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暴雨(三)
“起風了。”
海面上，003號仰頭平靜的看著天空，強勁的氣流呼嘯著從她的耳邊吹過，黑色的長發在雨中被吹得狂舞。
她輕輕的解開了身上那件穿著的黑色戰衣，露出了那具玲瓏剔透的窈窕身體。
“阿厲，剩下的就交給你咯。”她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日本男孩，瞇著眼睛笑。她的笑容十分好看，有著日本女孩特有的溫柔和知性。
“放心吧，鈴子。”七號揚起他那張英氣的臉，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
七號和三號高中時曾就讀于同一所高校，畢業后他們又同時報考了同一所大學。非常幸運的是在那場幾千人的考試中，他們兩個都被雙雙錄取了。當然，成績優秀是一回事，更重要的還他們有著純高的獸族血統，符合這所古老學院的招生標準。
領域釋放，“冥語·纖塵之域！”
“冥語·纖塵之域”，這是七號的專屬能力，序號為65的‘纖塵之域’。
‘纖塵之域’的能力與‘風王之翼’不同，‘纖塵之域’的屬性是水，作用是防御。只要七號在這個領域內下達命令，龐大的‘水’就會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最后形成一個巨大的球形罩璧。而這個液體做成的罩璧之中，所有的東西都會被阻隔在外，只要未經允許，任何東西都無法進來，包括子彈。
“開始吧，鈴子。”七號說。巨大的鋼索在底下拉著他們前進，這讓他們能夠緊緊地跟在Miracle號身后。
“好。”風鈴子點頭，起身光著腳站在快艇上。
‘纖塵之域’內的空間是絕對靜止的，里面的任何東西都不會被外界所影響。所以他們現在就相當于是一顆被Miracle號拖著前進的巨大水球，外面的世界波濤洶涌，里面的世界卻平靜得像是雨過天晴。
“偉大的風之君…”風鈴子閉上雙眼，一連串的古老咒語從她的嘴里吐出，輕盈的吟誦開始，隨后節奏逐漸加快，最后演化為高昂的唱頌。
冥語·風王之翼！
“噗嗤”
晶瑩的青光開始在她的身后逐漸凝聚，起初并不耀眼，隨后越來越真實，越來越真實，最后整個都覆蓋在了風鈴子的后背上，將她整個身體托起在半空。
一雙羽翼。
倒映在七號眼里的，是一雙散發著淡青色光芒的淺青色羽翼。晶瑩的翅膀就如同是生長在了風鈴子的肩胛骨上一樣，翎羽微微張開，氣流在她的身后涌動，龐大的風讓七號的領域開始瞬間擴大起來。
原本直徑只有10米的水球此刻已經被氣體撐擠到了40米，并且還在擴大！
“干得好，玲子。”七號喝彩。
美麗的眼眸輕輕睜開，一雙比七號還要璀璨的黃金之瞳在黑夜里幽幽亮起。
“釋靈·圣風法杖。”風鈴子輕喝一聲。釋靈解放，黑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凝聚。
如果說‘冥語’是獸族血統賦予混血種的一種超自然能力，那‘釋靈’則是用來將這種能力強化甚至是成倍放大出來的器具。它就相當于是一個獨特的放大鏡，透過它，‘冥語’的能力能夠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
風鈴子的血統評定是‘A’級，她的極限是使用‘冥語’將七號的‘纖塵之域’擴大到原來的四倍。也就是從原來的10米擴大至40米。但是在解放了釋靈之后，這個范圍可以增加到400米，也就是相當于在原來四倍的基礎上，再擴大十倍！
“呼呼！”狂噪的風開始在罩璧里瘋狂涌動，風鈴子靜靜的聆聽著它們的輕吟。從那急促的呼嘯聲中，她聽到了，那股流傳在‘風’與‘風’之間的…歡呼雀躍。
釋靈·圣風法杖，這種原本只存在于魔法世界中的器具，最終被以召喚的形式，憑空降臨于這世間。
淡青色的藤蔓纏繞過倉木，倉木的頂端鑲嵌著寶石。寶石的顏色為一半枯黃，一半靛青，它們分別象征著死亡和生命，由它們共同交織而成的元素‘風’，是獸族八大元素中數量最為龐大的一種。
