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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義凜然

  寧渝這還是第一次在陣前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更不知為何沿途都無人阻攔,但無論是什么愿意,都讓寧渝感受到幾分不快。

  “何人放他進來?且自領三十記軍棍!”寧渝沒有搭理還在將臺下跪著的李紱,轉而看向了周邊的將軍,在他看來,軍紀永遠是不能破壞的。

  一直沒有作聲的高洪義跪了下來,吶吶道:“稟告大都督,此人聲稱是崔參議的故交好友,想要拜見大都督,有要事相商......如今看來,卻是此人哄騙了末將,末將自甘領罰!”

  寧渝輕輕點點頭,又望向李紱,“軍中無戲言,你既然說是崔參議的故交好友,本督姑且便信你,至于你說要勸降南昌,可當真?”

  李紱看著高洪義被拖下去杖責,臉上閃過一絲愧色,繼而又堅定道:“學生所言絕無虛言,可立下軍令狀!”

  寧渝輕笑一聲,這文人心里總是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比如什么只身入敵營勸降,以此博得青史留名,可實際上又有誰知道,多少所謂的使者,落得個被直接砍下頭顱掛在旗桿上的下場?

  所謂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從來都是一句不切實際的廢話。真正到了敵我雙方生死相搏之時,誰去跟你講究這些東西?不過此人好歹也是出于一片仁心,寧渝也就不打算苛責于他。

  “先生切莫妄言,如今我復漢大軍與清廷乃生死大敵,如何能勸降?先生若是此去,便是送命之途,寧渝不忍見先生落得個刀斧加身的下場,先生且自去吧。”

  可偏偏這李紱卻生得幾分傲骨,他站起身子大聲道:“大都督可有所不知,當今江西巡撫王老大人乃我鄉試座師,也曾結下過這么一段淵源。”

  “如今大都督兵臨城下,南昌孤城待守,可當今皇上早已將南昌當成棄子來牽制大都督,又何來的援兵?南昌于今時今日,不過是一處絕地罷了。”

  “學生不忍見座師與城同死,亦不忍楚王和大都督的仁德守損。學生不過一介白衣,與天下已無牽掛,此番便入城勸降,若是能多活一個將士,多活一個小民百姓......”

  “學生這一身皮囊,便隨他去吧。”

  李紱長揖一禮,黑色的發絲間透著些許的白發,如今散成了一團,只是那一對眸子,卻是透露著渴求與解脫。

  寧渝有些沉默,他轉過身子不再望向李紱,只是背負在身后的雙手卻是捏了又捏。

  “本督會給你半日時間,若是半日內未曾開城投降,便是大軍進攻之時。”

  “如今武昌危亡之際,家父亦在生死邊緣,本督無法給你更多時間,若是不愿,便就此離去。”

  李紱得此承諾,便立刻騎上了適才的那匹瘦馬,向著南昌城而去,卻是頭也不回,倒是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

  李石虎有些不解,指著那遠方的李紱,“大都督,何必相信這酸儒的言辭?他一個人死了也就便死了,可這半日的功夫,卻是有些浪費了。”

  寧渝如何不懂,在目前這緊要的關頭,別說半日,就算是一個時辰也需得抓緊,否則對于大局而言,便是致命的危害。

  董策卻出言道:“我看那先生似乎對著南昌的情況也是頗為熟悉,與那江西巡撫更是關系深厚,或許還真有可能勸降的可能......”

  “看看吧。這半日停止開炮,大軍先做好準備,不要進攻。”

  “是。”李石虎有幾分欲哭無淚,這好端端的一個立功機會,就這么飛走了。

  李紱很快便到了城下,大聲向城墻上叫喊著,說是使者前來。守城的校尉原本就被怕炮轟了一個時辰,正是暈頭轉向的時候,眼見得有使者前來,便忙不迭用吊籃墜下去,把李紱一個人給吊上了城墻。

  等到李紱上了城墻,那校尉一看不過是個酸秀才,心里便有幾分打鼓,莫不是楚逆糊弄人玩的?可是也不愿就此放棄這一求活的機會,便詢問道:“你說你是使者,可有憑據?”

  李紱在這些校尉面前卻是表現得十分淡定從容,他揮動著袖子,臉上盡是輕松寫意。

  “去稟告巡撫王大人,就說學生李紱特來相見。”

  校尉見這讀書人頗有底氣的模樣,倒確實不像是個騙子,便差人去巡撫衙門送了信,卻是約莫過了一會,便有巡撫衙門的兵丁,抬著一頂藍頂小轎過來。

  “巡撫大人說了,還請李紱速速到巡撫衙門拜見,特遣人用一頂小轎來迎。”一名侍衛抱拳道。

  李紱也不客氣,便坐著轎子一路緩行到了巡撫衙門大門口,整個人都顯得不急不躁,倒是有了一股名士風范。

  穿過了大門,便是五進的一所大院子,上面掛著清正廉明的匾額,整個宅院都顯得頗為肅穆,正是南昌巡撫衙門。若尋常人到此地,往往容易被這勢頭給震懾住,行為舉止恐怕都會多加了幾分小心翼翼。

  李紱絲毫不懼,邁步直接走進了正廳,卻是看到正堂為首坐著一名身著從二品官服的老者,神情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江西巡撫王企欽。而堂下還站著七八名大小官員,只是整個廳里的氣氛略顯尷尬,似乎發生過什么。

  “學生李紱見過恩師。”李紱老老實實磕了幾個頭,先把這人情世故給敘了。

  王企欽卻是沒有給出好臉色,任由李紱跪著,冷笑道:“既然已經從賊,又何來的師生名分,這聲恩師老夫可擔當不起。”

  李紱也不以為意,自顧自便站了起來,再看看座下其余的大小官員的臉色,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一些東西,笑道:“學生可還記得,康熙四十四年江西科考,學生得蒙恩師垂青,僥幸中得這江西鄉試解元,對于老師的恩情,學生不敢一日忘記。”

  王企欽臉色微微好轉了幾分,嘆口氣道:“巨來,老夫當年做了這一任鄉試的科考官,也從中選取了幾個好苗子,可最為看重的還是巨來你啊!”

  “老夫曾以為你能在這官場上大展宏圖,以實現心中偉業,卻不料世事多舛,你被今年年這一屆科考所累,丟了官身,老夫亦是心痛,也曾多方轉圜,將來或許還有重起之日。”

  話說到這里,王企欽臉色又變了幾分,頗為痛心疾首的模樣,“可如今倒好,你不僅不曾悔過,還自愿從賊,老夫今日也不得不下此狠手了。”

  “來人,將此賊首級斬下,懸掛在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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