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崔大郎喜形于色的神情,
許仙就知道,他又在打小算盤了,只是自己在準備悟無道之前,必須得搞清楚地府為什么愿意留下自己這個不安定因素。
他們可有什么信心或依仗?可以完全放心地讓我定居在地府?
也只有弄明白了這一點,才能把之前想到的邏輯給理通順。
不過到目前為止,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對比白天在山頂曬太陽時的情形,與此時待在地府中時的狀態,的確如自己想的那樣,有很大區別。
之前在山頂曬太陽,只不過短短大半日的功夫,就令周身涂抹上了厚厚一層凝實非常的靈氣。
而身處在這陰曹地府中則不然。
除了在感覺上,比較享受這里的空氣,以及乘坐枯井時的變化之外,
并沒有發現有巨量的地府陰氣在周身凝聚,也沒有發現其他異常現象,倒更像是與周遭的陰氣產生了一種某種奇怪的平衡。
像是融入了其中一般。
再聯想到,自己之前的幾次身故,大多數的時間,也是待在了這陰曹地府中。
若是有問題,早就應該發現了。
“請大哥賜教!”
“賢弟可知,我地府修行與天庭仙家修行,兩者間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來了來了,一上來就是最關鍵的部分,許仙聽罷,也把頭湊了過去。
“大哥請說。”
“道門修行,便在一個“納”字,納天地靈氣于內,納為己用,而我地府鬼修,講究的,則是一個“散”字。”
“散?”
聽到這個“散”字,許仙心中頓時一喜,心道自己目前所困擾的,不就是這個“散”字嘛!
若能把納入體內的靈氣散出去,那不就是一份最好的安全聲明?
“對!便是散。
有道云:聚則成形,散則為零。
世間生靈,皆有魂魄,陽氣凝聚為魂,陰形不散則為魄。
待生命終了,神魂靈氣歸于天,精魄形骸歸于地。
人都說亡者周身,布滿陰氣,這陰氣,便是亡魂體內散發。”
“有道理!”
這道理,太通了。
人活一世,從生到死,總結一下,不就是一個“納”的過程嘛。
而人死后,就會把生前數十年納入體內的各種元素還歸天地。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
以此保證這天道的陰陽平衡!
妙妙妙!
這果然是個精密運作的世界。
“敢問大哥,那愚弟若要入鬼修一道,該如何將體內陰氣散發出去?”
“嗯?賢弟又非亡魂,哪有陰氣可散。”
“嗯?沒有嗎?大哥,這不對吧?愚弟早些時候剛剛過世,怎會無陰氣可散?”
“咳咳咳…賢弟神魂特殊,生無命格,無法入六道,便是身死,亦是死而未死,死而不僵,這個…自然便也無陰氣可散。”
崔判官的話,又把許仙給聽了個一臉茫然,心道我死而未死,死而不僵?這話聽著為什么很混賬的感覺?
而且還很想打人?
這難道是因為我這外來戶,沒吃過地主家的糧食,所以地主老財沒辦法從我這具魂魄中榨出油水?歸還給天地?
應該是這樣的。
“那如此說來,愚弟豈不是入不得鬼修?”
這不白忙活了嘛。
“那也未必,便是鬼修,也絕非是將自身陰氣盡數散盡,
而是將周遭陰氣歸攏神魂周身,至形影不離,且散而不散,這便是跨入鬼修一道的門檻了。”
“形影不離?散而不散?”
懂了,難怪謝范兩位大哥每次登場的時候,周圍都會有一片厚厚的陰氣環繞。
“沒錯,因此如賢弟這般,便是生來就已跨入了鬼修一道的門檻。”
“嘶…那照大哥的說法,愚弟天生就是當鬼的料?”
“也不能這么說,應該是賢弟本就是…咳咳…”
崔判官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我許仙本來就是鬼…
這真相有點殘酷啊!
可似乎也很對,想我來到這個世界,不就是只過來了一個魂魄而已嘛。
那么再延伸開來想一下,如果說還陽之后的我,有了凡間的肉身,就能與凡間的世界和平相處。
那么離了肉身,成為魂魄狀態的我,自然也能與陰曹地府這個世界和諧共處了。
難怪身處地府的時候,不會有巨量的陰氣聚攏過來,難怪會享受地府的這種氣息。
原來真的是融入其中了。
雖然這道理是通了,
可為什么心里突然感覺好苦。
難道我許仙真的注定做不成人?只能當鬼,只能與這些奇形怪狀的陰間亡魂為伴?
一想到這里,心里就好苦好苦,連眼睛都感覺澀澀的了。
“唉?賢弟何故如此?”
崔判官看到許仙臉上的異樣神情,連忙溫言相問道。
待許仙抬起頭來,赫然看到他眼中竟含有熱淚。
“大哥…我想做人…”
“賢弟莫要沮喪,其實當鬼也沒什么不好的,既能免了輪回之苦,還能得長生。”
崔判官倒是越來越像一個知心的大哥哥了,只是這話…
為什么聽著還是很混賬的感覺?
死都死了,還得個鬼的長生?這邏輯豈不分裂。
再者,輪回有什么苦的!
這輩子當帥哥,下輩子當美女。
日子不要太美妙的說!
而且,之前說好了要再風箏你們一會的,對!還是綠茶好喝。
于是出言再道。
“可是大哥之前說過,陰曹地府地位低微,處處受天庭節制,不得逍遙自在,毫無樂趣可言啊。”
“嗯…賢弟此話倒也在理,
不過賢弟亦無需擔心,我地府在這三界中,雖無什么說話的分量,處處受冷落排擠打壓,但也僅止于此了!”
崔大郎破天荒地表示了贊同,暗嘆一聲卻又咬牙切齒地表示,雖然日子過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但婆家并不敢把你趕出門。
“這話怎么說?”
“哼!若無地府幫忙處理世間萬千生靈的六道輪回,那這三界,也便不復存在了!”
對啊!
這話才是大道理,可既然是相輔相成的關系,那不應該是相親相愛友好相處的嘛。
怎么我感覺,從第一天認識崔大郎開始,就能明顯的感覺出來,地府與天庭的關系,并不怎么樣呢?
這難道是因為佛門也插了一腳進來的緣故?
應該不會錯了。
佛門弘揚佛法,吸納信眾,最主要的一個賣點就是講來世。
既然要講來世,就必會與地府脫不開關系,你說,這好端端的插進來一個第三者,那關系還能融洽嘛!
今天這趟地府,
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但是對不起,
雖然你表明了心跡,
但我還是要扒你底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