風鈴子靜靜的立在空中，感受著‘圣風法杖’給她帶來的陣陣快感。此刻倒映在她眼里的世界已經全都變了，變成了一個完全由風組成的世界。在這個淺青色的世界中，風的身影無處不在。
與冥語給予她的感覺不同，冥語在釋放出來之后，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圍的“風”在對她投來友好的善意。但在釋放了釋靈之后，方圓5公里以內，所有的‘風’都對她呈現出一種臣服的姿態。
那是一種對待君王時才會表現出來的畏懼，仿佛稍有一絲懈怠，那等待它們的，將會是毀滅性的絞殺。
這是一種掌控，不是命令，也不是驅使，而是絕對的控制！
“風之語·汲取！”風鈴子低聲吟唱，古老的龍文再次由高昂變為了低沉。
靛青色的寶石輕輕的點在虛空上，淡青色的光紋立刻如同水波般的向著四周飛快擴散。
一瞬間淺青色世界里所有的風都開始躁動了，它們仿佛是接收到了某種命令一般，瘋狂的朝著這里匯聚。
“呼呼呼！”震耳欲聾的風爆聲，巨大的球形罩璧被氣體撐擠得急速膨脹。領域正在朝著四周擴張，巨大的氣壓讓七號不得不全神貫注的去維持住它們。
氣流匯聚得太快了，領域里的氣壓此刻正在急劇攀升。他的“水”要想禁錮住如此龐大的“風”還是有點太過于勉強了，不過還好，風被壓縮得非常凝實，風鈴子刻意幫他減少了一部分壓力。
100米…
200米…
300米…
沒過多久，‘纖塵之域’的領域已經擴張到了400米的范圍，龐大的空間把Miracle號整個都被囊括在了其中。
已經到達極限了。風鈴子的臉色慘白的喘著粗氣，背后的淡青色羽翼忽然搖曳了一下，差點將她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鈴子，你沒事吧？”七號虛弱的從水面上收回手掌，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淡金色的眼睛里，金黃色的眼瞳此刻已經趨于了熄滅，只剩下最后一絲絲的亮光。沒有釋靈加持的他，釋放起冥語來消耗明顯比風鈴子還要巨大。
“沒事。”風鈴子搖頭，身上的羽翼已經帶著她重新落回到了快艇上。
“阿厲你休息一下吧。”風鈴子收回冥語，扭頭看著七號。
領域已經完成了，但她還不能立馬將釋靈收回，風和水現在只是暫時維持在了一個平衡點。一旦它們中任何一方遭受到了破壞，那這個領域隨時都有可能會面臨崩塌。
“不用了，沒什么大礙。”七號勉強的笑了笑，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獸種的蹤跡我們還沒有確定，不能掉以輕心。”
“嗯。”風鈴子點頭。
七號說的沒錯，現在的局勢還沒有明確，獸種的身影還沒有暴露出來。一切都還只是未知數。
水下探測的工作并不適合風鈴子，因為風不能滲透到水下，所以探測的事情就只能交由七號來做了。
“那我開始了。”七號閉上雙眼，再次將手按在了水面上。
感知開始蔓延。
此刻的罩璧里，水就相當于一塊巨大的意識導體，七號的意識能夠通過它們隨意的在領域里穿梭。他不需要刻意的去使用肉眼來觀察，因為龐大的‘水’就是他的眼睛。
100米…
200米…
沒過多久，七號的意識已經覆蓋了整個罩璧，海面上除了那些水無法觸及到的區域外，海面之下，他的意識就如蜘蛛網般密密麻麻的遍布了整個領域。
“領域內一切正常。”七號閉著眼。從水給他反饋回來的信息看，領域內并沒有出現有任何類似于‘獸種’的生物存在。
整個‘纖塵之域’的里，除了那艘巨大的Miracle號在‘轟隆隆’的發出轟鳴外，整個領域里，寂靜得沒有一絲雜音。
“阿厲，那是什么?”突然間，風鈴子的手指指向了前方的不遠處的一片海域，她驚訝的喊到。
七號聞聲睜開眼，朝著她的手指望去，可看過去的時候他也跟著驚呆了。
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龐大魚群，黑壓壓的，分不清里面有多少種魚。
七號覺得那里面至少也得有幾十種不同種類的魚，因為他一眼望去發現每一個浮上來的魚腦袋都不一樣。
