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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京察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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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火轟鳴之聲不絕于耳,可此時的帥帳中卻寧靜如水,幾乎所有人都沉默地望著孫嘉淦,似乎寄托于用這種無形的壓力,來壓倒對方的囂張氣焰。

  土謝圖汗旺札勒多爾濟臉色更是陰沉得仿佛要滴下水來,他冷冷地望著孫嘉淦,過了良久才如同變臉一般,苦笑著拱手道:“孫先生,本汗剛剛多有得罪,還先生見諒。”

  孫嘉淦也不復剛剛的囂張神色,反倒是微笑道:“大汗客氣了,孫某也有意氣用事的地方,既然大家能夠說開,那么也好談談下面的事情。”

  隨著二人態度的緩和,大帳中氣氛瞬間也緩和了下來,達什敦多布連忙吩咐奴仆,將一只烤得金黃的烤全羊端了上來,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再加上上面幾乎要滴下來的油脂,卻是讓眾人心中為之一動。

  孫嘉淦心中好笑,前面不待見的時候就吃干馕,現在有求于人了就吃烤全羊,由此可見蒙古人并不是真正憨厚之人,見風使舵的技術也不差。

  土謝圖汗拔出腰間的小銀刀,將羊腿上的一塊肉割了下來,放在了孫嘉淦面前的銀盤中,笑呵呵道:“孫先生,喀爾喀三部也不僅僅只是我土謝圖汗部,還有車臣汗部和扎薩克圖汗部.......即便是要投靠大楚,也得開個價錢不是?”

  “一切如漠南諸部舊例。”

  孫嘉淦臉上十分平靜,輕輕吐出一句話來。

  “砰——”

  土謝圖汗將銀刀狠狠扎在羊腿上面,由于用力過大,導致銀盤與桌面發出一聲碰撞聲,他眼里帶著殺氣,死死盯著孫嘉淦。

  帳中氣氛突變,其余的蒙古人也都怒視著孫嘉淦,甚至已經有人將手按在刀柄上,只待大汗一聲令下,便斬殺這個該死的漢人。

  孫嘉淦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只是抓住土謝圖汗銀刀下的羊肉,直接就往嘴里放,大口大口地嚼著羊肉,笑道:“既然有好肉,怎么能沒有好酒?”

  “來人,給孫先生上一壇悶倒驢,本大汗要陪孫先生喝酒。”

  土謝圖汗大手一揮,卻是沒有了殺氣,反而對孫嘉淦帶著戲謔。

  不時便有人從搬來一壇酒,上面貼著泥封,還沒走近時便能聞到一陣濃郁的酒香,這種所謂的悶倒驢酒其實就是漠南蒙古自釀的白酒,據說早在萬歷年間就曾出現,由于酒香濃郁,惹得那鬧市驢兒偷飲醉臥,酣聲大響,被一書生戲謔,而此酒便因為詩中以“悶倒驢”而得名。

  盡管名字糙得很,可是孫嘉淦在山西也是嘗過這種酒的,知道酒力頗大,明白土謝圖汗存心為看他笑話,當下道:“大汗有好酒相贈,孫某自然不敢不從,只是還請大汗知曉,孫某醉了沒事,可是大汗醉了卻會耽誤大事了。”

  土謝圖汗冷笑一聲,便讓人打開泥封,將酒液倒在二人的碗里,便各自喝了一碗,只是二人都是海量之輩,因此倒也沒有什么變化。

  “孫先生,漠北可不比漠南,當初就算是康熙爺,也不曾將我喀爾喀三部變成他大清的狗.......今天孫先生,莫不是想著僅憑一句話,就讓本汗仿照漠南舊例?”

  孫嘉淦輕輕嘆息了一聲,“大汗,孫某自然不是只帶著嘴皮子來的,還帶來了陛下的誠意.......”

  還不等說完,孫嘉淦便從懷里掏出了一份折子,封面上寫著《漠南諸部保生產興商貿促發展議事折》,很顯然是當初漠南諸部所行政策的一份文字版說明,當然全部都是用蒙古語翻譯過來的。

  土謝圖汗接過這封折子,便打開仔仔細細看了起來,只是一邊看的過程中,神情越發變幻莫測,看到最后更是久久沉默不語。

  “大汗,那楚國陛下到底說了些什么?”見土謝圖汗沉默,達什敦多布連忙詢問道,很顯然,帳中眾人都被這封折子給吊得心里發癢。

  土謝圖汗也不在意,直接將折子遞給了達什敦多布,而他看完折子后也是一臉復雜,接著又交給了其他人,可是等到那些脾氣火爆的,還沒看完,只看到所謂停止游牧之策時,卻是高聲怒吼道:“什么?讓我們尊他為全蒙古大汗,還要停止游牧?”

