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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心魔

其他篇  時值晌午,南海大智島大智庵的佛堂之內,南海神尼正在閉目打坐,忽然從佛堂之外傳來一名女弟子的呼喝之聲:“師傅,凈語回來了,凈語小師妹回來了”

  聞聲,南海神尼緩緩睜開雙眼,微微搖頭,面色有些凝重。不一會,一位衣衫襤褸,滿臉污垢,狼狽不堪的小尼姑在一群女弟子的簇擁下走進了佛堂,眉頭微皺,一副做錯了事不敢見長輩的畏縮樣子。

  “師傅,凈語回來了”凈語雙膝跪地,隱隱將雙眸抬起,看著南海神尼的臉色。

  南海神尼從灰色蒲團上撐起身子,挪步到凈語的身旁,將其端詳了一番,輕聲嘆了一口氣。見其傷痕累累的樣子,本因為凈語私自出島而有些惱怒的心情瞬間消散,變得頗為慈祥。

  伸出雙臂將凈語扶起,在凈語的臉上輕輕擦拭一番之后,語重心長的詢問道:“想必你此番出行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為師也不想再責備于你,只是為何只有你一人回來,凈念呢?”

  聞言,凈語不禁啜泣了幾聲,落下幾滴眼淚,將自從和凈念一起出島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一道來,包括與柳無欲結伴而行,賞劍大會,玄靈教的事情也都說了出來,只是自己身中蝕骨散的事情,她只字未提。

  “沒想到那谷夜寒身為流云山莊的少莊主竟然勾結北州蠻夷作出如此卑劣的行徑,真是糊涂啊,只是可憐了我那凈念徒兒,至于那玄靈教倒算是分得清是非黑白,沒有為難于你,只是那正邪不兩立的迂腐觀念真是害人不淺,來,凈語,你坐在蒲團之上,為師給你看看傷勢”

  了解了凈語兩師姐妹這一段時間的經歷,南海神尼不禁有些憤慨,對谷夜寒的行徑嗤之以鼻,同時又十分擔憂凈念目前的處境,只是山高路遠,縱然愛徒心切,也無可奈何,只能嘆著悶氣,一頓抱怨,等日后再去流云山莊討回公道。

  兩人在佛像之前盤腿而坐,南海神尼兩掌在身前揮動,手指結出修煉的印結,閉目半晌之后,開始頭冒青煙,滿臉通紅,一股雄渾的能量環繞在她的周身,忽然之間,南海神尼睜開雙眼,將兩掌置于凈語的背部,一股股勁氣通過兩掌逐漸輸送到了凈語的體內。四周圍觀的弟子都是一臉焦急的看著二人,不知凈語傷勢如何。

  一柱香過后,南海神尼已是滿頭大汗,緩緩將雙掌收回,匯于丹田之處,周身的能量逐漸消失,睜開雙眼,嘆了口氣,看起來有些疲累,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淡淡的說道:“凈語,你的體內的傷勢倒是不妨事,只是那紅曼之毒已經深入骨髓,為師恐怕也無能為力,除非是有解藥”

  “師傅,那可如何是好,解不了毒,凈語會不會”南海神尼剛一說完,大智庵的眾弟子皆是一臉擔憂的神色,大弟子凈慧探出身來,趕緊追問道。因為不了解紅曼之毒的毒性,又見師傅一臉的凝重,所以還以為凈語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南海神尼站起身來,往凈慧瞟了一眼,轉身負手挪了幾步,解釋道:“你們放心,凈語體內的紅曼之毒雖然暫時解不了,卻不會傷她的性命,只是中毒的這些日子,她沒有半點內力罷了”聞言,眾弟子皆是松了一口氣,心中的巨石落了地,用一種關切的眼光注視著凈語。

  說完,南海神尼沉默了半晌,又是嘆了口氣,臉色變得更為凝重,挪步到佛堂大門的一旁,望著漫天的日光,感嘆道:“想不到我虛定已經不理江湖之事多紀,終日誦經禮佛,卻仍然逃不出這武林中的紛紛擾擾,各位弟子聽令,明日用過早齋之后,便打包好行裝,動身前往那流云山莊,定要那谷家爺孫給個說法”

