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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無法逃避的宿命

  如果說,一個人單純的活在這個世上,無論生老,無論病死,都是他所將要經歷過的一切。那當他某一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時,是不是就可以說…

  這就是他的宿命。

  灰暗的宮殿中,大理石鋪就的石道上,青金石制成的照燈一路向前。周圍是無數林立著的櫻花書架,頂上是琉璃瓦鑲成的紅色天花。

  枯黃色的吊燈哀默著垂下,古老的銅鐘在黑暗里閃著幽光。

  恍惚間像是有人在黑暗里挑開了蠟燭的起子,所有的燭光被一下子推到了最亮。

  “君熠爺爺,有人從禁地里醒來了。”

  古籍區,巨大的三頭龍雕像上,幼小的女孩席地而坐,前方是深不見底的窗臺,兩只小腳晃悠著一起懸出窗外。

  “宿命的輪回已經開始,那些沉睡的家伙們也將逐漸醒來。”

  燈光由遠及近,緩緩的從遠處走來,“咚咚咚咚“的,伴隨著一陣拐杖觸地的撞擊聲。

  “可他們不是已經沉睡了很多年么,千百年了還要繼續?”女孩光著腳丫從窗臺上跳了下來,踩著緬甸硬木制成的長梯飛馳而下。

  “權利與欲望,貪婪與仇恨,所有游蕩于這世間的憎恨,又有誰能真正放得下?”老人的身影終于從黑暗里走了出來,身材佝僂,拄著拐杖,手上還提著一盞昏暗的長燈。

  “那您不是么?千百年來,您一直置身事外。”女孩飛快的跑到老人跟前,接過他的拐杖,輕輕的攙扶著他向前。

  “我?”老人停下了前進的腳步,輕笑著搖了搖頭,說,“我已經老了,在這場權利的博弈中,我只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只要不是棋盤上的棋子全都死亡,一切…皆不由我而改變。”

  月光徐徐的從窗臺上灑落下來,照在櫻花木雕成的書架上,上面陳列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精裝大本,打開來是不知道藏錄了多少年的青銅書卷。

  “小丫頭,你該走了。”老人突然拍了拍女孩的腦袋,輕聲說,“一個人待在這冰冷的宮殿里,不害怕么?”

  “不害怕,和爺爺在一起,不害怕…可是爺爺,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呢?只要您出去了,什么樣的棋局我們不能打破?”女孩認真的說。

  “但那樣太孤獨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宿命。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死亡,還是幸存。只要命運的輪盤沒有停止轉動,那宿命的輪回就永遠不會停歇。”他再次說。

  “那當宿命的輪回被打破時,您會從這里出去么?”女孩抬起頭來看著他,澄澈的眸子里閃動著期待。

  “會的。”老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說,“當那些沉睡的家伙們都相繼醒來時,我…也必將會重臨于這世間!”

  “那我們約定好了,當爺爺的朋友們全都醒來時,您一定要出去找我。”女孩松開了老人的手,快步上前,跑到了緊閉的大門那,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舍的揮手,“再見。”

  “再見。”

  “轟隆!”大門開合,隨后再次關閉。

  老人靜靜的看著女孩的身影沒入黑暗,轉過身來對著宮殿的某個陰暗角落,嘆著氣說,“千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你唯一對某件事情上過心的,也就只有他醒來的消息。”

  黑暗的角落中,一個穿著紅黑色長袍,渾身覆蓋在袍子下的男人突然從長廊里走了出來,火紅色的長發從他的耳邊輕輕垂下。

  “他的存在對我們至關重要,我們已經計劃了很多年,你應該知道,他是我們的唯一希望。”男人面無表情的走到老人的身前,并排和他站在一起,冰冷的開口。

  “可你們已經爭了幾千年。幾千年前的仇恨,還放不下么?”老人無奈的搖頭。

  “扶幽還沒死。哪怕是再過幾百年,再過幾千年,這場宿命,也永遠不會結束!”男人固執的說。他的話如同洪鐘般在大廳里回響,整個宮殿里回蕩的都是他的聲音。

  聽著他的話老人突然間沉默了下來,他低下頭,茫然的問,“真的…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么?”

  微風從空曠的大廳中吹過,隔著一張橡木做成的長桌,老人的目光和男人眼神平靜的交匯。

  “扶幽剛愎自用,我想這些你比我還要清楚。在這個世上,除了他自己,我,我們…所有的君王都只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只要他還沒從這個世界上死去,他想殺你,那他就能將所有的棋子全都調往一處。我想你會明白的,如果讓他登上皇位的話。圣族二十四君主,那些沒有擁立,或者是與他敵對的君王,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無論是你,還是我,亦或者是淵昧。”男人低沉的開口,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如同極致的寒冰在破碎奔涌。

  “憑他么?”老人倨傲的抬起雙眼,佝僂的身子一下子挺得筆直。

  在他那雙混濁得像是渙散的眼瞳之中,此刻卻猛然間爆發出了一股無比銳利的光芒。就好像一頭沉睡了多年的野獸,悄然蘇醒。

  “二十四位君主里,除了你和淵昧,恐怕就連澤褚也不敢說這句話,扶幽作為第五君主,幽暗與寂之王,他的實力連澤褚都比不上。他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底氣說要將我們全部抹殺?”老人冷冷的笑。

  “扶幽的實力確實比不上你,但你別忘了,長老會的那幫家伙可都是站在他的身后。雖然我和淵昧并不畏懼,但換作是你們,解決起來總歸會很麻煩。”男人低聲說。

  “那幫貪生怕死的家伙還沒有死?”老人驚訝的皺眉。

  他迎著月光走上月臺,周圍是無數擺放整齊的古制書架。前方是黑色的,只有幾盞灰綠色的長燈從走道里照出。

  “沒有,他們一直都在。“男人輕聲說。

  “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人的臉上掀起一抹冷笑,干枯的臉皮因為褶皺而緊貼在一起。