龐大的魚群此刻正成群結隊的從海里冒出頭來，它們掙扎著，跳躍著不斷的朝著領域的內游動。
“開…開玩笑的么？”七號完全傻掉了，雖然他自詡自己已經見過了無數種奇異場面，可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是比眼前這個要來得震撼人心的。
那可是幾百米長的一大片魚群啊！他甚至還在里面看見了錐齒鯊。
那種海洋里最兇猛的掠食性動物之一，此刻卻如同發瘋了似的和它的“食物”一齊拼命的在往領域里逃竄。
“它們…是在害怕？”風鈴子聲音有些顫抖，她驚恐的說。握在手上的“圣風之杖”已經做好了發動的準備。
有什么東西就要來了。
“呼叫塞尼維亞號，呼叫塞尼維亞號，這里是003號，聽到請回答，教授，聽到請回答！”
風鈴子臉色大變的沖著頻道里大喊，可是沒有人給予她回答。塞尼維亞號已經被他們甩在了幾海里外，現在還靠近他們的也就只有四號和六號。
可他們此刻還停留在Miracle號的另一側！風鈴子有些手足無措。
“阿厲，準備戰斗！”
顧不上那么多了，海面上的魚群已經越涌越多，它們正瘋狂的朝著領域里涌來。
“咕嚕咕嚕！”像是火焰燒開了海水的沸騰聲，魚群開始驚慌失措。
海面上，巨大的水泡正不斷的翻滾著，洶涌著從海底下冒起，魚群們一瞬間就像是炸了鍋一樣，掙扎著，翻轉著在海面上跳躍。
海水沸騰了，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底下不斷的燒。
“咯咯咯！”
詭異的笑聲似乎從幽深的海里忽然浮起，回蕩在這四周，非常低沉，卻又帶著一股輕佻的歡快，仿佛是在嘲笑著世人的無知。
“來了！”七號大喝，黯淡無光的黃金瞳被他再一次點燃。
“冥語·纖塵之域！”高昂的吟唱聲開始從七號的嘴里被吐出，領域的防御逐漸被推送到了極致。
“風之語·泯滅。”剎那間不一樣的唱頌聲幾乎同時從風鈴子的嘴里響起，隨后越來越快，最后徹底的追上了七號。
龐大的風此刻也跟著開始動了起來，它們伴隨著那顆枯黃色寶石的落下，呼嘯著在領域的上空凝聚成無數把巨大的風刀。風刀靜靜的懸浮在他們的頂上，如同無數根箭羽蓄勢待發，只要風鈴子對它們一下達命令，那成干上萬把風刃將會一同斬下。
“風之語·泯滅”，“圣風法杖”的第二種靈技，和“風之語·汲取”不同的是，“風之語·泯滅”的能力主要是偏向于進攻。它的原理是通過釋靈將空氣中的“風”全都殺死，然后再把它們重新組合成一種新的物質。
這種方法和獸族三大支柱之一的煉金術原理非常相似，但煉金術所“殺死”的東西是一切煉金物質，而不單單只是“風“，所以按照層次來說，風鈴子還遠遠沒有達到煉金術的層次。
“阿厲你維持住領域就行了，不要太勉強。”風鈴子扭頭沖著七號大喊，擔憂的說。她能感覺到七號正在調動著“水”將那些靠近的魚群推開。
“沒事。”七號咬咬牙。
他已經對“水”重新下達命令了，領域的防御開始被再一次加固。
躁動的海平面上，沸騰的海水正逐漸的被什么東西撥開。海面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巨大裂縫，裂縫幽深而望不見底，詭異的笑聲正從里面低沉的傳出，耀眼的火光刺穿了整個海面。
“噗通噗通”，海面上，炙熱的海水已經越來越沸騰，海水受熱蒸發成水汽，最后漂散在海面上，形成了一股厚厚的濃霧。
海面下，所有的魚群此刻都已經死完了，“纖塵之域”將它們阻隔在外，沸騰的海水直接將它們燒成了一鍋雜燴魚湯。
“嘩啦”一聲，當滾燙的海水沸騰到一定程度時，熾熱的溫度開始驟然間劇減。巨大的，火紅的，渾身流淌著巖漿的怪物從裂縫中猛地躍了出來，尖銳的尾鰭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最終重重的向著“纖塵之域”撞去。
“轟隆”一聲，巨大的領域被怪物撞擊得在雨中陣陣搖曳，八根修長的尾椎骨同時出擊，液體做成的風墻顫抖著發出一聲聲嘶鳴。