  孫嘉淦理所應當道:“真是如此。”

  “呲楞——”

  那蒙古王公見孫嘉淦坦言承認,當下拔出腰間的彎刀,搭在了孫嘉淦的脖子上,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看下你的腦袋,給你們的蒙古大汗送過去!”

  “蒙圖吉,住手!”

  土謝圖汗臉上帶著幾分焦急之色,他可不敢讓人將孫嘉淦殺了,否則寧楚皇帝一怒之下,從后方進攻喀爾喀,可就不是如今的三部能夠輕易抵擋的了。

  孫嘉淦在彎刀臨頸的這一刻,并沒有半分害怕,他要是真會害怕,也不會答應寧忠義來到漠北,對于他這種儒家士大夫而言,死亡并不是歸途,而是一種死得其所的表現,特別是為國而死,那更是彪炳千古的榮耀。

  一想到將來能夠名留青史,得萬人景仰,孫嘉淦不僅不怕死了,反倒是帶著挑釁的眼光望著蒙圖吉,那意思就相當明顯了。

  來啊!有種殺了我!

  蒙圖吉好歹也是一個熱血漢子,怎么能受到這般挑釁?當下也不管不顧,揮起了彎刀,準備將孫嘉淦這顆腦袋剁了下來。

  就在這一危機時刻,達什敦多布連忙揮刀擋住了蒙圖吉這一刀,隨后怒斥道:“大汗讓你住手,你怎敢如此?還不退下!”

  蒙圖吉盯著孫嘉淦怒視一番,隨后才冷哼了一聲,將彎刀收歸刀鞘里面,出了大帳。

  孫嘉淦卻是砸了咂嘴,仿佛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也不再繼續挑釁,而是十分誠懇地說道:“諸位還是先看完,看完后再說。”

  經過了這么一番風波,其他人也都是挨個看了一遍,由于有了蒙圖吉的先例,倒沒有人再搞出什么事情來,而土謝圖汗則一直冷眼旁觀,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達什敦多布率先開口道:“貴使有所不知,我漠北蒙古與漠南蒙古所行制度向來不同,漠南有內地接濟還能進行停游牧興工商的政策,可是我漠北蒙古更加荒涼偏僻,連尋常商人都不會到這里來,如果不游牧,只怕大家都得餓死.......”

  孫嘉淦來之前對這個問題也是有所考慮的,當下才笑道:“停游牧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根據陛下規劃,等到漠南全面停止游牧,進行郡縣化改制一事后,漠北蒙古才會開始進行停游牧.......至少要需要十年左右。”

  “在這十年里面,你們也可以看看漠南蒙古的變化,特別是他們百姓的生活水平,肯定要比現在高上一倍不止,不敢說其他的,至少從今年開始,漠南蒙古絕不會再因為白災餓死一個人。”

  聽到孫嘉淦這番話,帳中諸人卻是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要知道在蒙古部落里面,白災可不比其他,那是真正的浩劫,無論是人口還是牲畜,都會在白災中大批死亡。

  通常來說,在蒙古草原上面,每年從十月到次年五月,都可能發生白災,如果只是尋常的大雪,牲畜們尚有可能扒開雪層吃到牧草,可是如果積雪由于乍暖后又降溫,就很容易結出一層冰殼,牲畜們不僅吃不到草,而且易受冰殼刮傷,也就容易餓死。

  在部落里面,牲畜那可是最為重要的生產力,大家伙平時也都是吃羊奶或者牛乳,等閑時候都不可能宰殺牲畜,即便是像大汗這樣的人物,也不會頓頓都吃烤全羊。

  然而當雪災來臨時,牲畜大批量死亡,就會接下來導致人口沒有足夠的牛羊奶以及其附屬食品供應,也會被餓死在這個季節,可以說每次白災來臨時,部落都會減少一大批人口。

  土謝圖汗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對于孫嘉淦所說的這番話,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只能嘆口氣道:“孫先生,倘若真能如此,本大汗自然不敢不歸順我大楚,只是眼下不過是你空口白話而已,如何能教人信服?”

