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賢者時間,柳玄夜在思考宇宙,陸涯卻在看柳玄夜。
云海星輝,青光裊裊。
失去卍印后,柳玄夜的氣質一夜回到解放前,變得無比清純,宛如少女。
她的眉目如畫,唇邊沾著晨露,眸子里映著星光,清澈窈窕,動人心魄。
神性的白皙,人性的潤紅,汗濕后粘額的鬢發,散發著淡淡的仙骨草香。
身材更不必說…就算陸涯擁有滿級畫技,也畫不出比這更美的女人了。
時至今日,陸涯依然覺得神奇。
這可是一個從小花園夢道幻境里,沖出下層世界,走到現實世界的女人。
可以理解,當她質疑新的世界時,一定也會將其看成是另一個夢道幻境。
陸涯看來,夢道幻境太狹隘了。
就算是陸涯前世,前沿量子力學也證明,那并非是一個完全實體的世界。
但它一定是一個夢嗎?
夢就一定是虛假的嗎?
或許在柳玄夜的眼中,世界本就是上層虛擬套著下層虛擬,層層嵌套,無限套娃。
“我丈量的…是夢道幻境的深度。”
夢中夢。
夢中人的夢中夢。
夢中人的夢中人的夢中夢…
而柳玄夜的細劍所丈量的,就想看看陸涯是在哪一層世界。
同樣的。
經歷過原因不明的穿越,經歷過柳玄夜的奪舍千羽姬,經歷過松鳴的游戲經歷,經歷過少年時的民科推理和成年后對前沿量子力學的了解。
陸涯覺得,討論現實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思考,你就活著。
你在哪里醒來,哪里就是你的現實。
柳玄夜所謂丈量夢道幻境的深度,大概就是在陸涯的層級。
我猜你在第二層,其實我在第五層——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你想和奪舍千羽姬一樣奪舍我嗎?”
裊裊霧中,陸涯摟著嬌軀,笑著問。
柳玄夜道:
“你們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你,無法被丈量。”
“所以你拿身體來丈量?同時向我學習超越天道法則的高階共鳴之術?把孩子起名陸欺天,原來欺的就是我啊!”
陸涯莫名有點被騙的感覺。
果然,張無忌他娘的說的沒錯,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柳玄夜表情有些無辜,顯出滿滿的少女感。
“我以為夫君早就知道的…”
我知道個屁!
好吧,陸涯假裝是知道的。
“我猜你在千羽姬制造你的肉身之前,就奪舍了千羽姬,或者至少,你作為潛意識干擾了她的選擇,否則誰會把自己夢境里的人放到現實?如果我不是強到沒邊,怕是早就死在你這身體里。”
柳玄夜忽然扭頭看著陸涯,一雙美眸含著嗔怒與莫名的霸氣。
“輕薄我的人都會死,可你死不了,除了嫁給你我還能怎樣?”
“我…”
陸涯啞口無言,這么會說話你咋不出書啊?
以前看美職籃,有人打不過,就加入對方。
你倒好,打不過就嫁給對方。
“你明白強到沒邊的意思嗎?”
柳玄夜忽然問。
強到沒邊有什么特別的意思?
陸涯搖頭。
“不明白。”
柳玄夜遂取出了陸涯的人偶。
這是柳玄夜拖班月為她制造的陸涯人偶,沒什么特異功能,也沒有給人偶扎針。
看樣子,可能是增幅與陸涯共鳴的一種手段,完成更精確的丈量,甚至是奪舍。
柳玄夜卻指著人偶的腦袋道:
“你這里封印了一段記憶,就算是我也看不到分毫,打開記憶封印你就明白了。”
解鎖封印只為看看自己為什么這么強?
“你當我傻嗎?”
柳玄夜道:
“夫君比天道都強,還有害怕的事情嗎?難道害怕一切到頭來,只是你的一場夢?害怕你的力量只不過是虛妄?”
