這面具戴上,然后盯好了戴夫人。我再去扮成她家僮仆,候著戴萬山。”
洪辰接過面具,說:“你什么時候弄的這東西?”
季茶得意道:“上午去外面搞吃食的時候,見一家藥材店弄了許多皮膠樹膠的,我順道弄了一些,做成了新面具。”
洪辰把面具戴在臉上,對著屋里的鏡子照了照,發現自己成了一個五官扁平的二十來歲青年,除了表情略有些僵硬外,絲毫瞧不出是張假臉。又對季茶問:“我們要一直在將軍府等著么?”
季茶回答:“那是自然,等戴萬山一回來,我們就拿捏著戴夫人,讓他用飲雪刀和駝子的劍來換。”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對戴夫人說:“戴萬山肯用那兩把刀劍來換你么?”
戴夫人自從被劫持,神色一直鎮定,這時卻面有怒意:“我是他老婆,難道還值不回一對刀劍么?”
季茶笑嘻嘻道:“那可不見得。前朝有位丞相之子,有天在街上相中一匹好馬,馬主人不肯賣給他,他便領馬主人到了自己家,讓仆人們把妻妾們都領出來,站了一圈,指著道:‘你隨便挑。’馬主人就真挑了一個最年輕貌美的侍妾領走,把馬匹留給了他。你焉知戴萬山舍不得你?沒準人家瞧你這么老,巴不得你被我們害了,正好換一個呢。”
戴夫人頗有不忿地說:“不許你這么說山哥。天下男子都有可能負心,唯有他不會。”
“你倒挺自信。”季茶轉而看向洪辰,“你說,戴夫人有從前見過的黃夫人漂亮嗎?”
洪辰細細打量了戴夫人幾眼,搖了兩下頭:“戴夫人固然是漂亮的,但比那位黃夫人多有不及。”
“就是。”季茶回頭對戴夫人說,“那位黃夫人比你漂亮多啦,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她老公都舍得把她給殺了。你山哥也難保不變心。”
戴夫人一怔:“你說的是黃笑生的夫人,江汀姐姐?”
“是啊。聽你口氣,你認得她?”
戴夫人臉色黯然:“少時多有聯系,后來就很少來往了。上次見面,還是二十年前我出嫁時。當時她說很羨慕我能嫁個如意郎君。我說,姐姐你這么漂亮,你那英俊神武的大師哥和風流倜儻的二師哥都喜歡著你吶,哪像我,只有根木頭喜歡。哪曾想她遇人不淑,竟落得這樣一個凄慘結局。”
洪辰在一旁聽著,腦中靈光忽然一閃。
從紫云城走后,自己與季茶二人打聽過風光門當年的事情,知曉江波生前帶著黃笑生最后一次出行,是與許多人共同圍殺魔教一位重要人物。戴夫人當時認得黃夫人,戴萬山十有七八和黃笑生也相識,或許那次圍殺,戴萬山也和黃笑生共同參與過。昨日又得知了鐘離父親是魔教中人,被人圍殺致死,尸體被人分搶領功,而鐘離復仇的對象正是害得他身落殘疾的人們,逐光門和天威將軍府皆在其中…難道那位魔教重要人物,就是鐘離的父親?
這時,季茶放下左手,并把鐵爪從手上摘了下來,揣回懷里,再給自己臉上蒙了另一張面具,也是個二十來歲青年模樣,不過五官比洪辰那個端正得多。季茶又對洪辰說:“你將戴夫人看好,別叫她出聲。等我弄到衣服回來,咱倆就扮作一對書童。到時候讓戴夫人飲食都在書房,有人見了咱們,也可說咱倆是新招來給幫夫人來處理文書的,在戴萬山回來前,不會引人疑心。”說完就輕手輕腳地出了書房。
書房中,只余下洪辰和戴夫人兩人。燭影晃得越來越厲害,戴夫人拿起桌上一把剪刀,將燭芯減掉了一截。洪辰想起剛才的思量,開口問:“戴夫人,二十年前,戴將軍是否和黃笑生他們一起,追殺過一個魔教的人?”
戴夫人回憶了一下,說:“是有這件事,追殺的還不是一個人,是一家人。當時我們新婚不久,我還十分擔心他安危。所幸他平安歸來。”說到這里,面色又暗了幾分:“也正從那時起,他入了廟堂,拜了將軍,牽扯到許多沒必要的糾葛當中。”
洪辰又問:“那人是否姓鐘?”
戴夫人一抬頭,詫異道:“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山哥也只給我一人講過…你怎么知道的?”
洪辰卻只覺霍然開朗,道:“那位姓鐘的,可能就是鐘駝子的父親。那場追殺里,鐘駝子的父親死了,年紀尚小的鐘駝子也被人打傷,落下了終身殘疾。正因此才時隔多年以后,向著追殺過他們的人報仇!”
戴夫人聽了也恍然:“當年山哥還曾和我說過,那一家人里,有一個小女孩,一個小男孩。原來當年那小男孩就是如今的鐘駝子。”
“沒錯了,鐘駝子提過,他有一個姐姐。”
洪辰頓時有了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破解謎團的喜悅之余,卻又開始想:這皇天教,當真十分可惡嗎?連小孩子都要受傷。發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直到今日還在害人。
“看來的確是報應不爽。”戴夫人嘆道,“山哥害了別人的無辜家人,最后人家又來尋債尋到他家人頭上。月兒回來那天,我就猜測,鐘駝子姓鐘,很有可能和那姓鐘的魔教人物有關。但當時只以為隨著鐘駝子的死,一切都會結束。哪想到,鐘駝子留下來的劍,還能再把你們兩個給引過來。”
“鐘駝子沒死。”洪辰說,“方才我所言,都是他告訴我的。”
戴夫人一張臉頓時變得慘白。只見到洪辰和季茶時,她并未多么害怕。畢竟江湖上雖把兩人身份傳得很離奇,但他們兩個出現大多也都是以偷盜或者搶奪神兵利器為目的,那些乖乖交出兵刃的人,并沒受什么傷害。但鐘駝子此人,和自家有著生死大仇。
得知仇讎未死,戴夫人心中立馬躥起了許多不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