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宏圖
人生自古何其樂？偷得浮生半日閑。
啟陰山老君峰。
云橫山間，霧繞成海。
一輪圓日恰好自東方海面躍出，映得云霧翻滾如金波蕩漾，造出一副美不勝收之景。
王方平在峰頂旁側置了個凸出的平臺。
平臺之下便是一處直連地下湖泊的“天窗”，但凡無事之時就喜獨自一人在此賞賞景致。
打發時間，消遣心情，整理思緒。
這日是東海歸來的第二日。
東海兩位龍子和其部眾被安排到啟陰山底部已頗為興盛、漸成規模的地下湖泊、水府群作適應性融入不提，蛟王敖九真被王方平單獨邀上了這個平臺。
欣賞風景，稍事寒暄。
王方平忽指著平臺下出沒云海中的群山道：“蛟王，你來我啟陰山已有四載，為山君府職司也有數年，對本神君所立這啟陰山如何看？”
蛟王稍微一思，道：“我為毒蛟王時，曾游歷許多地方。”
“神君的啟陰山乃是我前所未見。”
“在神君治下所有妖、鬼、人都歸于一個公平的法度中，皆有向上之心、更有向上之路。”
“此實非尋常人間王國、妖城可比。”
“不過最叫我印象深刻又莫過于腳下這啟陰山。”蛟王走到平臺護欄前：“想四年前我初被神君鎮壓之時，啟陰山尚且只是座不起眼的小山，往后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在生長。”
“四年下來山高、脈寬、水深、山勢之綿延，不知不覺已經大了許多倍。”
“由此可見神君治山也是有術。”
聽蛟王娓娓道來，述說啟陰山之不同，王方平心中頗有成就之感，身為現代來客，窮則罷了，達有能力，只稍稍改變，便已經惠及山下眾生，人、妖、鬼的相處和生態與其他各處迥異。
這確實是他最得意處。
不過待蛟王到說他治山有術？他心底便暗自搖頭了。
他哪是什么治山有術？
實是那回和尚算計直將他推到了第七階的修為，使得心頭白虎山君自虛空抽取先天一氣的能為大為增長，而偏偏啟陰山本身對他這個啟陰君的“氣柱”支撐僅是初登山君時第五階的水準，往后大量自虛空吞吐而來的先天一氣先是拿去還了山君神位和啟陰山的因果，緊接著大部分元氣幾乎都被排入了啟陰山地脈之中，耗作壯大山君之根本啟陰山體之用。
這就是以第七階修為引聚的海量先天元氣滋潤本質僅第五階的啟陰群山，使山體自然開始了緩慢卻可見的“生長”，本質幾乎每一日都在提升，按這個趨勢必然會提升到與第七階神位相匹配才會慢下來，而到那時啟陰山也自從一座小山，化為一座放在南瞻部洲也不小大山。
所以什么治山有術？
聽著笑笑便算了。
但心中卻不說破。
王方平點頭道：“啟陰山的確發展不錯，但此時尚有個大缺陷。”
“大缺陷？”蛟王聽著一愣。
啟陰山的一切在他眼中幾近完美，天下間除了天宮沒上去，就沒幾處可以比，自家這位神君竟還覺不完滿？其他妖王一類聽說了非得找個山撞死不可。
“不錯。”王方平道：“缺陷在于我山君府才開府數年，底蘊到底還是有些不足。”
“雖說這些年來聚攏了啟陰前鬼王麾下、蛟王你原來部屬、幽冥周圍鬼王及鬼物和傲來國周邊大量凡人，昨日又有東海兩位龍子，但大多為妖王、鬼王以下不成大氣候者。”
“我啟陰山缺乏真正可頂梁者啊。”
“就目前來看。”
“真正可頂梁者也就蛟王你一個。”
聽王方平稱真正可頂梁者就自己一個，得到這樣的高度評價，蛟王臉上帶出一絲喜意，誰人不想得到肯定，尤其面前說這話的這位還是啟陰山的神君？
只聽王方平繼續道：“你可知我心中啟陰山未來是何模樣？“
蛟王搖了搖頭。
王方平道：“我心中的啟陰山未來必是整個東勝神州有名的仙山，山上非但我們兩位成就天仙，門下還當有更多的仙人、妖王一等。”
“而更遙遠處。”他看向蛟王。
雄心勃勃道：“乃當效昔日金鰲之故事。”
“蛟王你想想看。”
“若哪一日我們啟陰山門下也有萬仙來朝…”
“你我再站在此山之上俯瞰這云海。”
“卻不知又是何等風光與景致。”大聲感嘆道：“只是想著便覺期待萬分啊。”
有名仙山？神君與我都為天仙以上？門下還有更多仙人、妖王一等？
甚至更進一步如昔日金鰲萬仙來朝？
一瞬間蛟王身心俱震。
王方平描繪的圖景一個比一個宏大，且不說是否能夠實現，但是只順著那景象遙想一番，就忍不住有些顫栗之感，這卻是他做夢都未曾想過的宏遠之志。
回想自身。
許多年前為妖王一方，想的只是母親遺愿回東海認祖歸宗，想要和尚的說什么八部天龍正果，目的也是想更加堂堂正正的回去，東海龍宮不是尋常之處，而他僅僅是龍宮外一私生血脈。
比照之下。
便如燕雀與鴻鵠，螢火與皓月。
神君心中竟有此壯志…
難怪對啟陰山現狀感到不平不滿？
真不愧是神君。
難怪能叫老君看重？
又想得圖景之中更有自己存在？只聽著便不由便是神往，好一會才口中喃喃，似是自夢中醒來：“真的可能有那一天嗎？”
王方平不語。
只是默默看著腳下云海。
