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霄眉頭大皺,對方刀法實在太刁鉆詭異,不僅一刀就能攔住自己好幾刀,還能不斷在刀身上蓄積力量,碰撞越多,蓄力越強。但刀鋒的碰撞又萬萬不可停止,否則伐竹客只消一記橫斬,周圍少說就得有七八個金刀弟子丟掉性命。
他內功已入罕見的“第五境”,當下源源不斷把內力輸送進手臂,以保持手中刀不脫手而出。內力甚至在窄刀上形成了一圈罡罩,以對碰撞的力量,進行緩沖,總算能繼續支撐下來。
雙方一連互斬了上百刀,都以內力覆蓋兵刃,揮舞間刀氣縱橫,四方人群離得近都有可能受傷,各退出去了幾丈遠。
眾人眼見戰況,無不大驚,宋霄可不是尋常江湖人物,是成名已久,受諸多武林同道敬仰的前輩高人,一時竟拿不下伐竹客,甚至從額頭汗珠,和被刀氣斬裂的衣袍間,可見其交鋒中的吃力和一絲狼狽。
又過了四五十招,伐竹客揮刀動作愈發輕松,宋霄卻似要拼盡全力,頗處下風。然四周諸人無一人可插手到戰斗中,只能捏手攥拳,吶喊助威。
突然間,二人一次交鋒中,響起一道清脆聲,與之前的金屬碰撞聲截然不同。
伐竹客身形交錯過去,感覺手上一輕,眼角余光掃向下方,卻發現手中的刀,只剩下了一個刀柄,刀身碎成了幾十上百片,落了一地。
宋霄長吐出一口濁氣,面色由白轉紅,揮起窄刀,往對方咽喉方向一指:“你刀已碎,勿要抵抗了。”心中暗自慶幸,得虧手中是千錘百煉的寶刀“雪風切”,堅韌剛硬,強度遠勝伐竹客手中普通精鋼刀,不然繼續斗下去,勝負未可知。
在場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伐竹客手中已無刀,哪怕負隅頑抗,也不過作困獸之斗,翻不起浪花來了。
正在此時,后面的黑漆棺木,忽然一陣顫動,王遠威的尸體也晃了兩下,似是要走出來一樣。
“詐尸?”
“什么情況?”
眾人頓時驚慌失措,棺材和尸體怎么會動?
“轟嘭”一道炸裂聲響,黑漆鐵木的棺材竟碎裂成了許多片,飛向各處,原地驟起了一陣白煙,霎時間便充滿了整個靈堂。也不知是誰喊了聲“這煙有毒”,眾人大驚撤退,有的奔逃有的呼號,亂作一片,宋霄齊越等人大聲勸阻也止不住。
等到煙塵散去,人們稍定下神來,才發現,王遠威的尸體趴在地上,腦袋正磕在冷金刀的刀背雕龍處,而黑漆棺木已經成了一堆碎片。至于伐竹客,早已在混亂中不見了去向。
宋霄走上前,俯下身拿起一塊碎片端詳了下,又用手沾了地上些白色粉末,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低喝道:“有人混了進來,剛才用內力震碎了棺材,把一袋子面粉弄了滿天,把那小子救走了!”
齊越斷然道:“救走伐竹客的,應該就是他的魔教同伙。各位馬上去封鎖全城,別讓那二人逃了!”
宋霄卻一擺手:“不必。”
王麗鳳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師父,為什么?他們是殺我爹的兇手啊!”
宋霄悠悠一嘆:“憑我們的人,攔不住他們,只會枉送性命。齊師侄,你幫麗鳳把王掌門的喪事辦了。茲事重大,有關魔教,我得盡早返回云霧山,向師兄稟報。”
湘云城,某家粗陋客棧,頂樓偏房。
窗戶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個人扛著另一個人進了屋子。
伐竹客被那人從肩頭放下,回身道:“大哥,你不是走了嗎?怎的又回來啦。”眼前人面容雖然陌生,但從身法動作看來,正是之前拿走冷金刀的奪刀者。
奪刀者冷笑一聲:“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茶人’,專偷神兵利器,冷金刀不到手,我怎可能走?我比你回湘云城還更早呢!”