按照理智分析,陸涯本該害怕這些,然而莫名其妙的是,他一點擔心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是害怕無聊。”
柳玄夜無法理解陸涯的境界,起身披上一層繡著紅邊的青衣。
“我陪夫君出去走走吧。”
“也好。”
二人披上衣服,來到了子夜的青鸞城。
如今的青鸞城,早已繁華的不像是古代城市。
饒是半夜,天上飛的靈力飛車,地上跑的偃甲行獸,嗚嗚到站的靈甲列車…
若非偃甲和建筑還保留著濃濃的仙俠風格,陸涯差點以為回到了前世都市。
整個青鸞城,只有最早的東邊一條街,還保留著原始的青鸞城模樣。
這里是城管府所在地,也是酒狐仙、暮雨霏霏和陸欺天幾人平常玩的最多的地方。
糖果店還是那個糖果店。
百草鋪還是那個百草鋪。
紅妝閣還是那個紅妝閣。
千局坊還是那個千局坊。
饒是半夜,依然又大大小小的靈獸坐騎和飛行仙器,在空中拖曳出幽亮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緩緩停落在悅來客棧前的廣場上。
寬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靈器鋪子的店員們當街吆喝著,配合絢麗的光影法術,帶來各種促銷打折的開店鉅惠。
客棧閣樓上的酒肆里仙光搖曳,依稀傳出仙客與歌伎們的歡聲笑語和沁人靈脾的酒香。
拍賣行外驚聲四起,議論紛紛,每成交一次屋頂銅鈴便搖響一次,悅耳仙音響徹全城。
除此之外,這條街的地攤經濟也非常發達,諸如販賣狗皮升仙丹的江湖騙子,給仙劍、靈器貼靈膜的手工仙匠,打扮成隱世高人的算命仙人,抑或是編排仙人軼事的說書人…
比如眼前這個說書人,前算命乞丐,從暮雨霏霏身上賺取了上千個饅頭的男人,如今靠說書賺的盆滿缽滿,穿著入時,算是個體面人了。
柳玄夜走到說書人的地盤,下意識停步駐足,禮貌的問:
“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有錢了之后,老乞丐也恢復了視力。
見到柳玄夜,驀的想起初次見面時,自己像中了邪一樣,喊出那句——
快殺了這個女人!
“老朽當年有眼無珠,還希望神王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
柳玄夜忽然面色一冷,一手掐住老者的脖子。
“不,那時候的你還算有真知灼見,現在才是有眼無珠。”
這樣說著,柳玄夜面露殺意,直取老者性命。
陸涯微微皺眉,感覺柳玄夜的行為有些突兀。
正在這時,一泡鳥屎落在老者肩頭!
“嗯?”
陸涯抬頭一看,一道黑影遮天蔽日,宛如金烏凌日,遮蔽了青鸞城。
不,是遮蔽了整個仙庭大陸!
仔細看去,那分明是一頭——
巨鴿!
口中還吐出了含糊不清的人話,像是只不斷重復的布谷鳥一樣,不停的喊著:
“打死不鴿!”
“打死不鴿!”
“打死不鴿!”
陸涯微微皺眉。
不鴿是誰?
跟你有何仇怨?
為什么要打死他?
這樣想著,夜空陡然乍響。
巨鴿一爪抓了下來。
因為加速度太快,一瞬間超越了空間所能承受的范圍,才引發了宛如音爆一樣的空間炸響。
陸涯驀的一驚。
這力量,居然和黑影極云子一個級別的!
更詭異的是,其力量模式明顯高于這個世界,屬于一種降維打擊!
這就是創世主?
陸涯似有所悟。
“原來如此,我之前一直就在想,比鴿子更聽話、飛的更快的鳥類不知有多少,可為什么仙界非要用鴿子來傳信呢?”
這不是普通的靈力威壓,青鸞城的城民根本毫無反應,依然沉醉在夜色中。
柳玄夜怔怔望著夜空,沒想到召喚出這么個怪物。
“要被滅世了嗎?”
陸涯看了眼,這一擊比極云子的天網強的多,基本就是一擊滅世的節奏。
更詭異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破解這一招,除非…
他解開封印。
柳玄夜又道:
“師姐,小酒,還有天天,暮雨霏霏…夫君你真的要眼睜睜的看我們死嗎?這個世界于你而言只是個單純的娛樂場所,用完就丟棄嗎?”
這女人可真是腹黑啊!
