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傳說中乃黃帝的誕辰,因此自古以來便有著‘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的說法,而對于如今的復漢軍而言,也將會迎來新的開始。
江寧城,如今已經被改成了南京城,在三月三這一天迎來了祭天大典,也將會成為寧渝登基稱帝的一天,無數從湖廣和江西安徽過來的百姓,都在這一天涌到了新的南京城里,他們臉上帶著幾分熱誠,希望能夠在這一天看到天子登基。
在南京城正陽門外,圜丘被修繕一新,這里原本是當年朱元璋登基之地,在此地修建了圜丘,并且下旨將天地天地合祀,也就是將對天地的祭拜活動合在一起,都在圜丘舉行,因此此地乃當時大明朝最為關鍵的祭祀天地之地。
當初朱元璋在建立圜丘時,一共建立了兩層,四面各有九級臺階,臺面和臺腳都用琉璃磚砌成,四周為琉璃欄桿。圜丘外還有兩重圍墻環繞,內圓外方,暗合“天圓地方“之意,還在圍墻四面均設有欞星門。而圜丘內還建有望祀殿,其西面還建有齋宮、鐘樓、神廚、神庫等附屬建筑。
等到靖難之后,朱棣遷都北京,此后的數百年里,即便是滿清入關之后,京師一直都是駐于北京,這樣以來原來南直隸的地位就直線下降,后來還被改成了江寧,而圜丘從此便漸漸衰落,不復當年榮光。
可是等到了這一回,江寧再次被改名為南京,復漢軍的高層也都集體搬遷到了南京,僅僅只是在武昌留下了一套人馬而已,南京的圜丘自然也就重新進入了復漢軍高層的視野,針對圜丘的修復工作也很早就展開了,到了如今自然修建得差不多了。
當然圜丘一帶早在十天以前,就已經被復漢軍重兵把守,堪稱是三步一人的密度,除了相關的工匠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在這個時候進入圜丘,而負責整個守衛工作的便是寧渝的都督禁衛旅,當然如今也被改了名字,喚作皇家近衛旅。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域名、請記住 數千名士兵穿著嶄新的軍裝,扛著燧發槍站在各自的崗位上,他們的的臉上嚴肅而激動,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場面,如今卻是終于要實現了。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老百姓,心里都是需要一個皇帝的,若是沒有了皇帝,他們會感覺到慌亂,哪怕這個皇帝再怎么昏庸無能,可是在百姓的心里,卻始終都會覺得是奸臣蒙蔽了皇上——長達兩千多年的洗腦,讓君權的至高無上牢牢刻在了百姓的心里。
因此在復漢軍造反后,當皇帝是上下所有人的一個共同想法,也不管誰去做這個皇帝——只有有人就會感覺到安心,如今有了皇帝,復漢軍士兵們的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塊石頭。
可是在所有人都開心的時候,負責南京城內外圍警備工作的五城兵馬司副都指揮徐昂,如今卻是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要知道這個所謂的武城兵馬司成立時間僅僅不到半個月,雖然統帥了超過八千人的兵丁,可整個南京城上上下下的治安,都壓在了五城兵馬司的頭上,還不能出半點簍子。
問題若是平日還好,可是眼下的南京城要舉辦登基大典,超過十萬人涌入了南京城,若是這里面混進來清廷的密諜,故意大肆破壞甚至傷害到一些相關要人,那么他徐昂的十顆腦袋瓜子都不夠砍的,著實愁煞人了。
“我跟你們每個人都說清楚,人多歸人多,可是咱們一定不能亂,有幾點必須要保證到!看著有人若是疑似帶了刀劍、火器、弓弩以及手榴彈進南京的,一律直接拿下!”
徐昂的眼睛里帶著幾絲紅血絲,整個人身上都在散發著一種異味,他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這幾天里幾乎將整個南京城用腳給丈量了一遍。
“指揮使寧大人有令,只要這一次咱們平平安安過去,你們每個人,記住,每個人都會得到三倍的餉銀!若是你們當中有人出問題了,他會死,我也會死,你們也會死!”
