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很明顯那琴聲是從石山頂部傳來,只是眾人先前不知,這石窟上方竟然已經先有人上去了。
燕赤霞和寧采臣神情一緊,一個飛劍祭出在身前懸浮,一個手握大刀一臉戒備,連其它隨行的將校也警戒在周昂和姜小曇身旁。
周昂如今身份地位越發尊貴,他一人的安危早已能夠影響九州局勢,所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身旁的屬下高度警惕。
“不用驚慌,隨我上去看看。”周昂卻是不以為意,他的修為雖然一直停滯,沒有繼續突破到元神,但是那種冥冥中的感知,那種心血來潮的能力卻是越發明顯。
此刻周昂沒有感受到絲毫威脅,心境更是平靜如水,所以當他聽到山頂琴聲時,只是單純的有些好奇。
周昂這種不需修煉卻仿佛能夠預知洞悉一切的能力,其實也是另一種修煉精進的表現,只是他修煉的不是既成的功法神通,而是對天地人性道理的感悟。
以前的周昂是讀書明理,將前人總結歸納和理解的道理變成自己的東西,而當他寫出《知行論》之后,他便已經開始了站在前人的基礎上進一步總結感悟,甚至開始創造提出一些從未有過的理論和道理。
《知行論》已經在江南推行了數月,其實也算不上推行,當羅宗保和江城把《知行論》帶到江南后,羅大業這位當世文壇大家便舉辦了幾場文會,而后在文會上與江南文人品評了這本新作,《知行論》便水到渠成的成為了江南文人必備的書籍。
加上周昂如今如日中天的名望,還有他那出將入相少年成名的傳奇經歷,越來越多的讀書人購買抄錄《知行論》,使得《知行論》的名聲迅速傳遍天下。
據說在江南的一些書院中,更有一些學子對《知行論》推崇備至,私下里他們竟然開始尊稱周昂為周子了!
石窟的小路蜿蜒而上,不過片刻周昂一行便來到了山頂。
小路的盡頭,山頂平坦,一座古老的寺院屹立在山頂,看起來已經歷經了上千年的風雨侵蝕。
“果然石窟附近必有古寺.......”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說道,目光停留在殘破的古寺上。
琴聲依舊悠悠傳來,那琴聲所過之處,更仿佛有和風徐徐,而且山中無數鳥雀飛來,徘徊在古寺上空,形成了難得一見的異象。
周昂一行人中無人擅長音律,但是這琴聲絕妙,便是每一個人都覺得這是世間難有的佳音妙曲,更好奇什么樣的人物能彈出這神仙般的曲目。
琴音一曲,足足彈了小半炷香的時間,最后那琴聲悠然收尾,周昂等人都還感覺意猶未盡。
等到琴聲停下,周昂才帶著人繼續上前,不過到了古寺門口他豎起手來,示意燕赤霞等人不要跟上,最后只和姜小曇兩人走進了古寺。
古寺院墻多已倒塌,里面的殿閣也多是殘破不堪,大多都倒塌,只有大殿還勉強立著。
周昂和姜小曇走進古寺,看到大殿之中有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盤膝而坐,他的雙膝之上放著一張古琴,此刻正擦拭著古琴。
這古寺之中只有這一人一琴,眼前的書生自然就是剛才的彈琴之人。
書生感覺到有人到來,也抬起頭來看向周昂和姜小曇,而古寺院墻殘破,根本擋不住不遠處燕赤霞等人的身影。
周昂一身紫色莽龍袍尤為顯眼,姜小曇穿的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精致衣裙,加上燕赤霞等人不是緋色官服就是軍中鎧甲的,那書生已知周昂身份不簡單。
只見書生目光一動,而后立刻將古琴放在一側,起身對著周昂和姜小曇一拜。
“學生陜西舉人溫如春,拜見使君。”書生自報姓名,口中竟然稱呼周昂為使君。
溫如春是陜西人,說話的口音與燕赤霞非常相近,雖然帶著濃重的口音,卻并不妨礙周昂能夠聽懂。
“溫如春?真是個好名字,你認識我?”周昂也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個自稱溫如春的書生,很明顯對方知道了自己身份。
溫如春人如其名,看起來溫文爾雅,臉上笑容也如春風和煦,與他所彈琴聲有異曲同工之妙。
“紫色莽龍袍,普天之下只有興建伯一人能用,而興建伯出任陜西布政使,正是這兩日上任,此地乃是前往西安的必經之路,所以學生斷定您就是興建伯。”溫如春躬身對著周昂解釋,僅從周昂的衣飾便猜出了身份。
周昂點了點頭,對這個溫如春也高看了幾分,加上此人形象氣質出眾,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本君來此避雨,恰巧聽到溫舉人的琴聲,便被吸引而來,你的琴技當屬世所罕見,不知師從何方高人?”周昂目光又看向溫如春身旁的古琴,他在古琴之上還看到了晦澀的寶光。
溫如春也注意到周昂的目光,明白周昂雖然問的是自己琴藝師承,但實際是在問古琴的來歷。
而后溫如春俯身抱起古琴,一邊向周昂走去,一邊解釋道:“晚生自幼喜好音律,尤其對古琴更是愛不釋手,去年此時也是去京城為舅父祝壽,在這古寺之中偶遇一位道人。那道人也是一位琴道高手,原本晚生以為自己琴藝已是世間頂尖,卻不想在那道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后來在我百般懇求之下,道人將剛才的曲目傳授于我,而這‘云掃’古琴也是那道人所贈。”