片刻后，肯定道：“事情乃是做出來的，如果我們連想都不敢想，就更不用說去做，那么就必然不可能，所以現在我們不但要想，還朝著那個方向去努力。”
“希望是有的。”
“我們啟陰山現在所欠缺的，只是一個個更多如同蛟王你這樣，可為我啟陰山頂梁者，我們需要做的是一個個的將這些未來的仙人發掘出來，最后都匯集到我們門下。”
“當然，匯集只是一部分，我們更須自行培養。”
“培養的話。”
“天地間修行成仙之正法因天忌而不在世間流傳，我們也無從得知，所以便是想培養也是無法，但這沒關系，蛟王你便已可逐步將天仙之下的修行法門總結整理出來，我啟陰山門下還有其他步入鬼王、妖王者也可作同樣的整理，最終匯集起來就可成就一部直指天仙之下的法門，等到往后待我們跨入天仙，那么天仙的法門也就有了。”
“此世間既無路。”
“我們自行開道就是。”
“世間無路，自行開道。”蛟王口中喃喃。
若說之前只是宏觀藍圖，眼下便是如何去做、去實現，只是：“只是神君，我曾聽聞那和尚說過，修仙必與天地有大因果。”
“傳法亦如是。”
王方平笑道：“此處你不用擔心。”
“這最難之處，便交給我來解決如何？”
心說自己何懼天地因果？這最難之處于他而言恰恰不是問題，對他來說，現在真正的問題在于手中的大氣數者只有蛟王一個。
昨日龍宮回返。
蛟王得相柳之牙修為完成跨越，片刻就將他修為推上去一大截。
試想麾下如蛟王者有成百上千？
那將又是如何？
當然蛟王這等大氣數者一個就是難得，想要找成百上千幾不可能，但其他不具氣數而不被仙們看上不得傳法，卻具修仙資質者呢？也可設法找出來，然后自己提供沒有因果的先天元氣供給他們修行，他們修行所得道行修為再由融入的“氣柱”反饋到自己身上。
這番就可在先天元氣壯大啟陰山體反饋心頭白虎山君之外，再造一個相互促進、相互成就的大循環，培養大量門人的同時也增自身道行實力。
王方平自思眼下啟陰山最欠缺的，實是一部能叫人修成仙的法門。
這也是他將蛟王拉到這里來說這番話的主要緣由。
他之山君神位升級全靠先天元氣養山和收納培養手下，目前對修行什么的根本沒太多了解，很多具體事務還是得蛟王來才可。
且此事甚大。
亦非自己獨立一人可成。
他充其量能提供一個先天元氣之基礎，未來卻還須無數蛟王這等加入進來，今日之宏圖說的是與蛟王聽，更是要說于未來加入者聽，以集無數仙神之意志與信念，來共鑄啟陰山不世之偉業，而啟陰山之偉業成則他之大道也自是成就。
“若是如此的話。”蛟王想了想，道：“那就是必然可行。”轉而有些心潮澎湃，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啊，自己竟有幸得看重參與其中？
越想便越是覺興奮。
“神君。”
“我立刻就將自身諸般境界摸索出來的吐納元氣、打熬形神之法門整理出來。”說罷就急匆匆想找個安靜處好好整理。
王方平連忙叫住：“等一下。”
“此事便就由你組織。”
“不僅整理自身相關修行體悟，還須將門下所有妖王、鬼王，接近妖王、鬼王一等者的經驗，都一一整理匯總，相信其他經驗必然也會對你有所補益。”
“不錯。”蛟王歡喜道：“我之所以能這番成就，正是在修行過程中摸索出了許多其他妖王所不具的妙法，其他妖王想必也是如此。”
“若是匯總起來用于一身我來日之修行必將更快、更為有效。”
王方平繼續道：“另外。”
“一處仙門不僅要有道法，更要有諸般法術，也可在此次一并收納匯總，稍后我會專門在神位輔助中開設一個專門的板塊，但凡將有用法術奧妙貢獻啟陰山君府者，皆可得來日憑功德兌換此法術相應兌換功德的部分。”
“如此啟陰山府中人、妖、鬼諸眾，必然將自己所會法術一一匯集。”
蛟王興奮道：“這般一來。”
“未來的啟陰仙山就有了正法，更有了無數可以衛道之術。”
“不過神君。”
“這天地間未來將多出來一部成仙正法，是否也起個好些的名字？”
“起名的話？”王方平心頭一動：“就取作元陽正法吧。”
“你主持編撰此法不可沒。”
“到時候元陽正法便署你敖九真主持編修之名。”
“我們的仙門便喚作元陽道。”
“元陽正法？元陽道？署我敖九真主持編修之名？”蛟王眼前一亮，心想將來整個元陽道學的法都將是元陽正法，學法之時都將看到我敖九真之名。
若啟陰山元陽道真有一日能夠萬仙來朝？
那將是何等場面？
“啊啊啊！”興奮的差點忍不住要叫起來。
這是什么感覺？
這是仿佛天上降了使命，自己馬上要去做開天劈地般大事的感覺啊。
不行了，忍不住。
呼啦一下。
蛟王便和個小孩子般將王方平甩在一邊，興匆匆的回自家地下水府去了。
王方平笑著直搖頭。
昔年毒蛟王橫行玄羽、風后、傲來數國稱雄一方，來犯啟陰山時更是一番大妖王做派，豈知真實之性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