威逼利誘,終究是將所有的巡城兵丁的雞血給打起來了,他們原本就是從戰場上轉下來的兵,很多人還沒有失去那份敏銳和警覺性,因此在這些日子里的巡邏中,也揪出了不少可疑之人,設置在城南的五城兵馬司大牢中,已經關滿了犯人。
城內外的五城兵馬司是第一道防線,而在圜丘附近的復漢軍則是第二道防線,那么影子便是第三道防線,許多穿著便衣的影子密探也在人群當中,觀察著周邊的一舉一動,若是見到有人存在異常舉動,也不會去驚動對方,但是會將其牢牢盯住,以確保在掌控之中。
除此之前,楚王親衛營是這一次負責貼身保護皇帝的力量,寧四親自擔任了楚王親衛營的營長,帶著數百名穿著大紅軍衣的復漢軍士兵,目的便是能夠在關鍵時候,為寧渝擋住從暗處射來的冷槍暗箭。
當然,除了這些警備的力量以外,雛鷹營和講武堂的學兵們也都匯聚到了自己的所在地,他們受到皇家禁衛旅的節制,也在這里面承擔一部分的安保力量,特別是將外圍的百姓徹底隔絕開來,以確保太平萬安。
百姓們望著這密密麻麻的復漢軍士兵,雖然也分不清這些人都是哪些部隊的,可是看到他們年輕而穩重的臉龐時,卻不由得感覺到了幾分安心,這樣的軍隊,一看便是能夠真正打仗的軍隊,也是能夠真正護佑百姓的軍隊。
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卻有幾人看上去頗為惹眼,為首一人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他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卻是顯得異常的激動,身旁也有一名老者,只是神情更加淡然一些。
“若是當年祖父能見到今天這樣的場景,怕是死也無憾了。”
另一名老者卻是低嘆了一聲,“梨洲先生若是見到那一本所謂的《欽定大楚憲法》,怕是擔憂會更多一些。”
這二人所談到的梨洲先生正是當年大家黃宗羲,而正在交談的這兩個人來歷也都十分不凡,花白老者喚作萬承勛,正是當年黃宗羲的孫女婿,也是大儒萬斯同的侄子,自幼便以詩名傳揚天下,在黃宗羲死前,還曾專門給其留下一封書信。
“總之,年紀到此可死;自反平生雖無善狀,亦無惡狀,可死;于先人未了,亦稍稍無歉,可死;一生著述未必盡傳,自料亦不下古之名家,可死。如此四可死,死真無苦矣!”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萬承勛聽說復漢軍兵起之后,便懷著莫大的好奇心,等到復漢軍要稱帝時,便從鄉下走了過來,為的便是親眼瞧上一瞧這復漢軍的情況。七八中文m.78zw
而他身邊的另外一名老者也非尋常人物,乃浙江杭州府海寧縣人氏,姓查名慎行,早在康熙四十二年的時候中過進士,后來還被授為翰林院編修,為官僅十年后便乞休歸里,與萬承勛乃同輩好友,因此便跟著他一同來了這南京城。
聽到查慎行對復漢軍的《欽定大楚憲法》不置可否,萬承勛也不以為意,低聲道:“祖父一身不為清廷做官,為的自然便是心里的那一口正氣,如今我漢家江山興復在即,這些旁枝末節,也就無關緊要。”
查慎行內心潛意識里對復漢軍還是有幾分敵意的,或許他還感念著清廷當初給他官做的緣故,因此下意識便覺得復漢軍是叛逆,這次跟著老友一塊過來,心里未嘗沒有一些看看復漢軍笑話的想法。
“宇光兄,這《欽定大楚憲法》可絕非細枝末節,一味貪享商賈之利,卻無視君子微言大義,著實可笑,你我今日來此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來,乘著眼下出城的人少,咱們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吧。”
查慎行說罷便想逆著人潮離去,可是一旁的萬承勛卻搖了搖頭。
“這復漢軍的所作所為,無論是好是壞,老夫都想留下來悄悄,再說老夫如今都六十了,怕也是沒多少時間好活,留下來多看看,將來下去后也好跟祖父多多說道說道。”
查慎行嘆了口氣,“宇光兄,你的想法老夫當真明白,可是當下這復漢軍的所作所為,哪一條是為我士紳考慮?咱們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呵呵,這是不是一路人,終究是要看過才知道,反倒是悔余,眼下北方風寒,做事情還是需要三思而后行啊......”