溫如春話音落下,已經走到了周昂身前,并且很大方的將古琴遞給了周昂。
“云掃?”周昂更加好奇的看向古琴,他萬萬沒想到這古琴的名字會是‘云掃’。
因為云掃也是道門所用法器,拂塵的別稱。
佛門古寺,道人贈琴,這些完全毫不相干,甚至連起來都有些不倫不類的,竟然都被溫如春遇到了。
周昂心中越發好奇,也接過了那張名為‘云掃’的古琴,當周昂拿到古琴,他明顯感覺琴上的寶光又是一閃。
下一刻周昂如潮水般的念頭涌向‘云掃’古琴,不過古琴之上并無絲毫異樣出現,而后他又將力量注入古琴,同樣如泥牛入海,古琴并未發生絲毫變化。
“這古琴不是凡物,那道人贈你古琴,便如劍仙以飛劍相贈,這贈的乃是傳承。只是如今寶物自晦,看來屬于你的機緣還沒有到。”周昂將古琴還給溫如春,直接毫不避諱的對溫如春說出了這番話來。
“傳承?寶物?這......”溫如春卻是一臉震驚,其實對于他來說‘云掃’古琴就是寶物,不過他也知道,周昂口中所謂的寶物,與自己理解的寶物又完全不同。
周昂點了點頭,對溫如春手中的‘云掃’古琴沒有半分貪婪。
“本君還要上任,便不能久留,若你我有緣,我們西安再見!”周昂已無心停留,便對著溫如春微微拱手說道。
溫如春聞言,抱著古琴對周昂恭敬一拜,口中說著:“晚生恭送使君。”
很快溫如春站在山頂,看著周昂登上馬車,而后大軍緩緩開動,繼續朝西安方向進發。
片刻后溫如春也收拾起行囊,跟在周昂的隊伍后,不過他趕路的速度明顯慢上不少,等到傍晚時分,早已看不到一絲周昂隊伍的蹤影。
然而此刻天空又是雷聲大作,眼看一場大雨又要來了。
溫如春有些慌亂的四處張望,忽然發現官道的不遠處有個村莊,此刻一些火光亮起,似乎村子還有不少人家。
周昂的隊伍已經行到了十里之外,而當他們路過此地時,根本就沒有什么村莊,只不過此時夜幕降臨,周昂的隊伍也安營扎寨,對身后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溫如春急急忙忙的跑進村子,天空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他也顧不得選擇,便找了最近的一戶人家。
見那柴門并未關閉,溫如春直接沖了進去,跑到屋檐下躲避突如其來的大雨。
此刻溫如春正好站在房門口,這戶人家屋內還有燭光,甚至能聞到生火做飯的煙火氣。
溫如春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屋內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長得如天仙一般美麗。
女子手中提著陶罐,正好也看到有些狼狽的溫如春。
“啊......”如天仙般的女子大驚失色,手中陶罐落在地上打碎,而后嚇得急忙退回到了里屋。
少女剛一退回里屋,便有一個老太婆走了出來,她站的遠遠的厲聲問道:“你是什么人?來我家做甚?”
溫如春也覺自己太過冒失,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子,而后自報姓名,并且希望借宿此地。
老太婆拿了銀子,對溫如春客氣了許多,但也說自己家中沒有床鋪,只能讓溫如春在柴房將就一夜。
此時已是別無選擇,溫如春便只能在柴房將就一夜,不過溫如春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腦海中不是浮現出剛才驚鴻一瞥的天仙女子,就是浮現出周昂登上馬車,在大軍簇擁下漸行漸遠的背影。
“大丈夫生如興建伯,可惜我文無法治世,武更難安邦,只是空有這一身琴技,如今連個老婆都沒有!”溫如春雖不是那種怨天尤人之輩,但這人就怕對比,以對比傷害就出來了,他便覺自己有些一無是處起來。
想到此處溫如春更是睡意全無,此刻大雨停歇,屋外月朗星稀,他索性起身撥弄起‘云掃’來。
因為已是半夜,溫如春怕驚擾了旁人,所以撥弄琴弦也格外小心,琴聲被他控制在很小的范圍內。
而這種刻意的壓低,反倒讓琴聲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倒是溫如春從未體會過的。
琴聲一起,溫如春便沉浸在琴聲之中,原本浮躁的心境也快速平和。
不過就在此時,柴房的木門忽然被人推開,下一刻溫如春看到,月色之下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抱著被褥,站在柴房外,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啊.....定是小生彈琴驚擾了小姐,原本借宿小姐家中已是叨擾,如今更擾了小姐清夢,真是萬分罪過啊!”溫如春連忙起身,他有些惶恐的向女子賠罪,現在想起半夜彈琴也有些后悔。
然而那女子的回答卻讓溫如春始料未及:“公子不必自責,小女子也喜好琴藝,聽了公子的琴聲感慨萬千,深夜至此卻是來向公子請教的。另外......這里也不是我的家。”
天仙般的女子聲音輕柔,不過在這月夜之下,那聲音多了幾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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