  孫嘉淦微微一笑,“不如這樣,孫某同大汗做一個約定,等到孫某回朝之后,當親自向陛下為大汗請求援兵,而大汗等到了明年,到時候看看漠南部落里今年是否會有餓死的人,如果沒有,那么大汗就立刻接受我大楚要求,如果有餓死的人,還仿照舊例,給大汗札薩克之名號,如何?”

  看到孫嘉淦一臉自信的模樣,土謝圖汗當下還真有些猶豫了,不過這個賭約不管怎么說,他都不會吃虧,當下也就答應道:“好,倘若真的如此,不僅我土謝圖汗部愿聽陛下處理,就連札薩克圖汗部和車臣汗部,本汗也愿意為陛下說服。”

  “好,那就一言為定!”

  土謝圖汗卻笑呵呵地用銀刀割破手掌,將鮮血滴進酒碗中,隨后將銀刀遞給了孫嘉淦,一臉微笑地望著對方。

  孫嘉淦接過銀刀,卻是一臉為難,他這個讀書人雖然不怕死,可是怕疼啊,只是望著土謝圖汗臉上的笑意,只得心里一橫,用刀子輕輕割破手指頭,朝著酒碗中滴了幾滴血進去,殷紅的鮮血在酒液中升騰起伏。

  “干!”

  “干!”

  南京城,奉天殿,大朝會。

  對于寧楚百官們而言,今天的這一次大朝會自然是開年以來的最重要一次朝會,因為今年是京察制度真正全面實行的第一年,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薛海云成為了朝中關注的重點,他也是江西布政使薛海豐的兄長。

  薛家兩兄弟在先前的士紳科舉大案中都建立了不小的功勞,其中薛海豐成功取代了慶豐之,成為江西左布政使,而薛海云在主持京中調查的時候,得到了皇帝的賞識,成功接任李紱的左都御史職位。

  這一次,新任左都御史薛海云為了打響京察一役,率先對行政院的多個權力部門發起了進攻,像工商部、內政部、外交部以及教育部等多部門都名列其中,而最為主要的罪名便是貪腐,一股反貪腐風暴開始逐漸刮向整個朝廷。

  一時間,圍繞京察一事的爭斗逐漸擴大到朝廷的政爭方面,像今日的大朝會,便會由內閣與都察院圍繞這些京察名單和貪腐案件展開交鋒,雙方的背后幾乎都代表著不同的勢力,大多都希望能夠在這一次斗爭中獲利。

  當幾聲凈鞭響起后,寧渝在女官們的護送下,走到了奉天殿上的御座上面,靜靜地望著下面的臣子們。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一般情況下來說,大朝會上是不會議事的,可是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內閣和都察院將會圍繞京察一事分個清楚,因此很快就會有人上奏,倒也只是靜靜地看著。

  “臣有奏。”

  果不其然,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玉峰果斷打響了第一炮,他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手中捧著奏折呈遞給了女官,然后高聲道:“回稟陛下,京察結果已出,還請陛下進行御覽定奪。”

  寧渝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林玉峰是薛海云一路提拔上來的親信,過去的時候一直在地方上做監察御史,因為為人秉直剛烈,甚至有人將他稱為‘林剛峰’,要知道‘剛峰’乃海瑞的號,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得起的稱號。

  想到這里,寧渝朝著林玉峰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已經鋪開的奏折,只見上面所寫的諸多考評卻是辛辣無比,其中絕大部分人只是得了中下,像下中和下上也不乏其人,連下下也有好幾個。

  終于中平、中上以及上下則寥寥無幾,兩只手就能數清楚,上中則是一個人都沒有,至于上上按照慣例不會授予大臣,因此這個沒有倒很正常。

  按照明清慣例,京察之法通常用“四格”以及“八法”考察,所謂四格指守、政、才、年,每格按其成績列為稱職、勤職、供職三等,列一等者記名,得有升任外官的優先權。其中像守,代表操守,分廉、平、貪;政,代表政務,分勤、平、怠;才,分長、平、短;年則指年齡,分青、中、老。

  至于所謂的“八法”,則是指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觸犯“八法”者分別給以提問、革職或降級調用的處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由于明清時期,京察制度基本上已經名存實亡,因此寧渝并沒有選擇這種方式來考察官員,還是按照考滿法來核定,其中名列下等者,都會除名罷官,而名列上等者放有升官考試的權利。

  當然京察都是針對正六品以及以上的官員,至于六品以下的官員,則交給各省都察院進行外察處理。

  因此,倘若按照寧渝面前的京察來處理,那么整個寧楚六品以上的官員中,將會有一大批會被裁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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