二人經過這一番交談,也都明白了彼此之間的想法,正所謂志不同不相為謀,當下也就就此別過了。
卻是過了片刻,巳時正日子既將來臨,一隊隊穿著錦衣的士兵們從城內涌出,他們穿著的皮靴踩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腳步聲,而更多的穿著紅衣的復漢軍官員們,也從里面涌出來,他們是這一次主持大典的官員們,宣告著這一次登基儀式即將來到。
又是過了片刻之后,卻是十余名穿著大明九章袞服的老者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們頭上還戴著九旒冕冠,手執玉圭,開始朝著圜丘慢慢走去。
若是不懂禮法的人看了或許還會覺得莫名其妙,其實這些人都是目前的復漢軍好不容易搜羅到的一些大明宗室,雖然說這血脈都已經遠到不能再遠,可是畢竟還是沾著點親故,用來舉行這個登基大典,倒也足夠了。
領頭的幾名朱明宗室分成幾列站好,開始禱告天地,嘴里也是念叨著一些繁雜的禱詞,他們目前所做的這一切,自然是為了表示天命已經重新回到了漢人的身上,當然作為大明的繼承人,如今的大楚也將會承接天命,成為天下正統。
實際上這一步,等同于是大楚直接否定了清廷的正統性,而是直接承接明統,那眼下的大清自然也就是成為了偽清。在這個年代里,這一步的意義是非常重要的,只有經過了這一步,才能說明天命所歸。
當然了對于那些不甚了解的百姓和官兵而言,卻是看得有些迷迷糊糊,他們也分不清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也只能一臉呆若木雞地望著儀式的舉行。
“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國,四海以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
禱詞念完之后,這些大明宗室們也沒有立馬就下去,而是開始念起了三百五十五年前的《奉天討元北伐檄文》,當時也是一個人站在這里將這一篇氣勢雄渾的北伐檄文給念完,隨后便興軍北伐,一統天下。
只是到了如今卻多少有些人事已非的感覺,特別是對于那些前明宗室而言,更是涕淚橫流,當年的大明帝國雖然結束了,可是他們的心里,卻依然存留著一個漢人江山。
“昔日大明承接天命,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功過是非,自有后人言。天道循環往復,我華夏天命自有天命者所繼承,驅逐胡虜,恢復中華!”
前明宗室們以最后的一句話,將這一場登基大典給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這一份神圣感,當年的場景與今日的場景似乎在這一刻發生了重合,而大楚的身上也勢必會蒙上一層神圣的光輝。
“得位之正,莫過于明......看來今日還要加上一個楚了。”
許多士子心里流淌過這一句話,他們的心臟仿佛攥得死死的,想要吶喊想要歡呼,更想跪伏在地上高呼萬歲.......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寧渝穿著十二章袞服開始緩緩向著圜丘前進,所謂的十二章,便是在肩上繡著日、月、龍,星辰與山脈在背上,火、華蟲、宗彝在袖口,織藻、粉米、黼、黻在腰間,有襞積,本色綼裼。
望著正在前進的寧渝,所有人都沉默住了,他們的臉色漲紅,隨后很快便高呼了起來。
“萬歲!”
“萬歲!”
“萬歲!”
寧渝站在了天壇上,環視了一眼臺下的眾人,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命在朕,朕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