陸涯真不想解鎖封印,但是沒辦法。
就算一切是個夢,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婆孩子消散一空。
“解鎖。”
一個單純的解鎖行為,使得籠罩仙庭大陸的巨鴿、乃至那滅世一爪,瞬間消失。
詭異的是——
陸涯也跟著消失了。
柳玄夜抬頭看向星夜,微微蹙眉道:
“原來不是夢啊。”
凌晨零點。
江南市,翠湖小區。
第七層的某一間臥室,是此刻小區里唯一點亮的房間。
陸涯穿著廉價的短袖和短褲,在筆記本電腦前噼里啪啦的敲打著鍵盤。
仿佛只要他手速夠快,就算瞎幾把寫,很快就能敲出一部《莎士比亞》來。
他,是一名年輕的網絡作家,以“打死不鴿”的筆名在企鵝,寫了一本名叫《上古仙庭》的玄幻小說。
到了更新的時間,零星幾個讀者在催更。
這本書剛十萬字,成績太差,剛剛又接到了簽約失敗的短信,他不知道該不該再寫下去了。
《上古仙庭》的故事略顯俗套,講述的是,三界位面之子松鳴,在系統和女主掌宮圣女林初顏的輔助下,一路搞事做任務,兌換技能,最終推翻千羽姬的剝削統治,建造天下大同的永恒世界。
這個故事放在幾年前的網文環境,或許還能一戰,可惜如今早已經跟不上讀者的口味,簽約不能也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為這本書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而且身為巨辱控的陸涯,他實在有點舍不得這本書塑造的女主角,林初顏。
于是想留下人物大綱,修改一下故事的設定,或許還能一戰。
他沒有繼續更新下去,而是發了個改文通知的單章,然后沖了杯黑咖啡,開始構思新的設定。
一口咖啡入腹,他腦洞大開,思維原地起飛,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清醒過。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故事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里面的人物仿佛活了一般…
這種巔峰體驗,讓陸涯沉醉其中。
要火!
柳玄夜是誰?
臥槽,女主角掌宮圣女怎么掛了?
還好,又制造了二代目掌宮圣女。
七行陣法怎么奪舍了大反派千羽姬?這么快拿下了反派我還怎么寫?
等等,柳玄夜把掌宮圣女的神祇本尊摘下神樹,洗腦成她的師姐寧中子?
圣女的私生女叫酒狐仙?怎么是個混子?
暮雨霏霏又是誰?無腦成這樣還有戲份?
陸涯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失控了,卻又有種莫名的快感。
直到某一天,柳玄夜在寧中子的背后,毫無緣由的準備殺死寧中子的時候——
陸涯震驚了!
那可是他的女主角本尊!
由于情緒太過激動,陸涯眼前一黑,親自下場來到了構思中的小說世界里。
很詭異的是,他一來,柳玄夜便停止了殺人的舉動,仿佛知曉了他的到來。
他出現在一座浮空山上。
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自己的肉身還在電腦前喝咖啡,忘我的頭腦風暴中。
人格分裂?
他開始質疑整個世界。
他試了試自己的力量。
無敵!
他探索了整個混沌之海。
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表意識控制,可以說是活了。
但是這不影響他的無敵。
他感覺自己可能是被召喚過來的…
但身為撲街作者,他不想強行干擾故事自我推衍的進程。
讓故事自己寫故事,也許火了呢?
既然被召喚而來,他必須在這里觀察柳玄夜一行人的陰謀,又必須消除自身的存在,以免撲街思維影響到故事推衍,到時候又撲街了。
于是乎,他將前世的作者記憶封印起來。
他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類似男主松鳴的背景,好讓自己的無敵顯得合情合理。
同時增加了全職業滿級的記憶設定,讓他的性格變得咸魚,不會過度干擾故事的自我推衍。
他察覺出柳玄夜的美貌和誘惑力,在他看來,柳玄夜不過是千羽姬的分身。
為了提醒自己不能上柳玄夜的當,他偽造了一段被千羽姬誘惑吃了敗仗的悲慘經歷,讓他潛意識中排斥柳玄夜。
同時,他把自己設定成超級帥逼,不缺女人,這樣就更不會上柳玄夜一個幽冥的當了。
最后,為了防止自己太過沉溺小說世界,導致本體在現實世界成為植物人,他給自己設計一個鬧鐘,在遇到沉迷的危險時,跳出來提醒自己。
這個鬧鐘是一只鴿子,其體型和力量會隨著危險的加重而增加,關鍵時刻還會喊自己的筆名:
打死不鴿。
一切搞定,陸涯消耗了一個小時。
當他選擇性的記住某些設定,又選擇性的劍某些記憶封印起來時,突然,他在識海記憶中的已封印區域,發現了一個記憶封印的寶箱。
無線套娃?
有那么一瞬間,陸涯感到了無聊。
仿佛無聊,才是他最恐懼的事情。
于是,他用新的封印,把剛才的記憶和舊的記憶寶箱,一齊封印了起來。
這時候,一聲尖嘯劃破滾滾仙穹。
一頭青色仙鸞疾掠過浮空山,長長的翎尾帶起陣陣罡風,吹起松浪滔滔,宛如和聲,襯托出悠悠長鳴。
一杯咖啡喝完,陸涯的思緒被滅世之鴿一爪拉回到電腦前。
啊這!
故事,稍稍超出了他的預料…
“我果然是個色批。”