  “是,師傅”眾弟子齊聲應道。

  南海神尼替凈語療傷過后,便差兩名弟子將凈語扶到臥房之中休息。因為負傷連趕了幾日的路程,凈語早已疲累不堪,和兩名師姐寒暄一番過后便在房中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暗沉,凈語睜開雙眼,撐起身子,挪步到圓桌旁坐下,拿起茶壺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之前在玄靈教所發生的一些事情猶如電影回放一般,在她的腦子里不斷閃過,西門雪那猶如惡魔般的眼神似乎總是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不由得開始一陣頭痛,接著疼痛逐漸蔓延全身,猶如千萬只蟲蟻啃咬一般,生不如死。

  不敢發出一絲的動靜,凈語咬著兩排牙齒,全身顫抖,哆嗦著手腕從腰間取出一粒彈珠大小的褐色藥丸往嘴里灌了進去,吞入腹中。

  藥丸逐漸在腹中溶解,少時,凈語周身的疼痛開始緩解,直到消失。

  “這粒蝕骨散的解藥只有三日的效用,待你下次發作的時候,就將它服下,服下之后的三日之內,你必須將那大智庵的延倫經心法和驟雨劍法劍譜拿回來見我,不然,你就等著毒發身亡吧。還有,要是讓本教主知道你膽敢出賣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你可要想好”

  疼痛之感剛一有所緩解,西門雪那猶如鬼魅一般的聲音便在凈語的耳畔響起,讓她不禁心驚膽寒,心頭一酸,眼淚便不自覺的奪眶而出。

  那種猶如蟲蟻嗜心般的痛苦,凈語已經經歷兩次,第一次便是那日與劉相開二人分開之后。那日蜂農兩老一大早便趕往集市售賣布匹,只留下凈語一人呆在木屋之中,凈語本想安心養傷,靜待劉相開他們回來匯合,豈料突然頭痛難當,進而全身猶如芒刺一般,難以忍受,心想定是那蝕骨散發作,遂獨自一人又折返玄靈教,向西門雪求取解藥。

  西門雪倒是并沒有為難凈語,只是提出了一個條件交換解藥。條件便是利用身份的便利,從大智庵偷取延倫經的心法和驟雨劍法的劍譜來交換解藥。凈語實在是忍受不了蝕骨散發作時的鉆心之痛,于是便答應了西門雪,所以,西門雪便給了凈語兩粒解藥。當時在玄靈教的時候服下了一粒,剛才毒性發作的時候又服下了一粒。

  距離下次毒發只有三日時間,想到這里,凈語不由緊緊的將拳頭捏緊,面露愁容,心想,自己從小便由恩師在這大智庵撫養長大,還傳授自己武藝,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又怎么能做出此等欺師滅祖的事情呢,可是,自己要不這么做,那蟲蟻嗜心的鉆心之痛,自己如何能挺得過去。

  暗自在心里做了許久的思想斗爭,凈語終于有了決定。

  推開房門,繞過禪院,凈語來到南海神尼的禪房不遠處,房內的燭光尚且沒有熄滅,鏤空的窗戶紙上映出一個看起來頗為安詳靜謐的人影,一陣敲擊木魚的清脆聲響在空氣中回蕩。

  靠近禪房的門外,凈語突然頓住了腳步,開始有些躊躇,正在凈語猶豫之際,從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說話之聲。

  “咦,凈語師妹,這么晚了還不休息,找師傅有事啊?明日得趕早,你可要早點休息,養好身子”

  說話的是和自己同一輩分的凈林師姐,今晚是她負責守夜,剛剛去方便了回來,剛好經過南海神尼的禪房,見凈語正好站在禪房外面,便打了一聲招呼。

  剛剛沉神思索的凈語被凈林的一聲招呼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臉色有些蒼白,支支吾吾的回復道:“是啊,凈林師姐,找師傅有點事,一會就休息了”

  聽了凈語的回復,雖然感覺凈語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是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妹,倒也沒有多問什么,朝著凈語點了點頭,剛準備轉身離開,卻是發現凈語不光神色有些慌張,臉色也頗為難看,又忍不住關切的問了一句:“凈語,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發生啊?”