伐竹客心想,采茶人不是采摘茶葉的人么?為什么偷東西?但人家幫自己解圍脫困,不好意思質問,就道:“多謝大哥把我從那帶出來。”
“你是得好好謝我。”采茶人又一聲冷哼,“我昨天半夜就混在金刀門里,本是想等你回來還刀,就偷走冷金刀的。但為了救你,都顧不上把刀帶走。你可欠我大發了!”
“我欠你?”
伐竹客又有些迷糊,怎么算,也是你欠我的伐竹刀和烤魚,我可不欠你什么。
“為了彌補我的損失,你今后得跟我一起偷兵器譜上的兵器。”采茶人繼續說道,“現在別人都當咱倆是害了王遠威的兇手,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懂嗎?”
伐竹客搖頭:“我沒害人,你也沒害人,有人找來,說清楚就行了。跟你去偷東西,我可不干。”
采茶人又氣又笑:“你個憨子,看不出是有人故意陷害?王遠威怎就死的那么巧,被人一斬兩截還中了幽冥鬼掌?還分辯清楚?不等你說清,他們就先把你捉起來殺咯。”
伐竹客說:“他們捉不了我。那個宋大爺是最厲害的,他打不過我。”
“宋霄是號人物,但算不得天下最厲害的高手。”采茶人親眼見到伐竹客和宋霄等一干人交流的全程,確認他真是個不諳世事的江湖菜鳥,便解釋道,“云墨派里武功在宋霄之上的,就有五六人,其中‘刀帝’和‘劍皇’哪個來了都能要你小命。”
伐竹客不解問道:“稻弟?撿荒?種稻子的和撿破爛的?”
采茶人笑得咳嗽了兩聲,道:“刀帝劍皇,是江湖人送給他們的稱號,一個是用刀的帝王,一個是用劍的皇者。云墨派是天下十大派之一,云州第一大派,刀帝劍皇是里面最強的兩個高手,人稱‘云霧山上白刀帝,夜墨江畔黑劍皇’。”
伐竹客若有所思:“這樣么?那我是得躲著他們。但我不會跟你偷東西的。”
采茶人又道:“我不需要你幫忙偷東西,你只需幫我解決追殺我的人就行了。算我雇你做保鏢。”
“這…”
伐竹客尋思要不要說“你是小偷,我不愿給你保鏢”。
采茶人見伐竹客猶豫,想起今天混入金刀門后這兩個時辰里,所打聽到的有關其的一些事,一聲輕笑:“唉,你不給我保鏢也不打緊,但就沒辦法跟我找你要的刀咯。”
伐竹客果然神情一變:“你能幫我找刀?”
采茶人道:“連金刀門在內,你一連挑了六個宗門幫派的首腦,不就是為了一把特殊的刀?但你已被當作殺死王遠威的兇手,今后會被武林視為魔教賊子通緝,走到哪里就被哪里通緝捉拿。唯有跟著我這擅長易容改貌,潛藏隱匿的神偷怪盜,才能繼續尋刀。”
伐竹客想了想,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為什么他們要緝拿磨豆腐的。”
“魔教可不是磨豆腐的。”采茶人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額頭上一摁,嗔道,“魔教是江湖人對‘皇天教’的惡稱。皇天教數十年前盛極一時,后因行事怪異不合世俗禮法教條,被武林人士聯合絞殺。近些年來,只要有疑似皇天教成員出現,都會引得武林震動,各派宗師出手剿滅。”
伐竹客點頭道:“啊,了解了。那你是魔教的人么?聽說,魔教的人會使幽冥鬼掌。你那晚打了人家一掌,就是幽冥鬼掌罷。”
采茶人怔了兩息,隨后哼道:“魔教么…那當然,我就是魔教的人…我不僅是魔教的人,還是魔教教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