“這就是…獸種？”七號眼神呆滯的望著天空上那頭龐然大物，嘴巴張大得就像是能吞下一個蘋果。
這東西就是獸種？
世界上有這么大的獸種？
“嘩啦”的水聲，巨大的怪物重新墜入水中，山丘般巨大的身體砸開了水面，海面上洶涌的掀起了一股澎湃巨浪。七號甚至還沒有看清楚它的模樣，“獸種”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阿厲，集中精神！”風鈴子大喝。領域的結界已經因為七號的失神而出現了松動，狂躁的“風”開始由內而外的撕扯著罩璧。
如果七號此時還不能讓“風”和“水”的關系重新調節到平衡，那領域恐怕還沒有被獸種擊破就會被“風”率先撐爆了。
“抱歉，抱歉。”七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吟頌起了龍文。
“剛剛那是獸種么?”七號在發動起冥語的同時，低著頭問。
“對。”風鈴子說。她抬頭來望著七號，輕聲問，“害怕了？”
“害怕？當然害怕。”七號忽然對著她笑了笑，聳聳肩，“只要是人都會害怕。”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么？從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開始。”
“…”風鈴子。
“我們終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只要我們身體里還流淌著一絲一毫的獸族鮮血，那我們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那種普通人生活。”他盯著遠處的海面略微失神，有些失落的說。
“你怎么了，阿厲？”風鈴子有些疑惑，她望著七號擔憂的問。
七號今天的舉動有些反常，從剛才獸種出現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就好像…他是在擔心著些什么。
“沒…沒事。”七號強顏歡笑的回道，眼里閃過一抹驚慌。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一臉認真的說，“我是說…我們在學院也有好幾年了，這幾年來我們一直沒有回日本了，所以等這次的任務結束后，我想和你回去看看。”
七號微笑著，伸手甩了甩身上的水，強打著鎮定望向別處。
風鈴子靜靜的盯著他看了好久，看得七號的心里有些發慌，最后他尷尬的撓了撓頭，強笑說，“要是你不想回去也行，我們去凱旋門，去凱旋門好不好？你不是經常說要去戴高樂廣場看一看拿破侖為了紀念‘奧斯特利茨戰役’勝利歸來而建造的凱旋門么？咱們就去哪里。”
不過不管他如何掩飾，風鈴子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就像一個眼神嚴厲的姐姐，在盯著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七號尷尬地笑了笑，撓撓頭。
好在最后風鈴子終于挪開了目光，在七號忐忑不安的情緒下，開口說，“專心執行任務，等任務結束以后…我陪你去。”
最后一句她幾乎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出來的，如果不是七號有仔細去聽，恐怕就算風鈴子說過了他也根本不知道。
“真的？”七號撓頭抓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風鈴子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額…”七號抓頭，搞不清狀況，腦袋里有些嗡嗡嗡的直響。
12月25日，凌晨六點。0517號臺風“紫羅蘭”在太平洋東岸登陸，沿途直經白令海峽。
十二級大風…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