  “沒,沒有,可能是因為紅曼之毒的緣故,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見凈林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凈語語氣有些斷續的解釋道,眼眸垂下,不敢與凈林對視。

  凈林歪了一下嘴角,一臉疑惑,但是此時的她正趕著去守經房,所以便關切了幾句,轉身離開。

  “凈語,是不是你啊,找為師有事嗎,進來吧”凈林剛一離去,便是從禪房之內傳來南海神尼那聽似有些嚴肅,卻又頗為慈祥的說話聲音。

  “師傅”應了一聲,既然南海神尼放了話,凈語也不好再猶豫,于是便推門而入。

  聽得一陣吱啞的關門之聲,神尼放下手中的木魚,撐起身子,轉身看了凈語一眼,問道:“凈語,這么晚找為師,所為何事呀?”

  “師傅,我沒什么,只是出走的這段時間已經許久沒見師傅了,特意來看看師傅罷了”

  凈語本來已經決定將自己身中蝕骨散,被玄靈教教主西門雪要挾的事情跟神尼講明,但是話剛一到嘴邊,卻又是硬生生的收了回去,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師傅,徒兒此次擅自出島,您老人家不但沒有責怪徒兒,反而還不息耗用自己的真氣為徒兒療傷,徒兒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所以特意過來向師傅請罪”雖說這是凈語臨時說出來化解尷尬的理由,但是也不失為自己的心里話,說著說著,眼眸里便噙了幾絲淚水,重重的跪在地上。當然,不光是這個原因,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已經產生了偷取大智庵至高內功心法和驟雨劍法劍譜的惡念,內心充滿了愧疚。

  “徒兒言重了,要是你健健康康,安然無恙的回來,為師定會罰你,可你此番已然是受了重傷,而且又身中紅曼之毒,內力全失,為師又豈能忍心罰你呢”說完,神尼便朝著凈語將身形湊了過去,微微弓腰將凈語扶起,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遂又轉身負手接著說道:“凈語徒兒,你記住,對于一些小事,你們縱使是犯了些錯,為師也可以寬容你們,但是如果犯了一些不可饒恕的大錯,為師同樣也會毫不留情的懲罰你們”

  其實,剛剛神尼的這一番話并沒有其他的含義,只是作為一種教誨和提醒,但是此時的凈語似乎有些做賊心虛,被神尼的這一番話做了另一番解讀,總覺得她剛才的話意有所指,被嚇得有些心跳加速,臉色慘敗。

  “師傅,徒兒有話跟您說”內心做了一番掙扎,凈語突然冒出了想要跟神尼坦白的念頭。

  “徒兒,為師怎么感覺你有些心事,不要吞吞吐吐,佛門中人講究一個誠字,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出來”神尼似乎也感覺到了凈語的不對勁之處,稍微加重了一些語氣,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師傅我,您老人家也上了年紀,平時打坐的時候,也不要熬得太晚,要多注意休息,凈語沒什么事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早還要趕早呢”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說了幾句,凈語內心對蝕骨散發作時所引起的那一股鉆心般的疼痛的恐懼,最終還是戰勝了她內心的善念,起身向神尼行了個禮,轉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以南海神尼的修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凈語心里有些事情瞞著自己,只是她并不想將其點破,而是想凈語自己作出選擇,也算是她作為佛門弟子的一場修行。

  將眼光望向窗外的夜空,神尼不禁皺起了眉頭,重重的嘆了口濁氣,神情凝重的自言自語道:“我的凈語徒兒,你可要好自斟酌,希望你能戰勝心魔,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沉著了一番,神尼遂又轉身,踱步到佛像之前盤腿而坐,口中念著經文,手中敲著木魚。

走出禪房之后,凈語獨自一人靠在院子里的石壁之上,癡癡望著夜空,苦思了許久,最終手中的拳頭越握越緊,心頭一橫,起身朝著經房的方向躡手躡腳的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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