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虎

　　夜幕漆黑，重巒連綿如沉眠的巨獸，天上烏云疊嶂，星月全無。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銀白色的巨犬悄無身息的從密林中鉆出，猙獰而略顯修長的頭顱帶著幾分優雅的美感，肩胛、腿彎與腳踝處，一簇簇銀光閃亮的鬃毛如同一簇簇跳躍燃燒的銀色火焰。

　　自那日食用過妖肉導致蒼天云犬血脈融合程度暴漲之后，嵐牙體型的增長速度變得越發快了，渾身毛發也逐漸從云犬的純白色向晶瑩的銀色轉變。

　　嵐牙仔細嗅了嗅地面，而后四處打量，他的身后，幾條近人高的灰皮大犬從也從密林中魚貫而出，人性化的向巨犬搖了搖頭。

　　嵐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自那日發現系統面板以來，嵐牙便在為完成第二個分支任務而不斷努力著。

　　獵手的里程碑——單獨獵殺十只生命強度不弱于你的生物。

　　隨著自身的不斷強大，嵐牙也只能不斷尋找獵殺更加強大的獵物。

　　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經獵殺了九只生命強度不弱于他的生物，除開前三只是極其強壯的食草動物外，后面的這六只，無一不是兇悍的獵食者，每一個，嵐牙都幾乎要經過一番苦戰才能得手，尤其最后這只，是一頭矯健敏捷、體型遠超尋常的花斑豹，他幾乎是弄了一身傷才將其拿下。

　　而在這過程中，嵐牙也有意磨煉自己，每一次獵殺之后都不急不緩，總結經驗，再去獵殺更強的獵物，可以說這是嵐牙脫胎換骨的一個月，他已經完全是一個合格的掠食者了。

　　在其他比嵐牙大得多的幼犬們還在貪玩嬉戲的時候，嵐牙已經成了一個兇狠的捕食者，他似乎與其他的小妖犬顯得格格不入。

　　有關他的風評開始暗中在族內流傳開來——據說這是一只傳聞瘋狂嗜血，喜好獵殺的可怕小云犬。

　　王恒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罷了。

　　獵殺行動到了后期，嵐牙已經無法在巖突山周圍找到合適的獵物了，他帶著幾頭有經驗的老犬，不斷開始擴大自己的狩獵范圍。

　　老狗們說這一片林中有一頭強大的黑虎在活動，嵐牙便將其當做了自己的最后一個目標，可惜尋找了三天都沒發現其蹤跡，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放棄。

　　倏忽又一只疤面老狗從林中鉆出，來到嵐牙身前，低低的“汪”了幾聲，嵐牙頓時眼前一亮。

　　銀色的巨犬旋風似的穿越山澗老林，閃亮的鬃毛隨風飛舞，身周的樹木都好似飛馳而過的倒影，只不過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嵐牙便來到了疤面老狗所說的發現了黑虎的地方。

　　濃郁的血腥味隨風飄至，嵐牙藏身于山側的叢林中，抬眼望去，很快將眼前事物盡收眼底。

　　一頭體型驚人的猛虎在半山坡上享用著剛獵獲的獵物。

　　而它的獵物，嵐牙多注意了一眼，赫然是一具破碎殘缺的人類尸體。

　　尸體周圍有斷裂的弓箭，破碎的獸皮衣，生前大約是一個獵戶。

　　吃人？

　　嵐牙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內心十分平靜，并沒有因為這對于普通人來說算是極恐怖的畫面而動容。

　　這時他才意識到，伴隨著自己穿越成一只吃肉飲血的妖犬，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似乎也被改變了，源自妖族天性的冷漠嗜血影響了他，讓他的靈魂不再是單純是一個人類。

　　這絕對不是一頭普通的老虎。

　　它身高接近一丈，體長更是遠遠超出，渾身黝黑而伴隨著黃褐色的花紋，額頭一個王字威風煞氣，血盆大口不斷進食，搭配嘀嗒嘀嗒的淋漓鮮血與爪下支離破碎的尸體，就構建出了一副恐怖而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

　　嵐牙自不會怕，他只是感覺有些奇怪，這只猛虎顯然并非尋常野獸，但也似乎不是妖獸，體型比嵐牙大了許多，妖氣卻比嵐牙還要薄弱，若不是狗的嗅覺遠超其他妖獸，絕難察覺的到。

　　半妖嗎？

　　不是。

　　又或者，精怪？

　　這方世界，強大的妖怪都來自于血脈傳承，真正生活在妖怪世界底層的小妖們，甚至都不被妖族所承認。

　　這些小妖們就是精怪，處于妖族金字塔的最下層，基數最大，但是實力微弱，如同西游記中“大王叫我”來巡山的小兵。

　　很多本身只是普通野獸的生物，機緣巧合之下誤食啟靈草、帝流漿、靈露之類的靈物，又或者沾染某些特殊物質，就會成為精怪，實力強于普通野獸，卻又不入妖獸之流。

　　成為精怪就擁有了成為妖獸的可能，雖然這個可能性并不高，甚至可以說很低，一般來說他們都會在其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夭折，又或者直到老死也沒成為妖獸。

　　山精野怪，游魂怨鬼，諸如此類，生出了幾分靈智，但卻不被擁有血脈傳承的正統妖族所瞧得起。

　　這只猛虎大概就是這樣一則例子。

　　眼見山底下的猛虎，幾口便將獵物吞下了大半，眼看就要吃完離開，嵐牙眉頭一皺，悄然潛入月夜下的陰影中。

　　一般來說，妖怪們對于人類并沒有特殊的觀感，除非是以人類為食的妖怪，否則對于他們來說，人類和其他獵物并無區別，只是皮肉細嫩了些，智力也高了些。

　　但這只老虎不同，它格外“惡劣”，喜歡看著獵物在自己爪下驚慌失措，尖叫絕望。

　　最初獲得靈智的時候，這只黑虎喜歡以殘忍的手段虐殺自己的獵物，并從中獲得快感，但很快它就不滿足了，因為它往往只能獵殺到那些智慧底下，表達能力有限的普通野獸，這樣的獵物，帶給它的快感也有限，所以它很快地就迷戀上了獵殺另一種生物的感覺。

　　人類！

　　人類不同于其他獵物，他們情緒復雜，軟弱，心思細膩，往往會在最殘酷的死亡中表現出各種不同的特質來。

　　但是人類并不好獵殺，人類孱弱卻機敏，而且會使用尖矛、利刃和高墻堅堡來保護自己，往往有著名為巫女或法師的存在守護。

　　黑虎雖然比尋常老虎厲害了許多，不畏懼普通的刀槍劍戟，但卻也只能找一些誤入骸骨森林深處的獵人們打打牙祭，若想要肆意的進入人類村鎮捕獵，恐怕得成為真正的妖獸才行——它一直在期待著那一天。

　　一口將最后獵物最后的部分吞下，黑虎滿足的伸展軀體，感覺到有些異常。

　　一個微不可察的腳步聲似乎在悄悄接近。

　　明月此時突然從烏云中探出了頭，清冽的月光下，黑虎悚然發現，自己身側的地面上，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多了一道悄悄靠近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