  “一千年前我就曾跟你說過,那幫家伙沒那么容易死去。他們一直躲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待著扶幽的下一次醒來。”

  男人跟著他上了月臺,坐在一旁的金絲楠木長椅上,輕聲說,“我知道你對這個族群還心存善念,但是別忘了,歷史終究是要向前發展的,腐朽的王朝必將會走向衰亡。”

  “現在的局勢已經容不得我們再去多想了,君熠。如果你想看著那個女人留下來的王國就此滅亡,那你就什么都不做。等扶幽登上皇位,殺光了所有的革新派之后…你會看到的。”男人最后輕聲說。

  “你說的,我都知道。”老人眼神落寞的嘆了口氣,開口說,“我只是在擔心,擔心千年前的那場戰爭還會再一次來臨。”

  “可我們已經停不下來了,淵昧的計劃已經開始了兩千多年,他的棋子正在按照他的計劃而逐漸醒來。”男人說。

  “但愿你們都是對的,燭離。”老人扭頭看著他,感嘆的說,“淵昧是你的‘親人’,你們曾經情同手足,但后來卻因為終凜之城的覆滅而相互敵對。你該把真相告訴他的,兩千年來的黑暗生活…不孤獨么”

  他惋惜的嘆了口氣,起身從楠木上坐起,走到洞開的月臺前,仰頭觀望著夜空。

  “沒有什么孤獨不孤獨的,你不也一直躲在這里,暗地里保護著自己的后裔么?那孩子身上流淌著的可是你這一系的純種血脈。”男人搖了搖頭,接著說,“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做,但那時候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信心。”

  “而一個人在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擊時,是最容易會產生絕望的。如果他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那就只有仇恨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他說。

  “只有當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都用來去憎恨一個人時,或許對于走投無路,早已萬念俱灰的他來說,也是一種活下去的動力。”男人輕輕的扯了扯身上那件耷拉著的紅黑色長袍,無聲輕笑。

  “那你可真是‘隱忍’。”老人無奈的搖頭,隨后兩人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最后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率先開口,“那孩子其實挺有潛力的,血脈非常純凈,和她的父親祖父一樣,都是一群優秀的小家伙。”

  老人低下頭來給他沏了一杯茶,接著說,“倒是你,燭離。你為了讓淵昧能夠在家族覆滅之后有勇氣存活下去,不惜向他隱瞞真相,甚至還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你難道就不怕他殺了你么?”老人最后說。

  男人輕笑了一聲,伸手拿起了那杯冒著熱氣的清茶,一飲而盡,開口,“每個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但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天,也許我也會認命了吧。”

  老人輕笑著搖頭,“可即便是知道自己會死,身為御史的你,也依舊肯默默的在背后為他安排好一切么?哪怕他最后真的要對你出手。”

  “也許吧。”男人聳聳肩攤手,他開口說,“炤王當年就曾告訴過我,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我們所必須經歷過的。如果當年不是扶幽這蠢貨愚蠢到去屠戮了整個‘終凜之城’,那現在的局勢也不會如此的對他不利。”

  “扶幽自幼生性多疑,這也是他性格陰翳的原因之一。自兩千年前那場‘圣世之爭’,秦始皇派遣徐福攻入蓬萊時起,他就意識到了人類可能會對他的地位造成威脅。于是為了不讓人類順利崛起,他才在沒有經過長老會同意的情況下,擅自闖入‘終凜之城’,并且屠殺了其中的所有人類。”

  最后他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和淵昧都是出生于那個朝代,但贏政畢竟下令過要讓徐福煉制出長生不老藥,而長生不老藥的藥引卻是我們同類,我想你應該也能理解,這或許就是扶幽后來暴怒的原因之一。”

  “我想你說錯了,君熠。”男人冰冷的看著他,淡金色的瞳孔如同鷹集般放射出一股銳利的光,“贏政是贏政,淵昧是淵昧。‘終凜之城’是淵昧的故鄉,他所有的族人都聚集于那。可是呢?扶幽明知道‘終凜之城’不是贏政的勢力,最后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說殺就殺。他到底是為了同族的大義悍然出手,還是畏懼淵昧的力量想趁早將他抹殺?”男人最后冷冷的笑,“我想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這是他的不對,所以兩千年來,他也一直在承受著自己誕下的惡果。”老人嘆氣。

  “是不是他的不對我已經不想去深究,淵昧的計劃已經進入了尾聲,我希望你在最后的關頭能助他一臂之力,就當…是你為了那個女人做出的最后貢獻吧。”男人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起身重新步入黑暗中。如同一個墨色的影子,緩緩的融入黑暗之中。

  “淵昧那邊,我會去注意的,倒是你,你可別在他還沒醒來之前就死在了那群家伙的手中。”君熠輕笑著說。

  “放心吧,他們還傷不了我。”男人的身影徹底的沒入了黑暗,輕緩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月臺上老人平靜的收回了目光,拄著拐杖聲的也跟著逐漸遠去,最后一直走到長廊的盡頭,原地只留下那段宛如太古般傳出的梵音:

  “我們于黑夜中行進,也許從未忘記過黎明。當末世的號角聲奏響,黑暗終將散去。迷失于黑夜中的亡魂啊,死亡即是永生。那絕境中奏響著的,是吾王歸來時的凱歌…”

  “轟隆”一聲,黑色的宮殿再一次沉寂下去,伴隨著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再次歸于沉寂。

  (本章完)

無線電子書    神弒l宿命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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